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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正文卷第326章气运大男主,倭灵王,朱祁镇“传朕旨意,德王恣意妄为,疑似欺母,收押逍遥城,由刑部查实,若查实,褫夺王爵,贬去中都守坟。”

  皇太后,为一个死人,你争什么呢?

  你这么爱争,朕也送你上路吧!

  朱祁钰返回御座之上,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从他出京,景泰十年九月开始,就在布局此事,先麻痹朱祁镇,解除南宫限制。

  临行之前,他宣诏朱祁镇,兄弟和解,顺势才打开南宫限制,允许朱祁镇担任宗人令,为他管束宗室,给他权力。

  朱祁镇何其聪明,立刻察觉到皇帝在试探他,让他犯错,发动二次夺门之变。

  他谨言慎行,仍深居简出。

  皇帝不在京师,他几乎从不露面。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轻语大动,特别想特别想,看见妇人便把持不住,但他被吓废了,那东西不好使。

  又心痒难耐,而太监许彬进言,可让太医院配制秘药。

  这就有了朱祁镇向太医院索要秘药之事。

  秘药虽好,但不能贪杯。

  朱祁镇控制不住,经常服用秘药,久而久之,就有了抗药性,他就不停加大剂量。

  这就有了周王献女,宗室诸王献媚朱祁镇,给他进献伶伎。

  之所以选伶伎,就是良家美人,不抗朱祁镇鞭笞,他太凶了,弄死好几个黄花闺女。

  而伶伎自小就被培训,精通此道,能让朱祁镇得到最大的满足。

  久而久之,他就迷上了伶伎。

  诸王四处搜罗,花魁、安昌、半开门,全都往南宫里面送。

  这种秘药,服用之后身体燥热,却不能用寒凉之物驱赶,需要用烈酒散发药性,所以朱祁镇就开始喝茅台等御酒。

  就有了倭郡王好酒好瑟的名声。

  “真是大男主命啊,这么久才出事。”

  朱祁钰都有点嫉妒了。

  当初,朱祁镇也用这个路数,一个伶伎差点就弄死他,真是人比人得死,人家拿的就是超级气运王大男主剧本,朕拿的就是绿叶剧本。

  整整一年零四个月,朱祁镇才把自己彻底掏死。

  若没有大气运傍身,他朱祁镇早就死了。

  恐怕朝臣都没想过,汉宗案的目标,不是于谦,而是朱祁镇!

  汉宗案、妖书案,就是在掩盖第五案红丸案。

  陈友案和瘦马案是意外,是牵扯出来的。

  汉宗案,也是朱祁钰对舆论的试探,看看舆论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一旦汉宗案的发展脱离他的掌控。

  他会立刻取消后面的案子,也不会发生红丸案。

  因为还没到送走朱祁镇的时机,他会耐心等待。

  可是,汉宗案的矛头,最终被朝堂引向了于谦,于谦莫名其妙背锅,尤其妖书案后,于谦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皇帝的身份存疑,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从那一刻开始,朱祁钰就知道,送走朱祁镇的机会来了!

  直到瘦马案爆发,那是江南盐商借士绅之手,向皇帝发动的反击,朱祁钰看得清楚。

  他就知道,送走朱祁镇的良机到了。

  江南士绅把自己当成门阀,去操纵皇权,而这个时候,朱祁镇暴毙,可否看做江南士绅对皇室的挑衅呢?

  南宫打开这么久,一定会有士绅、盐商、各路商贾接近南宫的证据,只要查,就能查出来,这就是用俞士悦的原因。

  而皇帝,就被完美的摘干净了。

  届时,朝臣的怒火只会对准江南士绅,这也是他彻底剪除江南士绅的机会,把在江南的火烧得更大、烧得更广。

  朱祁镇一死,就再也不存在有人和他争位的可能性了。

  再用朱祁镇的死,掀起风浪,让皇权进一步膨胀。

  当然,唯一脱离朱祁钰掌控的是,朱祁镇暴毙的时间!

  本以为,虚弱无比的朱祁镇,一粒红丸下去,就能让他殒命,结果两颗都没事,若非周王自作聪明,调换了红丸,怕是朱祁镇还会吊着狗命。

  “皇爷,老太傅、叶阁老求见。”冯孝忽然回禀。

  朱祁钰挑眉:“宣进来。”

  他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胡濙和叶盛,也闻听了朱祁镇薨逝的消息,虽震惊,却不意外。

  倭郡王实在太胡闹了,一点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有今日的结果,也不奇怪。

  此刻胡濙跪伏在地,眸中充满震恐。

  皇帝不但会下棋了,还比以前更阴狠了!

