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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正文卷第288章请陛下上路,献皇后于后庭开城。

  随着平壤落入大明手中,附近城池陆续被明军攻占。

  驻守开城的都喜变得十分尴尬,城外郑古塔围而不打,他只能给郑古塔写乞降信。

  都喜愿意归附明军。

  突如其来的乞降信,把郑古塔整懵了。

  都喜势力已成,手中约有万余兵力,又颇得本地民心,一旦固守开城,没个几年是打不下来的。

  他竟直截了当向大明投降,这让郑古塔嗅到了阴谋意味。

  他写信给王越。

  王越令他接受都喜投诚,但要分开他的军队,分驻两营,谨防都喜造反袭营。

  明军不入开城,谨防开城有变。

  郑古塔继续驻扎在开城城外。

  对于明军的谨慎,都喜倍感无奈。

  他是真的想投诚啊,女真只是大明的刀子,最后是要被大明消灭掉的,聪明的应该提早投诚,才能捞到更大的利益。

  此刻,王越也十分头疼,程信来信,朝鲜王李瑈消失了!

  程信打开所有地道,却没找到李瑈。

  “局势不妙啊。”

  王越很清楚,收复朝鲜之战,皇帝之所以派他来,因为这场仗,政治大于军事。

  朝鲜王要么真死,要么必须献上降表,请求内附,大明才能光明正大收复朝鲜。

  绝不能消失!消失的朝鲜王,就是朝鲜祸乱的根源!

  大明为了彰显仁义,还要将朝鲜王送去京师荣养,封爵恩养起来。

  程信就深知这点,所以策划夺门之变,杀死李瑈,请李弘暐登基,再诛杀李弘暐,让李瑈的嫡次子李晄登基,年幼的李晄献上降表,一切就皆大欢喜了。

  所以,程信必须要找到李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越才能入城。

  “难道要用下下策了吗?”

  王越眺望汉城。

  下下策,就是联络女真兵,让女真兵入城屠城,然后再把汉城一把火烧干净!

  让整个汉城,给李瑈陪葬。

  一旦用此策,收复朝鲜的困难再次增加。

  明军也就不能躲在女真背后,捡便宜了。

  必须直面朝鲜兵,直接攻打、屠城,这样一来,朝鲜和大明就势同水火,不利于日后统治。

  王越自身的泼天之功,也会大打折扣。

  “派人联络韩明浍,请韩明浍来大营,本官和他亲自谈!”

  王越虽不在汉城,却对汉城局势知之甚祥,他不停跟程信通信。

  九月初十,韩明浍越过女真大营,进入明军大营。

  经过女真大营,他就看到了,女真兵全无战心,压根就不想打了。

  这是王越故意让他看到的。

  只要王越不放古纳哈走,古纳哈就得乖乖给明军当狗,明军让他攻城,女真兵就得攻城,女真没有第二个选择。

  进了明军大营,韩明浍看到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王越。

  就这个年轻人,用闪电战,快速攻克朝鲜两京,囊括朝鲜之功,此人该当第一。

  唯一的缺点,就是个瘸子。

  互相客套之后。

  “韩大人,本官听程大人说了您的事,您堪称朝鲜英雄,又是大明忠臣,怎么到了关键时候,糊涂了呢?”

  韩明浍微微一愣:“王总兵,您这是何意?”

  王越轻笑:“本官先问您几句话,请您如实说出来,请问,朝鲜和大明是何关系?”

  “是藩属关系,大明乃朝鲜之父母。”

  “天朝陛下,是您的什么人?”王越又问。

  “自然是下臣的君主!”韩明浍认真道。

  这是法统问题。

  朝鲜虽关起门来称帝,但在官方文书、民间思想上,普遍认为,大明皇帝才是朝鲜人的皇帝,整个朝鲜,都是这样想的。

  “天朝陛下,和朝鲜王,你该听谁的?”王越又问。

  韩明浍朝着北京方向跪下,三拜九叩行大礼:“天朝皇帝有命,朝鲜上下莫敢不从!”

  “陛下施恩,欲收复朝鲜为大明之省,韩大人您扪心自问,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乃陛下垂恩,愿收化外之民入中华,乃是天恩所向!”

  王越陡然厉喝:“那你为什么还窝藏朝鲜王呢!”

