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晋周春秋 > 第三十一章 曲沃设县

  对叔向来说,这大半年可能是有生以来最忙碌的一段时间。从冀县回来之后,国君总算给他放了几天假,可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叔向告别同僚,回到羊舌氏宅邸,却没有人来迎接。叔向见怪不怪,准备先到母亲羊舌叔姬那里去问安,然后再去看望一下自己那久病缠身的正妻。娶进门不久,叔向之妻就病了,所以至今也没有儿女。

  除了父亲羊舍职之外,叔向家里还有三个兄弟。

  老大羊舌赤,字伯华,为人比较稳重正直,父亲羊舌职打算将家族领地铜鞮交给羊舌赤管理。自从叔向说了国君问及铜鞮风景的事情之后,羊舌赤颇为上心,这几天回封地去了,说是万一国君以后再突发奇想,不能不知道怎么应对。叔向劝他说不必在意,但这个伯兄哪都好,就是太实在,还是去了。

  叔向自己是老二,各方面都是羊舌氏最优秀的后代,父亲羊舍职似乎是想让叔向以后接替自己当族长,并且继承老家杨氏。

  这一点,深明大义的羊舌赤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表示,叔向各方面都胜过自己,理应继承族长的位置。自己以后也会治理好铜鞮之地,好好辅佐叔向。羊舌赤还根据国君“君君臣臣”的理论,说什么“兄其兄、弟其弟”,也不管能不能说得通。

  老三羊舍鲋,字叔鱼,就不像两位兄长那么正经了。他从小就有点奸猾,爱占便宜,不过也很聪明。父亲羊舍职曾经对叔向说,他这个弟弟虽然聪明但心术不正,可能会给家族招来祸患!希望叔向能和伯华一起多监督他。

  叔向的感觉是,这羊舍鲋,简直是低配版女齐,才华比不上,缺点却更加放大了。所以他还能与女齐共事,但是对这个弟弟,总想敬而远之。

  在母亲起居的房间外面,叔向正好遇见了羊舍鲋,两人不咸不淡地行了礼,就分道扬镳了。

  见了母亲,叔向大概说了说一天的事情,羊舌叔姬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跟二儿子抱怨羊舌职这个没良心的,一天到晚和他那個美妾混在一起,对自己这个正妻却一点也不上心!那个小庶子叔虎,也缺乏家教,年纪轻轻就顽劣不堪!

  “母亲说的对!”这几天陪同晋侯周东游西逛的叔向,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换做以往可能会劝母亲几句,但今天只想赶紧应付过去。

  羊舌叔姬嘴里的叔虎,就是羊舌氏的老四羊舌虎,是羊舍职之妾所生的庶子。当初羊舌叔姬非常嫉妒这个美丽的妾室,不让她侍寝。但是伯华和叔向都劝谏母亲,于是她只好说“深山大泽之中,确实会生长龙蛇。她美丽,我害怕她生下龙蛇来祸害你们,你们,是衰败的家族,国内受到宠信的大官很多,坏人又从中挑拨,不也是很难处了吗?我自己有什么可爱惜的?”意思是红颜祸水,但是你们自己想作死,那就随你们去吧,关我什么事呢?

  于是,这个妾就生出了年幼的羊舌虎。如今羊舌虎还是个未开蒙的童子,不过看上去已经继承了他母亲的盛世美颜,将来肯定是个美男子。

  离开母亲之后,叔向去拜见父亲羊舍职。

  叔向深知,经历过最近十多年的血雨腥风,父亲对家族的前途一直存在忧虑。羊舌氏也是上百年的大族,但是如今封地却只有三处,由于与公族的亲缘关系较近,一直被各卿族明里暗里的排斥、打压。像韩氏,虽然势力也不算大,但是和赵氏一直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魏氏,一直有战功,人才辈出,又和栾氏关系密切,所以如今也出了两个卿。

  可羊舌氏四个儿子,都成年之后封地都不够分的。大家族儿子多,领地也多,更别提可以千方百计占公家的便宜;可是羊舌氏哪里有这些机会。

  叔向估计,自己的这两个弟弟,以后免不了会像那些胥氏、伯氏之类已经彻底衰落的家族后代一样,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到处攀附大家族,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

  要是晋国公室足够强大的话,也许羊舌氏一族抱紧国君的大腿,还可以支撑一阵子?

  直到第一次被晋侯周召唤时,国君对他说出“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这句话,叔向才发现,这个十四岁的小国君,似乎与自己有同样的心思!

  再看看国君写的那些文字,真不像是十四岁的人能写出来的,反而像是年过中年的长者,在向晚辈传授人生经验。叔向看了之后,都想叫国君一声老师!

  所以叔向才会愿意被国君征辟,当了什么“侍中大夫”,被国君驱使着去做各式各样在晋国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叔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这国君他是不是在胡闹?

  但随着新政小范围展开,效果逐渐体现,叔向不得不承认,那单襄公对晋侯的吹捧,竟然毫不夸张。晋侯的才能,在叔向看来,甚至比先君文公更胜一筹!

  所以叔向经常私下里对父亲羊舍职诉说国君的好处,感慨晋国总算又出了一名贤君,公室振兴有望。

  同时,叔向也窥见了国君的难处:新政虽好,但绝对无法在众卿的领地推行!各地的县大夫只要有机会,都会谋求世代拥有这个县,更何况是卿族呢。

  这就是叔向说服羊舍职,对国君表示愿行国君之政的原因:一是新政的治理水平明显更好,二是羊舌氏要向国君挑明,没有卿族的大腿可抱,只能与公室抱团取暖了!

  用晋侯周的话说,这叫“同病相怜”。

  “父亲!”叔向来到父亲的居室,恭敬地行礼问安。

  羊舍职则直入主题:“叔向,你与国君谈得如何?”

  “国君他对此事颇为满意,”叔向说道,“只是,河东四县,皆以有所任命,其他的县邑也不好贸然换人,所以国君表示,要以故绛为中心西至曲沃、东至翼城,设立一新县,名为曲沃县!”

  “这……”羊舌职有些迟疑,“故绛和翼城都是旧都,武宫也在故绛,每逢新君继位都要去祭拜,此二地如何设县?”

  叔向答道:“国君说,故绛和翼城两座城本身仍然由公室直辖。”

  羊舍职点点头。

  叔向接着说:“此县的县令,国君说,就让伯兄暂任!”

  “善,此事需慎之又慎,要为国君治理好曲沃县,又不能招致众卿侧目,老夫当亲自提点伯华。”

  接着羊舍职话锋一转:“叔向,正卿最近情况不妙,我多次去探望,总是迷糊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而且,刑地也传来消息,与我家私交甚好的刑大夫巫臣,也命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