  以前只是说说,现在却什么都不说,偷偷的做!

  他是医者出身啊。

  一直都在怀疑,倭郡王为何屡屡不听劝告,非要如此疯狂地贪恋美瑟?

  他注意到,秘药字眼,立刻就明白了,倭郡王就是服用了秘药,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问题一定出在秘药上!

  秘药有成瘾姓,让人摆脱不掉,他想到了被药物控制的黎思诚。

  他忽然就明白了,皇帝为何南巡,提前还把他胡濙给支走了!

  因为,皇帝要杀倭郡王,又不能直接杀,甚至还要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才能杀,最好要将倭郡王的死利益最大化。

  那么只有皇帝离京,京中混乱,这时朱祁镇忽然暴毙,不就解释过去了吗?

  他胡濙可是文官中第一人,又精通医术,如果胡濙在京,一定会让他去给朱祁镇诊脉,到时候岂不全露馅了?

  照这么看,皇帝早就谋划此事了,他瞒着所有人谋划此事,最早景泰十年的时候就在谋划了。

  胡濙偷偷看了眼冯孝,以为是冯孝帮皇帝做的,转瞬又觉得不可能,立刻想到了在消失的舒良。

  猛然明白,皇帝最信任的太监是舒良啊。

  舒良在山西,给他训练选锋营,一支绝对忠于皇室的精兵,此刻又在南京消失。

  那汉宗案也解释得通了。

  他之前也认为,皇帝在用汉宗案、妖书案对付于谦。

  如今看来,皇帝的权谋技高一筹,欲盖弥彰,他的真正目标是倭郡王啊,他抛出汉宗案,试探自己的皇位是否稳固。

  毕竟皇帝最担心的,就是他疑似不是宣宗皇帝亲子,为此还和他结过盟。

  难怪皇帝敢放出这条消息,其实是投石问路。

  为了让倭郡王上路,他真豁得出去啊。

  胡濙之前也没看透,闻听倭郡王暴毙后,才恍然大悟。

  让人恐惧的,永远是未知。

  他在想,倭郡王的死,在皇帝手中,又是什么武器?他会将此对准谁呢?

  同时,他感到恐惧,毕竟他曾经和皇帝站在对立面过。

  “老太傅,知道了?”

  朱祁钰森冷开口:“适才皇太后刚从朕这离开,丧子之痛,对她打击巨大。”

  “朕和倭郡王刚刚和解,他却不知节制,驾鹤西去了。”

  “朕如之奈何啊?”

  “朕兄弟姊妹五人,如今只剩下朕和常德了,全都没了!”

  “这世上,朕最亲的人就剩常德一个了。”

  朱祁钰眼角垂泪:“皇太后想以帝王礼下葬,朕心乱了,不知该如何决策!”

  试探!这是试探!

  胡濙立刻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天下岂能出现两个帝王?”

  朱祁钰拭泪之时,眼眸一眯,当初也是伱们劝朕奉他为太上皇的,怎么就不能两个帝王了?

  “他毕竟做过十四年皇帝,又是朕的亲哥哥呀。”

  “若无他庇佑,朕如何长大?又承嗣大统啊?”

  朱祁钰泣然:“朕的皇位,说来说去,还是源自他,而非先帝。”

  胡濙猛然意识到,皇帝要换太子了!

  朱祁钰的法统来源,一直都是说不清的,主要因为当初那道漏洞百出的继位诏书,让他的法统一直说不清楚。

  尤其是,朱祁钰是临危受命,是百官推举出来的皇帝。

  臣子有决定皇帝法统的权力吗?

  绝对没有!

  所以,法统这是朱祁钰的天然弱点。

  这就面临一个难题,如果朱祁钰的法统来自兄长,那么朱祁镇一定要以皇帝礼下葬,他的子嗣就有承嗣大统的权力。

  如果朱祁钰的法统来自先帝,那么朱祁镇为什么当了十四年皇帝?

  这件事解释不清楚,朱祁镇就没法下葬,天下臣子还得闹,皇帝也不会安生。

  “陛下,您御极十二年,国富民强,天下人皆认您为帝,何必纠结当初那封草草拟定的即位诏书呢?”