  “这……”

  韩明浍狡辩:“王上不翼而飞,和下臣没有关系呀。”

  “韩大人,你是聪明人,本官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王越淡淡道:“这朝鲜,于广袤的大明而言,不过区区一省之地,伱位极人臣,也不及大明一个布政使官大。”

  “你韩家,在朝鲜传承十代,也只是井底之蛙。”

  “如今圣上施恩,愿郡县朝鲜,这是天大的幸事啊。”

  “你韩明浍能凭此功,跃入大明中枢,管辖亿万子民,位极人臣,您说说,那天上的弼马温,和地上的马倌儿比起来,谁更尊贵呀?”

  王越喜爱西游记。

  韩明浍发现王越厉害了。

  程信也厉害,但陷入一个怪圈,他自己去找朝鲜王,却忘了,汉城毕竟是朝鲜的,本地人比他这个外地人更厉害。

  王越则不一样,直接找地头蛇,把任务交给地头蛇,让他们来找!

  “大人为什么选下臣?”韩明浍以为王越有证据呢?

  偷偷松了一口气。

  王越将他扶起来:“因为韩大人有治世之才。”

  “陛下最爱人才,是以本官认为,您能凭借才华得到陛下喜爱,而跃居中枢。”

  猛地,韩明浍瞳孔微缩,跃居大明中枢啊!

  真的让人神往啊?

  “不瞒您说,陛下的圣旨已经传来,朝鲜建省,毋庸置疑。”

  王越认真道:“而陛下在封赏名单上留白,没有写名字,却将写名字的权力,交给本官!”

  “可知什么原因?”

  韩明浍一愣,皇帝是真会收买人心啊。

  用一张空白的封赏名单,让朝鲜重臣狗咬狗,竞相为皇帝卖命?

  “本官希望,第一个名字,是您的名字。”

  王越笑道:“而打仗方面,自有我军出征,韩大人您说该如何才能跃居战功第一呢?”

  当然是抓到李瑈!

  让李瑈献降表,请求天朝郡县朝鲜!

  皇帝再三推三让,最后半推半就,吞了朝鲜。

  韩明浍再次面临选择。

  “下臣愿为王大人效力!”韩明浍当机立断。

  王越松了口气:“本官被陛下钦封为朝鲜省第一任督抚,这朝鲜省第一大功,本官希望是您啊。”

  督抚,这是皇帝首创的官职,都督、巡抚,军政一把抓。

  而且,注意王越的用词,是收复朝鲜!

  朝鲜自古便是中华之地,朝鲜百姓,也是中华之民,所以用收复二字。

  韩明浍回到汉城后。

  李瑈很快就出现了,登入勤政殿,向大明献上降表。

  秦成代表宫中,打出皇帝仪仗,收下降表。

  这个礼节的过程,持续半个月。

  然后,李瑈又献上内附大明的请求,这要送入中枢,等待皇帝拒绝的批复,三次之后,才能顺理成章。

  但是,李瑈却自焚而死了!

  “坏了,朝鲜王是假的!”王越疾呼。

  如果李瑈不死,王越不会起疑心,偏偏李瑈死了,导致朝鲜局势再次波诡云谲。

  闻听李瑈自焚消息的杨守陈,星夜赶来。

  “王大人,事情坏了!”

  杨守陈惊呼:“朝鲜王一死,大明该如何自处?陛下岂不变成了逼死朝鲜王的罪魁祸首吗?”

  皇帝没给杨守陈朝鲜官位,说明杨守陈是要回中枢的。

  “维新,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王越真没想到,朝鲜也有忠臣啊。

  他已经敲打过韩明浍了,偏偏韩明浍宁愿死,也要保住朝鲜王。

  朝鲜也有忠臣。

  低估了郡县朝鲜的难度,也低估了朝鲜群臣的抗拒之心。

  “古纳哈还没走吧?”

  杨守陈面露狠色:“和女真人交易,让女真人攻城,屠了汉城!一个人不留!”

  “这是下下策啊。”王越就是不想用这个计策,后面的问题会更麻烦。

  “大人,咱们用最快的速度,抢占朝鲜城池,然后固守城池即可。”

  杨守陈疾声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样一来,朝鲜就成了陷住我军的泥潭。”

  王越犹疑:“朝鲜虽隶属大明,大明却从未统治过朝鲜,不能重蹈安南覆辙。”

  安南,就是天天造反,形成一个战争泥潭。

  明军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最后被迫放弃。

  如果早用这招,何必费大力气移民呢?直接派兵攻打便是。

  皇帝的布局,就是用怀柔的手段,慢慢吞并朝鲜,所以派了懂政治的王越来,否则派毛忠来,岂不更痛快?

  “韩明浍等人就是摸准了咱们的脉门,所以才大着胆子,拿个假朝鲜王诓骗咱们。”

  杨守陈厉声道:“咱们反其道而行之,杀了他们。”

  “先派人南下,抢占城池!”

