距晋景公迁都新绛,刚过十多年的时间。除了众卿纷纷在新绛建起自家的宫室,晋国也不断地从周边迁入庶民,并将为数不少的战俘、罪人等降为奴隶,留在新绛周边,作为公室或私家的劳动力。
因此,虽说建都时间不长,但新绛的街市也已经渐渐变得拥挤起来,不太适合战车驰骋。所以,除了少量战车之外,栾氏之兵皆为徒卒,一路向着中行氏和士氏的宫室冲去。
好巧不巧,中行氏之宫离栾氏更近,而且几乎恰好挡在前往士氏之宫的路上。
“中行氏已经与士氏勾结,率先暗藏甲士的也是中行氏。假若我等越过中行而直扑士氏,中行氏必将先行通知士氏。到时候,我栾氏攻士氏不下,还会被前来支援的中行氏之卒前后夹攻!”
栾黡也算是久经行伍的宿将,这点道理还是能说清楚的。所以栾氏之卒率先攻向了中行氏之宫。
一开始,栾黡还命令士卒嘴里咬着树枝,马蹄子上裹着厚厚的麻布,希望能够来个出其不意,迅速攻入中行氏宫中。
但是中行偃最近警惕性也很高,上千栾氏之卒的动静再怎么控制,也惊动了中行氏宿卫的士卒。
名义上是叫“宫”,但这时代,诸卿的财力人力都还不能与历史上六卿专政时期相比,所以这“宫”也不过是大一些的宅院而已。墙虽然高,也不过一两丈,外面更不可能有护城河。中行氏、士氏皆是如此。
仅有赵氏,仗着发家比较早,实力雄厚,修建的“下宫”比其他诸卿的宫室更加坚固。但下宫之难后,赵氏中衰,宫室年久失修;赵武复起之后为人低调,又拆除部分墙垣,下宫的规模也变小了不少。
只见中行氏宫墙上,守夜的士卒纷纷点起火把,把周边的街道照得通明;院内甲士纷纷登上墙内的土堆、高台或者屋顶,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栾氏的突袭也随之变成强攻。
只见栾黡亲自举起随身携带的强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一箭射去,正中一位正在四处吆喝指挥的甲士。甲士随之跌落到墙外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放箭放箭!”
一时间,栾氏弓手射出的密集箭矢,压住了墙头的中行氏守卒。栾黡立刻命令手持梯子的徒卒,靠近宫墙,争取一举翻过墙头,打开宫门。
栾针身披三层皮甲,掂着手中的戈,对栾黡说:“家主,且看臣为主分忧!”随机他招呼亲随,跟着一群扛着梯子冲向宫墙的士卒一起,迅速搭好梯子,接着便身先士卒爬了上去,三两下就登上墙头,接着击倒一名守卒,好似已经占领了这段宫墙。
在栾针的鼓舞下,栾氏之卒也蜂拥而上,想迅速靠近栾针,扩大战果。
此时栾黡听见墙内的喊声却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似乎是更多的守卒正前来增援。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栾针往墙内一看,似乎吓了一跳,握紧了手中的长戈。借着火光,栾黡看见,十多个皮胄从墙头冒了出来,正是中行氏的士卒,似乎就在墙内奔向栾针而来。
“快,快救栾针!”栾黡刚喊出口,跟随栾针的士卒也已经登上宫墙。但很快就被墙内伸出来的密集戈矛缠住,立足不稳,纷纷重新跳出墙外。
栾黡想下令弓手向墙内抛射,但是敌军离墙太近,以箭矢的弧度,根本射不到。此刻栾针已经被守军的戈矛击中几次,不得已,只好也跳下墙头,一瘸一拐地奔回自家军阵。栾氏弓手纷纷开工搭箭,与守卒对射,防止他们集中射击栾针的后背。
“吾弟如何?”栾黡以为栾针受伤了,十分焦急。
“无妨,落地的时候吃痛,歇息片刻就好了。”栾针抚摸着自己的大腿,对栾黡汇报,“臣刚才爬上墙头,虽然没能立足,但是已经窥见了墙内的情景。中行氏似乎在墙内搭了一层木架,守卒站在墙内,正好能看见外面,但身子又被墙挡住,只露出头来,因此用弓箭不容易击中。”
“用火攻如何?”
“臣看见墙内数十步已经没有什么屋舍,只有些作战用的土台。远处似乎还有几口装水的大瓮,应该是做好了灭火的准备。”
这时候,墙内传来叫喊声,似乎是中行氏的人在叫骂。
只见一位师帅模样的军官,站在墙内的一处高台,指着栾黡骂道:“栾黡!你这逆臣!你先是诬陷上军佐,接着又袭击我中行氏,你意欲何为?”
“可恶!这孽庶子,猖狂什么!”栾黡咬牙切齿地说。他看清楚了,那是中行氏的小宗中行喜。
这时,栾黡乘坐的战车旁边,一位身材魁梧、声音却还稍微有些稚嫩的甲士,拱手说道:“主,下臣有办法越过宫墙去。”
“哦?”栾黡依稀记得这个甲士,他祖父、父亲应该是世代为栾氏服务的,几代人都孔武有力,立下不少功劳,颇受信任。但是他父亲似乎不久前刚刚战死,这才由他来子承父业。但他的名字栾黡有点记不清。
甲士继续说道:“但下臣需要借这两丈长的旗杆一用!”
栾黡看着车右手中捧着的战旗。由于晚间无用,它被卷了起来,缠在旗杆上。
“还请家主,命弓手压住墙内高台上的中行之卒,再令勇士做好准备,一旦下臣越过墙去,便立即跟上!趁下臣在墙内搅得彼辈大乱,就趁机越过宫墙,一举占领宫门!”
栾黡看着眼前的年轻甲士,有点不敢相信。但是事情紧急,如果拖得时间太长,中行氏可能就会去士氏那里搬救兵,到时候局势恐怕会急转直下。
电光火石之间,栾黡作出了决定。
“将此旗扯下,旗杆交给他。”
接着,栾黡命胥午、栾针和其他家臣分别做好准备,胥午指挥弓手压制敌军,栾针带领甲士和梯子准备再次强攻。而栾黡自己,则亲自指挥剩余士卒,佯装要强攻宫门,吸引中行氏的注意力。
“杀!”栾黡举起手中的青铜剑,麾下士卒大吼着攻向中行氏宫门。宫门是守卒严密防守之处,自然引起了极大的关切,一时间箭如雨下,有些箭矢上还带着火,不少士卒被射倒在地。
栾氏的弓手也不甘示弱,开弓齐射,试图压住敌人,为己方减轻伤亡。
此时,那位年轻的甲士,双手握住旗杆的一头,凭借惊人的膂力将旗杆平举,然后全速向宫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