  “老臣以为,可以高于亲王的礼节下葬,但绝不能以帝礼下葬。”

  “法统之事,可含糊略过。”

  胡濙开始表忠心了。

  叶盛捏了把冷汗,涉及法统,就意味着触及皇权,皇帝极有可能杀死任何人。

  朱祁钰这个刺儿,并没有因为朱祁镇的死,而散去。

  “臣也认为老太傅之言有理。”叶盛道。

  “可朕已经答应皇太后了。”朱祁钰脸上露出狡黠之色。

  胡濙立刻明白皇帝的深意:“圣母皇太后乃天下妇人典范,忠贤淑德,秉承先马皇后、先徐皇后、先张太后之典范,老臣愿意去规劝圣母,请圣母收回成命。”

  胡濙暗骂,皇帝是搞不定孙太后,所以让他去当恶人。

  平时孙太后没什么权力。

  但此刻,她极为重要,如果从她口中,说出怀疑之言,会对皇帝的威名造成极重的打击。

  现在必须让她闭嘴,过几年再让她去和倭郡王团圆。

  “那就劳烦老太傅了。”

  朱祁钰面露疲色:“朕心情不佳,不想谈事,若无要事,两位卿家回去吧。”

  胡濙立刻去仁寿宫,和皇太后商谈。

  而叶盛出来后,又折返回去:“请陛下惩戒宗室,若非宗室诸王献女,诱惑倭郡王,也不会发生此祸。”

  叶盛是聪明人,他在提醒皇帝,若不处置诸王,还会怀疑到您头上。

  朱祁钰面露苦笑:“叶卿,朕说不是朕做的,您信吗?”

  当然不信了!

  “陛下和倭郡王兄友弟恭,而倭郡王病体半年有余,如今薨逝,不算暴毙而亡,微臣心知肚明。”

  叶盛言下之意是,我信但天下人未必愿意相信。

  得做点让天下人相信的事情。

  朱祁钰幽幽一叹:“朕会惩处诸王的。”

  宗王献女,的确不是朱祁钰指使的。

  他只是操纵全局罢了,红丸案当中的人,都不是他指使的,包括献上红丸的道士,都不是他指使的。

  只是太医院的秘药里面有问题,这是他让人做的手脚。

  其他的,都是没有剧本,随意发挥的。

  出京之前,朱祁钰扩大宗人府权柄,全部交给朱祁镇来管,所以宗王献女是必然。

  而朱祁镇大病之后,皇帝圣旨严厉,而罪魁祸首的宗王肯定惧怕,自然就想到了炼制仙丹,救助朱祁镇。

  就有了献药。

  从朱祁镇服用秘药时,一切就注定了的,朱祁钰无须干涉,水到渠成罢了。

  但天下人不会这样想。

  “陛下,当重重的惩处,方能让宗室诸王引以为戒。”

  叶盛够坏的,这是借着朱祁镇的死,彻底打散诸王,让诸王成不了威胁。

  朱祁钰叹了口气:“谢叶卿之良言,朕的心乱了,多亏有叶卿为朕出谋划策,否则朕的名声就毁了。”

  装吧您!

  叶盛进一步和皇帝捆绑:“陛下,进献伶伎之恶事,必须要从根上断绝,以防还有人给皇室进献此类人。”

  很显然,景泰八年朱祁钰的兵也和昌吉有关。

  必须得让后世儿孙警戒,彻底划分和伶伎的关系。

  “叶卿有何看法,跟朕直说。”朱祁钰眼中凶光一闪即逝。

  “诛杀进献南宫的伶伎,包括怀孕之女,因为无法辨别这些妇人杜中所怀之人,是不是皇室血脉。”

  叶盛道:“请陛下再下圣旨,整治天下青楼,青楼竟派昌吉勾引郡王,岂不乱了国法?”

  叶盛这是趁机弄死朱祁镇的遗腹子,一句血统不纯,就足够让人死了。

  真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啊。

  那些遗腹子,不管男女,皇帝都得管,都得花钱,都是蛀虫,留着干什么?

  “叶卿果然是朕的子房啊。”

  朱祁钰第一目标,就是整饬天下青楼。

  青楼,是各地消息的集散地,这些地方,必须牢牢掌控在厂卫手中,他才能监听天下。

  还有,青楼的钱太多了,朕内帑缺钱呀。

  “冯孝,拟旨,关闭天下青楼,青楼中老鸨、总领等高层,皆解送军中,充作营寄。”

  “跑堂、龟公、账房、放高利贷的等全部充入奴隶营。”

  “安昌、半门子等,统统记录在案,充入青楼中。”

  “天下青楼,必须由礼部发放牌照,规范化管理。”

  “青楼行60%重税,定期不缴纳税者,全楼充入军中!”