  “只要城池在手,再慢慢吞并朝人便是,咱们给朝人让渡些利益,让他们过得比在朝鲜王手下好,他们自然就心向大明了。”

  杨守陈是把人心说透了。

  谁对百姓好,百姓就拥护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王越目光阴险:“传令,调动都喜南下!”

  “你要女真人?”杨守陈皱眉。

  “维新,咱们的兵太少了,再分兵的话,汉城就要出乱子了。”

  王越虽愁闷,但整体局势还在控制在明军手中的。

  郡县朝鲜没有难度,只是多些波折罢了。

  杨守陈幽幽道:“用女真人也好,放任女真人屠城,再派鞑靼兵再屠一遍,看看还有多少朝人!”

  “那朝鲜的元气就被榨干了……希望不要多造杀孽啊。”

  王越摇头苦笑:“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把都喜的兵交给李侃大人统率!”

  李侃,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最可靠的一个人。

  杨守陈眼睛一亮,李侃的本事,才能镇住都喜,而且其人也是全才,给他足够的兵卒,就能拿下朝鲜南部。

  “从大本营分出一千兵给李侃大人,防备都喜叛乱。”

  王越有写信催促李贤,快些运人运粮。

  而李贤,比王越更早收到圣旨。

  辽宁增设三个府。

  要先修道路,大规模移民进来,用汉民中和朝人,三代后彻底同化。

  而王越催促的信件抵达义州。

  李贤亲自坐镇义州,不停往朝鲜移入汉民。

  这些汉民,多来自京畿,多是罪犯、流民,告诉他们去朝鲜娶媳妇,一路上才没太闹腾。

  到了义州,一边分地,一边分媳妇。

  李贤不停往朝鲜调兵。

  辽宁大批大批军户,往朝鲜搬迁,这些军户进入朝鲜,就自动变为民籍,分四倍土地,还额外多给个妇人。

  原辽东屯守就海量的军户,这里是征战兀良哈的重镇,也是守备京师东大门的重镇。

  到了景泰朝,辽宁军户约有二十万户。

  李贤整编后,约有四万大军。

  李贤请示中枢后,一口气将二十万军户,全部移入朝鲜,所有军户改为民籍,每人最少分配在辽宁的四倍土地,女人也分地。

  这是朱英分田地的办法,下次分地可能是几百年之后了。

  索性把所有土地,一口气分完,先稳定二十年再说。

  还给军户,按男丁算,每家给分个妇人,若妇人带孩子,也统统进入这家。

  妇人、孩子,一样分地。

  所以带着孩子的朝鲜妇人,成为最抢手的。

  而朝鲜新占,人口锐减。

  李贤打算用二十万军户,变成朝鲜小地主,彻底控制朝鲜。

  并开始大修驰道。

  征召的朝人,也都给钱,然后也对朝人一视同仁,给分地建房,若无妇人,也给分媳妇。

  男丁锐减,朝鲜释放出大批妇人出来。

  同化朝人,要比同化广西人更简单,因为朝人多说汉话,混杂着蒙古语,但基本都能听懂汉话。

  狄逾府和清川府如火如荼的建设。

  而王越的催促信传来,请求辽宁支援大批步军用来守城。

  李贤知道,汉城肯定出事了。

  问题是他手中没兵啊。

  辽宁军户都被解散了,打散进入朝鲜,正在移民。

  若这个时候征召,极有可能引起兵卒的反抗,对大明产生反叛之心,届时移民之事也会有波折。

  他只能告诉王越暂且等待,同时给中枢写信,请求中枢调拨步军。

  消息传入宫中。

  朱祁钰收到宋咨的密奏,宋咨到达松江府,想将宋伟就地解职,结果宋伟带着一万多倭寇,用倭寇打倭寇,他要是离开,倭寇立刻作乱。

  “这宋伟,倒是会自保。”

  朱祁钰嗤笑:“给宋咨回信,李震清扫到松江府,再行抓捕宋伟,暂且让宋伟戴罪立功。”

  还有覃礼的密奏。

  答司麻万户府,不愿意割地。

  “陈友到哪了?”朱祁钰又问。

  “回皇爷,陈将军已经到肃州了。”

  朱祁钰让人把地图搬进来,他让人在上面做标记:“寇深呢?”

  “寇督抚正在西宁城整军。”

  “传旨寇深,攻灭哈密之后,抢占答司麻城池,直接归入大明,不必啰嗦。”

  朱祁钰当机立断:“再给覃礼下旨,准许绰丝入京,来大明当个指挥使。”

  冯孝微微一愣:“皇爷,这封赏未免太重了吧?”

