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船夫看起来老实本分,李小白实不料他们会是暗星之人,但想以魔尊的身份性子,当不会为此胡乱嫁祸,而且醉仙也并未出言否认,料来多半不虚,可就算他们都是暗星的人,就该死么?想起苏薇留的字条让自己别去长安,隐隐间感觉有些难安,愣了愣道:“即便是暗星的人,那也……那也并非都是恶人,怎能说杀就杀?总之,总之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杀,恃强欺弱,不然跟暗星作恶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这话听来也总感觉有点怪,周围一众人等说来都是与暗星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听他这意思似乎向着暗星,又似乎不像,纵有不认同者,一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是……”
尸王打个哈哈,接口道,“那就这么定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具体的这个另外再说。醉老仙,还有没有酒,都拿出来给大伙儿分了!这有酒有人,还愁什么事不能成?”
话音刚落,百鬼帮众人一阵起哄,锣鼓唢呐声声交响,嘈杂又热闹起来。醉仙门人早早准备了几百坛酒,这会儿还剩大半,自是管够。醉鬼和酒魂两兄弟闻言也不待多说,很快让人拿了酒出来,各自忙活,左右各带了一拨人给周围其他众人递碗分酒。
酒神倒了酒给醉仙递过一碗,只仍站在原处,又倒满一碗,倏忽往李小白身上扔去。他这一下看似随意,实已暗运了内劲,那满满一碗酒仿佛有一只手托着飞在半空,竟而平平送到了李小白跟前,中途半滴也未漏出。
李小白瞧出点门道,倒是一奇,运劲伸一掌随手接过,稳稳将酒碗停在掌心,酒水也一滴未洒。酒神默不吭声,一次又倒了两碗,依样同时分别往魔尊和尸王两人身上扔出。魔尊和尸王伸手接过,碗中酒也不多不少,半点不洒。
这一扔一接都各自使上了内力,无论谁手上不稳,一碗酒势必都要洒出。不过接的人倒还好,想要滴酒不洒,扔的人手法更是要又稳又巧。接过酒的三人嘴上不说,心下无不暗暗赞了一声。
武破天和王金乌还没分到酒,瞪眼巴巴瞧着酒神,也瞧出他手法奇特,似乎经他倒的酒要更香醇?一时只不便出声多言。酒神略一迟疑,也不多说,又倒了三碗,呼呼分向两人和魔姑递投送去。三碗酒先后飞到,武破天伸掌稳稳接过,笑赞他服务周到。
王金乌不知酒神底细,但也猜到他身手不凡,未敢怠慢,一手接过,五指牢牢扣住碗底,眼见碗中酒水兀自打着旋儿、便要飞洒出来,忙晃了晃身手卸去劲势,好歹没让酒洒了。
魔姑看着王金乌嘻嘻一笑,有样学样,五指成爪扣抓着碗也晃了晃,忽而稍稍一扬,小半碗酒向他碗中泼去。
王金乌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手抖,瞥眼见她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愣之下手上既不闪也不避,一碗酒满将出来湿了手才回过神,狠狠瞪她一眼,哼一声侧过身也不去与她计较。
魔尊看在眼中,只微微一笑,默不出声。醉仙面带笑意,举起酒碗看着李小白,也不说话。
“醉老仙翁这酒我也喝了不少,特别是那两坛佳酿美酒,至今仍叫人回味无穷。”
李小白心忧难言,这会儿也是有上难下,但愿这帮仙魔尸鬼能受管束,至少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胡来,至于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料也猜到醉仙之意,不待他言明,当下举起酒碗道,“不说别的,贵门给暗星夺去那两件宝物,在下总也得想办法让他们物归原主,不然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其他人也罢,醉仙有他肯援手,至少夺回宝物的事已成了大半,等的也是他这话,一笑道:“老夫也不多求别的,盟主既有此意,自是求之不得。只要能拿回属于醉仙门之物,届时别说两坛酒,盟主只要有兴致,醉仙门的酒你想怎么喝都成。”看了看周围其他各人,顿了顿又道:“当然这事也少不了在场各位的支援相助,到时我醉仙门自当叫上各位,再喝他个不醉不休!”