  “民间绝不许逼汉人为昌,一经发现,经手人全部诛族!知情不报的本人诛杀,各级官吏皆受重惩。”

  朱祁钰很清楚,彻底让青楼行业消失,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况,也要考虑百姓生活,活不下去了,贞洁算个什么啊,仓廪足则知礼节。

  再说了,有的人就愿意赚取巧的钱。

  这种事是挡不住的,掩耳盗铃是没意义的。

  存在即合理,规范便是。

  “勾栏瓦舍,皆行六成重税。”

  “必须由礼部颁发牌照,方可营业,没有牌照者,一概抓捕、一概充入军中。”

  “现在已经存在的,补交三十年税。”

  叶盛明白了,皇帝看上娱乐业这块肥肉了。

  把原有的娱乐业打碎了重组,那么就全部攥在皇帝手里了。

  “再传旨,青楼关闭期间,若有男人管不住裤子,直接充入军中做仆从军。”

  “若有官吏包庇,家族充入军中,女为昌男为奴。”

  皇帝这是要动天下吏员了!

  别看皇帝能震慑朝堂,却未必能镇住地方,县官不如现管,包庇是一定的。

  而这就是把柄,就是皇帝要清除吏员的把柄。

  毕竟青楼背后是谁,肯定是当地的富户,富户背后是谁呢?大家族,吏员。

  皇帝这一刀,是要切了天下的吏员。

  叶盛欲言又止,想劝谏皇帝,江南本就是个烂摊子,如今又行此举,怕是要把天下搞烂啊。

  转念一想,等此事发酵,应该在一两年之间,江南百姓已经移走了,江南也稳定了。

  “叶卿良谏啊,以后再有劝谏之语,皆跟朕说,朕从谏如流。”朱祁钰笑了起来。

  叶盛翻个白眼,您就把我装进去而已。

  “陛下,吉林建省,却没有多少汉人,内阁的意思是从江南移过去一批人。”

  朱祁钰略微沉吟,已经移走了几百万,江南人口压力骤减。

  交趾的承载力,也到了极限。

  但还在移,雨季来临之前,必须全部移走。

  “挑能吃苦的佃户,移过去二百万人,您觉得够不够?”朱祁钰问。

  “陛下,太多了吧,吉林能装下这么多人吗?”

  叶盛觉得移走十几万就可以了,最多不超过三十万人。

  “徐珵上疏,辽宁玉米丰收,种子够用了。”

  “他也在吉林试种了,成熟率很高。”

  “他还在开发耐寒的稻种,已经有了眉目了。”

  “只是吉林都是生地,开发需要几年时间,人少了支撑不起来开发,所以朕说挑能吃苦的去开拓吉林。”

  “粮食供应也不必担心,从辽宁、山东运一批过去就行,如今海路通了,从江南运也成。”

  “吉林唯一的大患,就是兀良哈,今年就把兀良哈打得不敢冒头。”

  朱祁钰拍板。

  移二百万人去吉林,江南留二百五十万人,那五十万随时移去黑龙江。

  至于库页岛和虾夷就太远了,暂时不移民。

  饭要一口一口吃。

  叶盛小心打量皇帝一眼,皇帝的悲伤果然是假装的,现在还有心情议事呢。

  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可笑,倭郡王和皇帝早就撕破脸了,哪有什么悲伤?

  再说了,阁部因倭郡王之事耽搁,被皇帝叱骂,让百官滚回自己的衙门好好办差。

  而在仁寿宫。

  孙太后满脸悲戚:“哀家没了儿子,连你都来看哀家笑话吗?”

  “老臣犹记得您大婚之时,一转眼,您都老了。”

  胡濙当年在礼部,太孙大婚时他全程参与。

  “倭郡王不幸,天不假年。”

  “可他血脉尚在,您也要在宫中颐养天年,难道非要因此事,而和陛下交恶吗?”

  胡濙和孙太后关系不一般,他知道很多关于孙太后的秘密,孙太后却奈何不了他。

  这就是岁数大的优势。

  若是皇帝早就收了胡濙的心,也不会这么难对付孙太后母子。

  孙太后冷哼:“哀家是他嫡母,难道要事母不孝吗?”