  答司麻只是一个万户府,朵思这样的万户府遍地都是,若都当指挥使,大明岂不乱了?

  “那绰丝讨价还价,肯定不乐意,到时候打一仗,灭了答司麻万户府!”

  “皇爷,那样的话,朵思都司岂不乱了?”冯孝担心。

  “乱?”

  “明年朕就要收朵思之地!”

  “废都司建行省。”

  “到时候他们不来打朕,朕也要派兵剿灭他们!”

  朱祁钰冷笑:“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粮食问题吗?”

  “徐珵刚上了密奏,今年土豆丰收,明年大规模试种,种子越来越多,等寇深犁平朵思都司之后,就在朵思种下土豆。”

  “朕连省治都想好了,拆分朵思、乌斯贜,建立青海省、乌斯贜省和西康省。”

  青海省简称雍或湟,乌斯贜简称臓。

  西康必须要建,想控制印度,就得大建西康,从臓区入印。

  “皇爷圣明。”

  冯孝见皇帝兴致盎然,也不敢搅他兴致。

  “王越迟迟不动,说明在汉城遇到问题了。”

  “朕猜啊,那朝鲜君臣,肯定要玩李代桃僵之计,李瑈估计假死脱身了。”

  “所以难住了王越。”

  朱祁钰目光东移,看向朝鲜:“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朝鲜撮尔小国,却最会使幺蛾子。”

  “李瑈假死脱身,整个朝鲜就会变成战争泥潭。”

  “所以王越向李贤催兵,李贤又释放了军户,不得不朝朕催兵。”

  朱祁钰一语中的。

  “给王越传旨,别把朝鲜人想得多么爱戴他们的王,朝鲜人乃华夏苗裔,朕才是朝鲜的皇帝!”

  “告诉王越,善用女真。”

  “朝鲜自然归附。”

  言下之意,就是用女真人屠城,汉人进来装好人。

  “去问问耿九畴,今年粮食足不足?能匀出来多少余粮?”朱祁钰派太监去问。

  很快,耿九畴跟着进来。

  “部里不忙?”朱祁钰待他行礼后才问。

  “回陛下,户部很忙,但有王福王大人帮衬,减轻了微臣肩膀上的压力。”

  耿九畴笑着回禀,王福可是个能臣。

  朱祁钰指了指椅子:“坐。”

  “朕需要钱粮去朝鲜邀买人心啊,户部能挪出来多少?”朱祁钰问。

  “陛下,今年虽丰收,但大半省份减免税赋,户部余粮不多,三万石粮食是能凑出来的。”

  钱大明不缺,粮食还是缺的。

  今年粮食丰收,皇帝却减免税赋,藏富于民。

  若无战事,今年百姓的日子过得是最幸福的。

  未来十年,朝堂会大规模减免税赋。

  朱祁钰预计,到景泰三十年的时候,朝堂就不靠农业税支撑朝政了,到时候就废除农税。

  “三万石太少了。”

  “朝鲜战乱一年了,年底肯定闹大饥荒,想恢复也不是一年两年之功。”

  “朕需要大批粮食收买人心。”

  朱祁钰充满无奈。

  耿九畴却讶异道:“莫非朝鲜出了什么岔子?”

  按照原计划,是不需要多少钱粮的,军队就地取粮,不在乎朝鲜百姓死活。

  “王越可能遇到麻烦了,朝鲜王假死脱身了。”

  耿九畴疾呼:“那朝鲜不就变成战争泥潭了吗?王越是怎么搞的?程信不是策划了夺门之变吗?怎么还让朝鲜王逃了?如今我军是该进还是退啊?”

  “朝鲜也有忠臣啊。”

  朱祁钰压压手:“耿卿,稍安勿躁。”

  “遇到问题,再正常不过,行兵打仗,不可能如军棋推演一般,出现各种问题,都是可以理解的。”

  “王越、程信做的不错了。”

  “没到一年,就将近收复朝鲜,已是泼天大功了。”

  朱祁钰还挺满意。

  耿九畴微微讶异,皇帝真的变了,这等大事都不怒。

  “所以陛下想用钱粮,邀买人心?”耿九畴问。

  “没错。”

  耿九畴心里测算,小心翼翼问:“陛下,您打算户部拿出来什么吧?”

