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晋周春秋 > 第五十四章 寺人与宠臣与勇将

  与齐国腹地所在的济水下游平原不同,莱国位于今天的鲁东丘陵地带,河道密布,地势起伏不定。莱人的城邑大多矮小简略,只有几座大城。但是莱人在丘陵之间来去自如,齐军很难歼灭其主力。

  夙沙卫肩负着为国君灭莱的重任,率领齐军扫荡莱国西部的小城邑,为进军莱国都城铺平道路。

  齐军眼前就有一座小城,城墙虽然低矮,但是城邑中的莱人守军与平民却拼死抵抗,让齐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没能攻下。这座城邑正好位于通往莱国腹地的交通要道,如果不能拿下的话,对将来的进军不利。因此,齐军顿兵于此城一旬不止,士气低落,夙沙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安抚士卒,让他们稍安勿躁。

  不过,从前天开始,夙沙卫不知怎么,脾气变得暴躁起来,疯狂地驱使士卒攻城,有不听命令的,当场就被格杀。

  夙沙卫也没有一味来硬的。他对士卒许诺,城破之后三日之内,可以随意处置城中莱人。

  齐军出于恐惧不敢违背将令,又得到这样的许诺,居然真的一鼓作气,攻上了城墙。

  这座小小的城邑经过围攻,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现在齐军蜂拥入城,城中很快变得火焰冲天,不时传来老弱妇孺的嚎哭声和惨叫声。

  残存的青壮年男子被齐军士卒用麻绳绑好了双手,带城出来,一串串地被驱赶着进入齐国军营。他们被赶紧一个匆忙挖成的大坑中看管起来。不久之后,他们会在齐军戈戟的威胁下向西跋涉,直奔齐地而去。

  “灭了这个城邑,又多了几百个奴隶,国君不会说我迟迟没有进展了。”夙沙卫看着这些可怜的战俘,对车右说道,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麾下的齐军士兵则纵情发泄着战争引起的兽欲,变成了一群杀人犯、抢劫犯、强奸犯。很快,城邑中就没有一座完好的民居了,居民家中的财物、铜铁器,乃至存粮,都被士卒抢掠一空。城邑中逐渐堆满了尸体,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妇女的。甚至有齐军士兵专门杀害莱人童子,以此为乐。

  有军吏专门来报告夙沙卫,说实在是看不下去士兵的兽行,是不是可以命令他们停下了。

  夙沙卫抬眼望天,慢悠悠地回答:“大军在外已经几个月了,国君为了灭莱,连春耕都不顾,士卒家中田亩不知谁来照看,心中烦闷,不能总是压抑着。这次好不容易攻下一城,伤亡也不小,就先算了吧,让士卒尽情发泄一番,过了今天,再和他们强调一下,以后不能这样了!”

  军官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唯唯而退。他身上显得有点臃肿,看样子甲衣之中也夹带了一些财物,可能是从邑主的家中抢掠来的。

  “呵,还在这装作一副君子的样子,哪有只需你发财,不许士卒抢掠的道理?”夙沙卫看着军官的背影,嘲笑道。

  这时,一队齐军士卒驱赶着一群女子经过,队伍中有人说了句什么,士卒顿时笑得东倒西歪。被驱赶着的女子则一个個愁眉苦脸的,有的脸上全是泪水。

  夙沙卫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是要作甚?抓的奴隶要赶回中军大营去,你们这是去哪?”

  带头的齐军军官拱手道:“禀将军,士卒们说,随军的女闾都是些老面孔,颇为无趣,这不是抓了一批新的,想换换口味吗,哈哈哈哈哈。将军,不如你也……”

  这个军官突然闭嘴不说了,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第一次在主帅夙沙卫麾下作战,忘记了这次的主帅与其他大夫不同,是个寺人!

  只见夙沙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举起手中的鞭子,照头就打!

  “竖子!你们这种行为,与禽兽有什么区别?”

  夙沙卫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都说过什么,转瞬间化身正义使者,呵斥起这群士兵来。

  齐军士卒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好。那一群妇人见这个齐军将领像是主帅模样,居然还管束其士兵来,以为遇到了救星,一个个跪在地上哭求夙沙卫放过她们。

  夙沙卫见状,抽出青铜剑,指着刚才挨打的那个军官说:“把她们都放走,否则军法从事!”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齐军士卒顿时泄了气,不耐烦地解开妇人身上的绳索,将她们赶走。临走时,一位衣着稍好、像是莱人贵族的女子还不忘拜谢将军大恩。

  “嗯。”夙沙卫点点头,随意答应着,恢复了一些自信。

  “等一下!”夙沙卫想到了什么,叫住了贵族女子,问她,“你可是此邑邑主的家人?”

  女子强忍着恐惧,回答道:“贱妾正是邑主之妻。”

  “邑主现在在哪里?”

  “夫君他连日在城头作战,听人说在城破之时被齐军士卒抓走了,可能正在将军的军营中,也可能,已经死了!呜呜呜。”女子忍不住哭泣起来。

  夙沙卫不耐烦地说:“莫要哭了,且随我去军营中找一找!”

  说来走运,邑主受伤后被俘,保住了一条性命。由于甲胄并不华贵,身上也全是血污,没有被识别出来,被与一群莱人关在一起。

  齐军士卒们见到自家主帅将其引入军帐中,不只谈了些什么,过了一个时辰,邑主就离开了军帐,带着女子往别处去了。

  又过了一日,有莱人赶来五十头牛、五十匹马。接着,夙沙卫就下令撤兵,要回齐国去。

  军中流言四起,士卒们都说夙沙卫收了莱人的贿赂,就不再攻莱了。很快有几名军吏一起来找夙沙卫,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传言是不是真的。

  “妄言!”夙沙卫训斥他们道。接着拿出一个木牍,对麾下军官说道:“汝等懂个屁!国君前几日就派人送来密报,说晋军即将侵犯齐国,让我最晚旬日内回军。本将军为全军士卒的功劳着想,想先破了此城再撤军,有何不可?至于这一百头牲畜,也是献给国君的战利品,我吓唬邑主说,如果不拿出这些牲畜,就会继续攻打下一个城邑,城破之后,照此城邑处理!如果拿出来,则可以暂时饶过莱人。这不也是为了二三子多立功勋吗?”

  军吏们认了这个说法,四散而去。但也有人互相交头接耳道:“这个夙沙卫,真是好算计,过国君宠幸他,这些牲畜不是都会赏赐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