  “圣母,孝与不孝,不过众口铄金罢了。”

  胡濙心力交瘁,声音很低,他不想耽搁下去了。

  这话让孙太后脸色一变。

  她非常清楚,朱祁镇死了,现在是她最重要的时刻,把握住了,她后半辈子不愁。

  她得为倭郡王血脉挣够了好处,也得为自己积累足够的本钱,顺便再为孙家挣个爵位。

  可胡濙这句话,仿佛在说,您死了,天下人都说皇帝孝顺,谁还能怎么样?

  皇帝手里有刀子的,他可以不讲理的。

  “圣母,老臣以为,上谥太高,恶谥又伤了天家和气,上一个平谥,是最好的。”

  谥号的问题上,绝对不能上个好谥号。

  那岂不让皇帝的正统性大大衰弱吗?

  上个恶谥,又让天下人揣测兄弟之情,上个平谥,是最好的,得找个下下的平谥。

  最重要的是,朱祁钰需要一个丑恶兄弟衬托他的伟大。

  孙太后对这个平谥,是能接受的,但她想卖个好价钱。

  “圣母,倭郡王薨逝,让陛下茶饭不思,若圣体有恙,局势怕是会更加恶化。”

  胡濙道:“陛下不在北京,两京信息往来,甚是麻烦,拖得时间久了,马上就开春了,怕是会影响倭王的英灵。”

  就是说,倭王尸体臭了咋办?

  大明尸体防腐技术很好,能保证尸体几年不腐烂。

  问题是,皇帝若从中作梗,不给你用,难道任由朱祁镇的尸体溃烂吗?

  “他非要如此对待他兄长吗?”孙太后只是哭。

  胡濙也难办。

  但此刻绝不是退让的时候,一旦他退让,皇帝肯定会铤而走险,弄死孙太后,这会影响天家声望,影响朝堂稳定。

  “陛下想让阳武侯和交国公联姻。”

  阳武侯就是常德的儿子,孙太后的外孙。

  外孙终究不姓朱,这个当口,她并不在乎。

  关键常德和皇帝走得近,不用她担心。

  “如今朝堂大定,内政修明,国库丰盈,今年就会定下开海国策,财政收入怕是要超过三千万。”

  胡濙忽然说起了朝政,孙太后没听明白。

  “有如此圣君临朝,天下万民景仰。”

  “陛下又有亲子,皇子虽小,却终究会长大的。”

  猛地。

  孙太后瞪圆眼眸:“太子不争不抢,对他孝顺,难道还要再废再立吗?”

  胡濙却不接口,幽幽道:“陛下倒是能敕封两个王爵出来。”

  这是在拿亲王爵堵孙太后的嘴。

  以前亲王不值钱,但很快,亲王就会非常值钱。

  “都去倭国?”孙太后可不想在国内分封,想去国外分封。

  “陛下的意思是,一个倭国,一个别国,任选。”

  这是皇帝的条件。

  孙太后思索半晌,却道:“他万一反悔怎么办?”

  “圣母,天下这么大,难道还没有亲侄儿的容身之地吗?”胡濙觉得这问题多余。

  是啊,他疆域已经这么大了,管不过来呀,只能分封出去。

  宗室里,血脉最近的肯定是自己亲侄子啊。

  “那您说我儿之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孙太后还是想不通,好像有关系,又好像没关系。

  胡濙苦笑:“圣母啊,陛下为何要戕害亲兄啊?”

  “如今朝局,看似对陛下有利。”

  “可倭郡王薨逝,横生波澜,让新政被迫终止,最头疼的就是陛下啊。”

  孙太后将信将疑,幽幽一叹:“希望他不要反悔便是。”

  胡濙松了口气,谥号的事算定了下来。

  “但什么谥号,需要哀家来定。”

  此事可就越权了。

  别说是孙太后,就是皇帝都无权定谥号,这是臣权,臣子最重要的权力。

  “后宫不得干政,请圣母自重。”胡濙声音冷硬。

  孙太后讪讪而笑,她才想到,连皇帝都定不了,她定什么?

  “那葬去倭国之事?”

  “暂时应该不能,毕竟倭国尚在内乱,不能将倭王葬过去。”

  “日后之事,怕是难说。”

  胡濙不敢说死了。

  毕竟人家儿子分封去了倭国,难道还回大明祭祖吗?肯定是葬去倭国更好,省着来回牵绊。

  孙太后欲言又止。

  “圣母,陛下事母甚孝,在民间颇有盛名,您稳坐钓鱼台便是。”胡濙安抚她。

  “哀家娘家也有几个小子是打仗的材料,放入军中历练一番,您看如何?”