  “大明一切如常,不能增加额外的预算,苦苦别国百姓可以,大明百姓不能受苦喽。”

  朱祁钰可不是王八蛋,拿自己的好东西,送给别人,让自己百姓饿肚子。

  大不了朝鲜晚几年再收,先让朝鲜王当几年,烂摊子归他,等朕有了充足的粮食,再收复残破的朝鲜也不晚。

  耿九畴就知道,皇帝会这样说。

  皇帝爱民之心,世间少有。

  “那户部最多能出七万石粮食,再多的话就连点备荒储备粮食都没了。”耿九畴道。

  “先凑出七万石来,其余的朕来想办法。”

  耿九畴知道,皇帝的办法,就是苦一苦安南。

  “陛下,那如何运送啊?走陆路的话,消耗太大了,到了汉城,估计就剩一万石了。”耿九畴问。

  “走水路,等项忠荡清渤海倭寇,从山东运去辽东,再从辽东走沿岸的水路去朝鲜。”

  耿九畴约莫,这批粮食估计会在年底到达朝鲜。

  “陛下,若年底的话,户部应该还能挤出来一点。”

  朱祁钰摆摆手:“不挤了,中枢留点宽裕些,安抚哈密也需要粮食呢,今年也留点余粮,万一明年闹饥荒呢?”

  “对了,李贤释放军户的办法非常好。”

  “以后军户,全都以移民的形式,移出去,变成民籍,多多分土地,并恩准其一子参加科举或武举。”

  耿九畴微微一愣:“陛下,天下军户几百万,都蒙荫的话,科举、武举之人,可就太多了,您不是开办太学了吗?就恩准其子嗣入太学。”

  朱祁钰皱眉:“这些人世代军户,是有功之臣啊,大明欠他们的,多给些恩赏,也是应该的。”

  “陛下,人才当从磨砺出,而非大规模封赏出来的。”

  耿九畴反对:“您可以多多分地,再赐些财货便是,而如朝鲜等地方,都需要吏员,可让军户担任吏员,已是天恩浩荡了。”

  这一点朱祁钰反对。

  吏治必须大改。

  吏员容纳进入官僚体系之中,否则吏员在地方为祸,是大忌讳。

  “先赐财货吧,武人当吏员,天下岂不乱了?”

  “至于额外的恩赏,朕再考虑考虑。”

  “朝鲜事,朕再斟酌斟酌。”

  朱祁钰挥退耿九畴。

  “传旨,从京畿调兵三万火器兵,由陈韶统军,入驻朝鲜!”

  “装备充足火器,走内河入朝!”

  “再从民间征召一批新兵,由范广操练。”

  “马上就要冬天了,赶制一批棉衣,随军送入朝鲜,在前线打仗的兵卒,全有一套棉衣,务必发下去,令军纪司盯着点。”

  朱祁钰要彻底废除军户制了。

  把军户释放为民,完全采用募兵制。

  并打算通查人口,把人口记录在案,当然了,这是景泰十年的事了,暂且不提。

  而汉城外。

  王越正在接待古纳哈的使者,并和他密谈。

  准许古纳哈破城,所有财货归女真,但只有一个条件,必须屠城。

  约定时间在九月十五日。

  城内的韩明浍稳坐钓鱼台,他的选择是全都要!

  他不止要功臣第一!

  还要李瑈活着的好处!

  他选择全要。

  所以弄出个假李瑈,献上降表之后,就自焚而死。

  而真李瑈,就藏在郑麟趾的府邸里。

  李瑈也狠,朝鲜王后、王子全都交到程信手中,他只带着李晄在身边,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郑麟趾、韩明浍、李瑈三个人曾仔细分析过。

  皇帝想郡县朝鲜。

  就不会要一个残破的朝鲜,一个残破的朝鲜,建设起来,肯定需要海量的钱粮,大明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所以,李瑈的存在很重要。

  王越就不会铤而走险,而是会查案,这就给了三人翻盘的机会。

  然而。

  就在夜里。

  家中奴婢吵醒了郑麟趾,说程信率军出城了。

  郑麟趾猛地醒了:“你说什么?皇后呢?两位皇子呢?”

  “应该是一起出城了的!”

  “坏了!”

  郑麟趾万没想到,王越竟然要毁灭汉城!

  果然,女真兵连夜攻城。

  打仗就是一鼓作气,从明军解围之后,朝鲜兵的战心也就没了。

  忽然女真兵攻城,他们竟生出等待大明援助的幻想。

  哪怕金孝诚、南怡等人催促战争,兵卒还是慢吞吞的,根本就不想打仗。

  攻打不到一个时辰,西面城墙就破了。

  也怪韩明浍,明军解围之后,没有做两手准备,没有加固、加高城墙。

  结果,一个时辰,一面城墙就破了。

  女真兵涌入城中,大肆屠杀!

  古纳哈下令,屠光汉城!