“这就是了!”
尸王笑着道,“老仙也不必太客气。既然是同盟,我们自当互帮互助,同声连气,共成大事!况且有盟主出面带头,还有什么事办不成,暗星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来来来,干了这碗,预祝我等马到成功,无往不利!”
“马到成功,无往不利!”
众人一哄答应,不待多言,纷纷举酒一饮而尽。武破天和王金乌把酒碗对着李小白,欲待说些什么,只见魔姑一脸带笑、举碗向着自己这眨了眨眼,两人不由一呆,默默低头喝了酒。魔尊看了看李小白,似乎欲言又止,只举碗示意、一仰脖把酒干了。
李小白闷声喝了酒,想到很快要去和苏薇会面,惶惶中又不无欣喜,想想倘若此时有她在旁,或许情形会大不一样,又想要是她也在,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带人去找暗星的那些人算账?一时也不再出声多说。
星后大寿尚有数月,时间宽裕,倒也不必连夜赶路。但路途迢迢,此行宜早不宜迟,未免途中有变,各首脑商议了几句,决定明早由李小白带队当先,一道同赴长安。李小白无可无不可,只想着见到苏薇之后会是什么样,有些心不在焉,倒没什么话说。
夜深人静,众人闹到现在,已都有些困乏,计议已定、话不多说,随后各自在附近找地方休息,养足精神好出发。除尸王等百鬼帮一众仍待在乱坟岗处,就地坐卧,其他各人都退至了溪边,傍水歇足饮马,露天而眠。
李小白喜忧不定,在岸边找了块石头刚要坐下,魔姑便走过来拉了他的手,笑着要他一起到水里摸鱼。
溪流水浅,粼粼含光,然水流甚急,料是不会有什么鱼。魔姑娇声稚气,意带央求,李小白见她眼中有光,一副纯纯模样,知她自是想起小时候一起在河里耍闹捉鱼的情形,一时也童心忽起,本待随她一道下水,哄她开心一下。
不过转念想到她此前遭遇,料想此番免不了要和苏星云照面,到时她当如何?又想到之前她闹着要跟自己拜堂的事,而且这当儿众目睽睽,公然跟她玩闹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转了几个念,刚迈出一步,不由顿住,迟疑道:“小花,你……你这次去见了苏星云,打算怎么办?他……”
魔姑本只想叫他陪自己玩耍一会儿,听他提到苏星云,不禁一愕,不待他说完,扁了扁嘴,瞪他一眼道:“讨厌!不理你了!”
武破天找回两只鞋在水里洗了洗,刚穿好了鞋、与王金乌一起走来要跟李小白说点什么,魔姑说罢一下甩开李小白的手退了一步,不妨身后有人,一脚便踩到了武破天鞋上。
武破天吃痛哼出了声,脱口要骂,好容易忍住、只瞪了两眼愣把一句话咽回了肚。
魔姑嫌他挡道,反白他一眼,扭身要走,不意一下又撞在了王金乌身上。
王金乌歪嘴瞪眼,也不让路。魔姑挥掌要打,王金乌原想治她一治,这回逮着机会,一把抓了她手,怪声一笑,正要开口,不料魔姑脚下一跺,给他脚上狠狠也来了一脚,一下挣开他手,不知是哭是笑、扭头闪身扑进了水中。
“小花……”
李小白愣了愣,叫了一声,一时也不知如何往下说,只见魔姑倏地又蹿身出水,一下跃上了对岸,媚声媚笑往密林中疾奔了去。
“由着她罢……”
魔尊在旁悠声道,“她现在这样,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我答应过她,只要她看上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想办法成全她。她也答应过我,在杀掉苏星云之前,她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