  孙太后这个条件提得巧妙。

  没有了朱祁镇,孙家这个外戚,只能攀附朱祁钰了。

  “回禀圣母,陛下向来重视人才,如今南北都要打仗,您让孙大人上疏兵部即可。”

  这点小事胡濙能做主。

  孙氏也被皇帝折磨够呛,也该老实了。

  只要孙承宗不是太烂,皇帝会投桃报李,恢复会昌伯爵位的,这是政治交易的一部分。

  皇帝没那么小气。

  “还有一事。”孙太后又开口。

  胡濙却皱眉,孙太后太贪心了。

  “本朝虽是两个太后,但哀家之后,是要和先帝同衾同穴的,哀家担心,百年之后,会有变化。”

  孙太后这个担心是很合理的。

  毕竟等她死后,吴太后肯定会想办法谋取和先帝合葬的机会,而她的儿子又是皇帝,一言而决的事。

  “老臣这就去请示陛下,让陛下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胡濙可不敢随便插手皇家事。

  他匆匆离开,孙太后却目光闪烁,还该谋求什么呢?

  很快,胡濙来而复返。

  拿着皇帝的亲笔手谕,承诺孙太后,绝对会和先帝合葬。

  孙太后舒了口气:“多谢老太傅为哀家筹谋。”

  “老臣为圣母效力,理所应当。”胡濙行礼后,退出仁寿宫,又返回乾清宫。

  此事就定下来。

  朱祁镇以亲王礼下葬,谥号是平谥。

  恢复孙承宗会昌伯爵位,等孙太后死后,必须以皇后礼节和宣宗皇帝合葬。

  朱祁钰自然都答应了。

  “朕觉得倭夷王,更符合他的一生。”朱祁钰幽幽道。

  克杀秉政曰夷。

  安心好静曰夷。

  这是个恶谥。

  胡濙翻个白眼,这种事可不是跟皇帝商量,而是阁部商量的,跟皇帝没关系。

  朱祁钰就提个建议。

  手谕走水马驿站,快速传入北京。

  倭郡王的薨逝,惹得满城风雨,阴谋论不多,桃瑟新闻遍地都是,也有一些指桑骂槐的言论。

  言论放得太开,不利于统治。

  但是,想搞臭倭郡王,桃瑟新闻不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到时候谁会关心倭郡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要信息足够多,足够乱,谁也查不出来什么。

  于谦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不敢听,也不想听。

  他有点琢磨透了,汉宗案、妖书案的目标不是他,皇帝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一个对手。

  不禁气恼,又有几分失落。

  短短四年,皇帝成长得这么快。

  皇帝没瞧得起他,但文官却对他群起而攻之,把他赶出了内阁,让他老老实实当一个勋贵。

  李贤秉政,却倭郡王之死,搞得焦头烂额。

  被皇帝叱骂。

  估计现在李贤也在后悔。

  “皇帝棋高一筹啊。”

  于谦之前还笑话过皇帝,皇帝是千防万防的防他,还觉得皇帝防不住他。

  结果,最大的小丑是自己。

  皇帝压根就没防他,因为他反不了。

  自始至终,试探的是民间舆论,试探的是民间对倭郡王的态度,最后才两颗红丸,送走了倭郡王。

  满堂朝臣,聪明人不知凡几。

  想通此节的人很多。

  但没有证据。

  皇帝确实和倭郡王和解了,倭郡王有病,确实是又杀又劝,看看那些归档的圣旨,有一百多道。

  难道这还是假的吗?

  里面还有常德公主的亲笔信,圣母的懿旨,还有太后的规劝懿旨,但有用吗?