  “哈哈哈!”

  韩明浍坐在自己家中,笑自己愚蠢。

  天朝皇帝的圣旨,犹如天威,岂容他区区下臣反驳?

  他韩明浍在朝鲜一国,出类拔萃,但放在名将如雨,名臣如云的大明,他估计连进士都考不中!

  什么吾之子房,那都是李瑈捧他的,他还当真了。

  王越不玩了,直接掀桌子了!

  不顾后果!

  因为大明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大不了从朝鲜收走财货,让朝鲜倒退一百年,到时候还不是哭着喊着求大明爸爸收复朝鲜吗?

  朝鲜就是大明碗里的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的野心太大了。”

  韩明浍苦笑:“但这一局你王越赢了,下一局呢?”

  “你屠了汉城,朝鲜就永无宁日了,你大明再强,想彻底收复朝鲜,已经不可能了。”

  “真想看一看结局呀……”

  他下令,家人自杀。

  韩确的府邸被攻克,韩确跪在女真兵面前,哭着喊着:“我是大明皇帝的忠犬呀,放过我呀!”

  女真兵却将他绑起来,把他家女眷集中在院落里,让他家男丁看着。

  最后驱使那些女眷,杀死韩确等男丁。

  整个汉城,沦为一片鬼域。

  “把朕藏起来,把朕藏起来!”李瑈薅着郑麟趾的衣领,不停摇晃。

  “陛下,出不去了!”

  郑麟趾哭着说:“明军围在最外面,哪怕是逃出去,也会被杀掉的!”

  “朕不要死,朕不要死!”

  最近李瑈还在做梦,等着明军撤走后,他则竖起反旗,收复朝鲜,再当他的朝鲜王。

  可是!

  大明不给他这个机会呀。

  他假死脱身,大明就用汉城给他陪葬!

  整个汉城啊,朝鲜的精华都在里面,竟然一朝沦丧!

  “请陛下先上路!”

  郑麟趾跪在李瑈面前。

  李瑈不停摇头:“朕愿意去大明,当安乐公!朕想当刘禅啊,不想当死鬼啊!”

  “请陛下上路!”

  郑麟趾磕头。

  “朕也是皇帝,为什么有此杀身之祸呀!”李瑈泪流满面。

  “请陛下上路!”

  郑麟趾再次磕头。

  李瑈作势要跑。

  噗!

  郑麟趾从后面一剑把他捅穿:“陛下,您是朝鲜皇帝,不能求降!”

  “朕、朕是皇帝呀,你、你敢弑君?”李瑈看着郑麟趾,忽然想到了些别的东西。

  他保住朕,不是为了报答朕的知遇之恩,而是完成自己的执念罢了!

  他根本就不在为朕着想!

  他只是想朝鲜独立,脱离大明而已……

  朝鲜王,李瑈,软软倒在地上。

  郑麟趾用弑君的剑,割了自己的喉咙。

  倒是李晄,年纪小,躲在狗洞里,没有被郑麟趾杀掉。

  屠城持续了足足十几个时辰。

  女真兵化身饿狼,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而在城外。

  王越则下令:“放火!”

  这样屠城,肯定有漏网之鱼!

  一把火烧光,连带着女真兵也就都没了。

  他王越联络女真兵的恶名,也就洗清了。

  至于朝鲜王李瑈,绝无存活的可能。

  城外围着明军,不管谁逃出来,都会被射杀。

  汉城大火,足足烧了十天。

  与此同时。

  明军南下攻掠城池,控制清州、全州、光州、大丘、荣州。

  将朝鲜南部重镇攻占,然后再慢慢收降其他小城。

  这个时候,汉城被女真兵烈火焚城的消息传来,整个朝鲜,一片缟素,反击女真的声音,遍布朝鲜。

  古纳哈的头就成为了王越的晋爵道路上的垫脚石。

  汉城被一把火烧光,王越移镇春川,将春川作为新的行政中心。

  王越挑李瑈的亲弟临瀛大君李璆,李璆的儿子乌山君李澍,继承朝鲜王位。

  李璆在儿子继承王位之后,就病逝了。

  李澍今年才四岁呀。

  但是,在朝鲜王廷中担任官员的,竟没有一个朝人,全是汉人。

  程信和王越商量:“朝鲜王后,应该进献给陛下!”

  和朝鲜王后尹氏在一起的,是李瑈的庶子李曙、李晟,其母朴氏在地道里被闷死了。

  王越懂程信的心思,这是献媚于陛下。

  程信荣封朝鲜省第一任布政使,足见皇帝对他是满意的。

  “就依程大人的意思。”王越笑道。

  而跑到元山的李满住,真的想离开朝鲜了。

  女真人给大明当刀。

  结果大明是连鸡和刀一起杀啊。

  古纳哈阵亡的消息,让他十分伤感,这是他的长子呀,明明在帮大明做事,结果被王越给焚杀。

  而且,朝鲜王被女真人孽杀的消息,在民间引起巨大反响,各地造反不断。

  女真人也散播消息,是明军焚杀朝鲜王。

  但造反仍旧厉害。

  李满住萌生退意,他觉得自己进入朝鲜,是祸非福。

  但是,他收到消息,蒋琬从楚山出击,先攻占江界,再攻占古仁、熙川、收复德兴之后,军队就消失了。

  李满住猜测,蒋琬一定跑去了咸兴,要堵住女真人回去的道路。

  他立刻派兵北上,果然在咸兴和蒋琬打了一场,解了咸兴之围。

  好在固守咸兴的是董山。

  董山虽然有反骨,但打仗是厉害的,蒋琬在身上,没找到便宜,还被打得满头包。

  蒋琬手上只有两千骑,但速度快呀,打完就跑,攻克城池获得补给后,也不驻守,让李贤派人来接收城池,他则钻进茂林里,突击下一座城池。

  直接把朝鲜整个北方搅成一锅粥,顺便挡住女真人的退路。

  咸兴吃了败仗后,蒋琬又消失了,让女真人猜去吧,谁也不知道蒋琬会在哪里冒出来。

  蒋琬的老道,凸显无虞。

  毛忠已经南下,从茂山南下,攻克清津后就不动了。

  占据白茂高原的是兀良哈。

  李满住把兀良哈丢在非常贫瘠的朝鲜东北部,兀良哈人在这里油水没捞到,反而被毛忠追着打。

  从京师援助朝鲜的陈韶,已经到达义州,从义州分兵,驻入新打下来的城池。

  他则亲自率领一万人南下,赶往汉城。

  十月初一,北方已经有了寒意,朝鲜南部也进入秋天了,陈韶在春川见到了王越。

  整个朝鲜南部,都被王越打了一遍。

  苦无没有驻军,拖住了王越的速度。

  陈韶一到,立刻派兵驻入各城,王越挥师北上,沿途收复朝鲜城池,把女真往北面赶。

  朝鲜局势已经完全占据主动了。

  一封封捷报送入中枢。

  而在南直隶。

  宋咨抵达松江府,按照圣旨,宋伟应该就地解职,押解中枢的。

  结果,宋伟手上约有一万四千倭寇,他正在带着倭寇打倭寇,宋咨哭笑不得,他只能写信给中枢。

  皇帝回信,让宋伟继续带兵清剿倭寇。

  而李震。

  正在扬中岛上,打倭寇。

  他也是率领倭寇,攻打倭寇。

  他找到了南直隶精锐被一扫而空的原因了。

  这些卫所兵,有些早就被策反了,有的本人就是倭寇中的一员,有的则是亲戚朋友是倭寇。

  所以,倭寇能神不知鬼不觉登岛。

  将那些不听话直接杀掉,这些大明官军摇身一变,变成了倭寇,所以倭寇势力瞬间膨胀。

  此消彼长,明军就没人了。

  倭寇拿下江中岛很容易,明军再想收回岛屿,就千难万难,主要是没有内应。

  那些翻盘的卫所兵,担心被朝堂清算,厮杀格外卖力。

  李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从南京出发,向东收复寥寥数岛。

  之所以倭寇不跑。

  因为崇明岛在大明手里,堵住了他们回到海上的道路,根本就跑不了。

  傅海,就是沙德峰。

  他受到大明招降,荣封崇明卫指挥使,他也彻底改用傅海的名字。

  这个被陈舞阳没少折磨的卖花灯少年,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上万倭寇的老大,还被大明诏安,荣封指挥使。