  归根结底,是倭郡王自己不争气。

  病倒一次又一次,救过来一次又一次,结果自己偷吃药把自己给吃死了。

  如今各种花边新闻泛滥,倭郡王如何死的反而没人在意,在意的是他和那些伶伎做过什么,楼歪了……

  京师依旧繁华,倭郡王的薨逝,挡不住张灯结彩。

  然而,又一颗重磅炸弹炸开。

  周王自缢了。

  可以说是畏罪自杀,俞士悦从倭郡王死前吃的药开始查,立刻查出来,在薨逝前几天,倭郡王曾派人去周王府索药。

  拷打之后,得知不是索药一次,而是多次。

  医案上,倭郡王只吃一颗红丸。

  其实是吃了五颗。

  让太医来查,发现有三颗是假的。

  这一查,自然就查到了周王和进献仙丹的道士。

  周王立刻自尽了。

  同时,圣旨传来,关闭所有青楼,查抄青楼。

  忽然黑冰台的人出动,大理寺协办,查青楼,尤其是送给倭郡王伶伎,曾经待过的青楼。

  “周王畏罪自杀?”俞士悦坐在大理寺监牢里。

  里面正在拷打正一道道士。

  道士说,他们本在贺兰山上修道,是周王找到他们,请他们炼制一种救命的仙丹。

  那是景泰十一年冬月。

  他们一共炼了三枚仙丹,全都交给了周王。

  不可否认,第一颗仙丹确实救了朱祁镇的命。

  问题是朱祁镇强索仙丹,刚吃没几天就吃第二颗。

  坏就坏在周王把仙丹给换了。

  道士们一口咬定,是周王的错。

  俞士悦也在琢磨此案,皇帝的圣旨传来,严令他必须查明,可这是字面上的意思。

  实际上呢?是要抹除一些痕迹吧?

  此案的妙,妙在朱祁镇用了16个月,把自己尚且可以的形象彻底败光,让天下人都认为他是贪生好瑟之徒。

  再看看皇帝,励精图治、内政修明,最让人称道的是,他后宫妃嫔不多,且都有身孕。

  两相对比,还是皇帝是明君啊。

  当初让他继位,是最正确的决定。

  红花,永远需要绿叶来配。

  皇帝的口碑,在民间迅速攀升。

  那就把此案钉死!

  俞士悦明白了,绿叶,就彻底绿下去。

  很快,南宫伺候的老太监、老宫女拷打下,把什么都招了。

  这些人都是曾经朱祁钰从宫中打发出去的,很多都是朱祁镇的人,把他们放出来,伺候朱祁镇,比活着强。

  从朱祁钰巡幸南京后,陆续放出来一千多个太监、老宫女,这些人都是被层层审查,觉得不合格的人。

  全都打发去南宫,伺候朱祁镇去。

  此事过后,怕是全部要处死。

  俞士悦看着口供,和归档里记录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细节,比如朱祁镇如何临幸美人。

  很快,口供里的内容,在京师里面广为流传。

  周王死了,为他办事的奴婢还活着呢。

  俞士悦很快拿到了周王手下的口供,跟着抓捕了秦王、唐王、蜀王等王。

  案件逐渐明朗。

  给倭郡王进献美人,是周王和蜀王的主意,毕竟朱祁镇掌管宗人府,他们当然得投其所好。

  投着投着,就把倭郡王给害死了。

  景泰十年冬月,南宫发生一件趣事,一个民女欲对倭郡王行不轨之事,被南宫太监发现。

  原因是倭郡王甚是暴戾,那事的时候太凶了,黄花闺女受不了,常有尸体拉出来。

  她恐惧之下,就要谋杀倭郡王,结果被人发现后杖杀。

  从那之后,朱祁镇就不喜欢良家美人,而是有了和曹贼一样的喜好。

  蜀王一合计,就给他进献了两个伶伎,会唱曲儿还身怀秘技,却让倭郡王尝到好了。

  倭郡王爱昌吉,不是别人逼的。

  俞士悦查案,就像个漏勺一样,查到什么,民间就知道什么,还有很多报纸跟风报道,越传越神。

  李贤也不管,天下事这么多,谁有功夫在朱祁镇一个人身上耽搁呀?

  俞士悦一边追查,一边思考,皇帝到底要什么?

  每天的调查结果,都送去南京。

  “该杀!该杀!”

  孙太后暴怒:“该死的周王、蜀王,他们为何如此戕害我儿?”

  “皇帝,你就看着你哥哥被糟践吗?”

  朱祁钰也头疼。

  朱祁镇的桃瑟新闻,在南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传旨,周王进献伶伎,戕害倭王,却畏罪自杀,让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让朕兄死得不明不白!”

  “褫夺周王封号,其后人贬为庶人,周藩皆除郡王号,贬为镇国将军!将军等人,爵降一级!”