  他堵住倭寇的归路,迫使倭寇困在岛上,被迫和明军交战。

  欧信虽无水兵,但在沿岸清剿。

  杨信从江西而来,将剩余倭寇整编,也率领船支征讨倭寇。

  李震、杨信、欧信、郭懋四将,这是什么神仙阵容啊。

  说去海上打倭寇有点难,因为没船。

  但在长江内河里面打倭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呀。

  胡豅坐镇杭州府。

  张通在海边练兵,协镇浙江。

  张固掌军印,并开始督建造船厂。

  而且,南方都在建造造船厂,尤其是桂粤二省,刚刚犁平,又毗邻大海,大肆兴建造船厂。

  贵州南三府督抚李匡,也在造船业分了一杯羹。

  李匡真是个干练之才。

  督抚南三府,安顿移民、练兵、平复土人和汉民矛盾,都是一把好手。

  南三府在他手中,蒸蒸日上。

  三府会成为反攻贵州土司的大本营,他李匡注定在那一战中成名。

  雨季快要过去了。

  边镛拜别薛瑄,他在广西参与政事,令他受益匪浅。

  九月初十,边镛从浔州府南下,走朱雀关入安南。

  朱雀关上。

  本该是震慑安南的雄关,此刻却被挖通了。

  几十万人在关口内外劳作。

  他问过才知道,这是方瑛的命令,打通通往安南的道路。

  薛瑄也下令,广西境内,通往各府的道路,全都要在今年除夕之前打通。

  为此,广西布政司,征召了百万人,男女都有,都在挖通道路。

  中枢还制造了百万农具,等今年用完,则将农具直接发给百姓,所有参与挖通道路的百姓,年底皆可分到自己所用的农具。

  所以,整个广西的百姓都动员起来。

  供饱饭,钱照发。

  广西土人,都纷纷下山,参加劳作。

  广西布政司言而有信,刚开始是一天一发钱,如今干了几个月了,改为半月一发,发的不是现钱,而是票。

  去银行则可支取现银。

  为了方便支取,广西各府,最先设置了银行。

  免去搬运、押运的行政负担。

  让百姓去银行支取即可。

  薛瑄趁机统计人口,并打算用朱英之法分地。

  边镛通过一处一处工地,才进入关城。

  关城也不设防,反而堆积着大量物资,都在等待安南雨季过去,好运送去安南。

  刚到十月,安南和广西就通信了。

  边镛踏上去安南之路。

  可进入安南,就看到了和大明截然不同的场面。

  广西热火朝天的建设,百姓脸上洋溢着笑容,砍伐森林,种植桐树、果树,百姓家家都洋溢着笑脸。

  犁平广西的后果,正在逐渐消弭,百姓开始心向大明。

  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就向着谁。

  而安南,则截然不同。

  尸横遍野,饿殍遍地。

  雨季后的泥泞道路上,遍地是尸体。

  各种蚊虫,比广西还多。

  道路上,有很多饿得发昏的流民。

  一个个如行尸走肉,肚子鼓鼓的,像是吃土吃的。

  这在大明,很久没见过了,边镛自己都忘记了,大明的流民是什么样的?

  “陛下真的圣明啊!”

  边镛越深入安南,越有这种感触:“让百姓富起来,才能消弭战祸!”

  “谁不想吃饱肚子呀?”

  “谁不想有钱呀?”

  “百姓不怕苦,怕的是穷!”

  这是朱祁钰的原话:“朕就要让明人全都富起来!”

  “不止家家要吃饱饭,还要吃得起肉!”

  “家家生个十几个孩子,也养得起!”

  “个个孩子都要有学上,有书读!”

  “这是朕的宏愿,朕为其奋斗终生!”

  在中枢时,边镛没什么感触,他眼中的百姓,都是士绅家族的人上人,而京畿百姓,起码不用为填饱肚子而发愁。

  吃的不好,但能吃个半饱。

  但在安南,遍地都是流民,因为战争而在雨季里熬了半年的流民,他们已经退化成了禽兽。

  “会不会爆发瘟疫呀?”边镛担心。

  他一路南下,在安南汤州,见到了方瑛。

  方瑛正在练武。

  今年晒霉运动会增加了武术一个大项目,武术下面设有技击、摔跤、传统武术等对抗型项目。

  安南整个雨季里,方瑛除了打台球、看戏,就组织军队比武。

  看个热闹。

  也顺便练兵。

  而方瑛又收到几个月前的圣旨,圣旨征召三十万广西兵入驻皖淮吴三省。

  方瑛立刻清点人数,把安南北部的兵卒撤回去,装船运去江南。

  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了。

  整个安南雨季,大多广西兵,都在安南找了娘们了,这要是强行移民,怕是会引起军心动荡。

  他必须得谨慎处置,看看那些兵卒没有分到妇人,这些人才能移走。

  换驻地驻扎,得用妇人诱惑,给他们成家立业,多多发钱,他们才愿意换地方,否则,他们立刻哗变。

  别说蛮子,就是汉兵,没有相当大的好处,他们也不去。

  一方面是故土难离,另一方面则是移民风险太大了,万一水土不服,人就死了,没有医药条件。

  第三,就是人对未知的恐惧。

  所以移民之事,非常难。

  方瑛小心翼翼,绝不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