  “蜀王纠集宗室,向倭王进献伶伎,非人也!除蜀王爵位,本人去中都守灵,后人不许袭王爵!其蜀藩,随从蜀王,戕害朕兄,皆除王爵,贬为镇国将军!将军等人,爵降一级!”

  朱祁钰严惩首恶。

  但孙太后却还未出气:“这就完了?那些给镇儿进献伶伎的,都该死!”

  “他们为什么要给他进献那些脏人?”

  孙太后恨不得把所有人全都杀光。

  朱祁钰缓缓道:“再传旨,给倭郡王进献伶伎者,皆爵降一级,若有未给倭郡王进献伶伎者,爵升一级!”

  不能做得太明显。

  有人降,就得有人升。

  反正这次之后,宗室一个亲王都没有了,最大的就是郡王。

  也不对,亲王有,都是朱祁镇的儿子,其他人就没有了。

  “皇太后,这样可否满意?”

  孙太后哼哼两声。

  朱祁钰给冯孝使个眼色,让冯孝把消息传出去,说朕拗不过皇太后,暂且如此,等皇太后气消了,就恢复爵位。

  谁信谁傻子呗,拿掉了就自认倒霉呗,谁让你们乱押宝。

  内阁之中,却在商量谥号。

  “不如加灵吧,不勤成名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王复开口。

  赵武灵王、汉灵帝。

  倭灵王。

  刚刚传来圣旨,礼节再次提高,以半帝礼下葬,下葬地点是虾夷岛。

  并将虾夷岛合并进入倭国,分封给下一代倭王。

  内阁见怪不怪,这肯定是皇帝和孙太后的政治交易,提高下葬礼节,然后不葬在京中。

  皇帝也大方,决定掏15万,在虾夷岛给朱祁镇建造陵寝。

  陵寝怕是要耗时一段时间,朱祁镇要停灵在南宫之中。

  南宫也从居住之所,变成了灵堂。

  孙太后担心尸身停留太久会惹人觊觎,就让四弟孙续宗带着人去守灵,皇帝也答应了。

  至于朱祁镇的四个儿子,则搬去百王府居住。

  依皇帝圣旨,有封号的、无子女的殉了,伶伎则杖杀,打造棺木,一起停在南宫。

  然而。

  太子朱见深却跑到乾清宫中哭诉。

  “求圣上宽恕周妃吧!”朱见深知道,她母亲得了花柳病,皇帝要把她母亲也殉葬。

  朱祁钰看着已经长成的朱见深,眉目和其父朱祁镇有五分相,长得很帅。

  如今大权在握,已经不在意他了。

  心态自然和四年前不一样,四年前还在刀尖上跳舞呢,为了活下来无所不用其极。

  “太子,起来。”

  朱祁钰道:“汝母花柳病之病,治无可治了。”

  “倭王在下面,也需要人照料,你母亲虽不是他的结发妻子,却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关系匪浅。”

  “让她去照料倭郡王,是应该的。”

  “再说了,这是皇太后的意思。”

  朱见深神色一震,旋即释然,皇祖母不喜欢周氏,认为周氏势利,不像钱皇后那样忠诚。

  很显然,和倭郡王合葬的,也不会是现在的周王妃。

  朱见深虽然和母亲没什么感情。

  终究还是希望母亲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儿臣去求皇祖母。”

  朱见深很懂事,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对于朱祁镇的死,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话。

  这就是绝顶聪明人。

  “送太子一份地图。”朱祁钰莫名其妙的道。

  朱见深却浑身一震,恭恭敬敬行礼。

  他的太子之位要到头了。

  世界地图,是要把他分封出去,那也不错,起码比在宫里担惊受怕的强。

  至于倭郡王的死因,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朱祁钰看着他的背影,幽幽道:“太子长大了呀,也懂事了,朕可以放心了。”

  冯孝浑身一颤,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天下这么大,难道都分封给朕的儿子吗?”

  朱祁钰瞪了他一眼:“他当朕这么多年儿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挑个好地方,分封出去,当皇上吧。”

  今时的眼界,早已经不是四年前了。

  朱祁钰的眼睛,在世界上,而非小小的大明一隅之地!

  也不再是争夺皇位时的谨小慎微、处处算计,任何事都要掰开了揉碎了思来想去的时候了。

  他是皇帝,掌握着万里河山、亿万生灵,他指向哪,就能征服哪。

  “皇爷,交趾传来坏消息了!”

  正想着呢,有太监匆匆进来,将一封火漆密奏呈上来。

  朱祁钰心里咯噔一下,又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