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门有一门独特的内功修炼之法,门人弟子每练内功习武之时,必先饮一口这两者之一的酒,内力越是精深,酒量自然也跟着越大。不过迄今为止,除了掌门‘醉仙’本人,门下只有少数几个能喝到三五口而不醉不倒,再多喝一口便也得烂醉如泥了。
两种酒单独一样,已是酒劲非凡,且即便混在一起,却是极难调和、势同水火,混合所成的‘冰火两乾坤’更是酒力奇劲无比。除非饮者以自身内力其劲势压住并逐步化去,不然只需一口下去,也得醉得不省人事,大睡三天三夜难起。而且这酒中一寒一热两股劲力在体内互相竞逐、难合难退,内力不济之人饮用,轻则身躯手足半冷半热,一醉难醒,便醒了也是浑浑噩噩,如痴如迷,重则立时便有性命之忧,便与喝下致命毒酒也无异。
此酒醉仙门各弟子除了见掌门亲自喝下过三口而浑若无事外,其余人最多也只喝过一口,便已然飘飘欲醉。
李小白也就那么随便一说,不料对方轻巧几句便把这话给说圆了,既夸了他那两坛什么‘冰火’酒,也顺带夸了自己,暗想要是自己非说这酒不好,那这老头不知又会怎么说?不禁一笑道:“哪里,哪里……要是没猜错的话,看来这位前辈你,就是‘醉仙门’的掌门……鼎鼎有名的‘醉仙’了?真是幸会。晚辈见识浅薄,倒叫前辈见笑了。”
他自不知对方所谓的‘冰火两乾坤’又有什么说头,但以这酒劲之威,前后想来,对方想必自是想用这酒来拿捏了自己,只不过没能得逞。
他这会儿肚里是翻江倒海,身子时冷时热,好似有两股一寒一热的劲力在体内轮流交战,仿佛随时或有一团火气、或是一道冰汽便要从口中喷将出来。而且又是身在这浪涛翻涌的茫茫大河中,脚下的木筏兀自上下晃荡不停,稍有不慎,难免便要性命堪忧,岂能好受得了?
不过他这当下自不能向对方示弱,只仍竭力运劲与腹中两道奇劲相抗,稳住身子,强做欢颜,接着又道:“初次见面,前辈便如此盛情款待,晚辈这便谢过了。不过前辈这一个冰山、一个火海似的酒,或许能醉仙又醉鬼,区区在下看来,却也不过如此。不知你们当中可是有一位‘酒仙’?不妨叫他再拿些酒来,晚辈这个‘小酒仙’不自量力,倒要请他再赐教一二。”
他只道对方之人自称什么‘醉鬼’、‘酒魂’,既有‘醉仙’,那么自当也有一位‘酒仙’,刚才喝下这‘醉仙’的两坛酒虽然稀奇,可谓酒力浑雄、寻常难敌,料来不消片刻,自己却也能将其化去。是以这才想着,既然对方有意考较,那么倒不如爽快些亮出手段来,也好叫他们这帮人甘心折服,趁早放了自己那些门人。
岂料‘醉仙门’偏偏并无‘酒仙’这一号人,且这一称号正是犯了对方门人大忌,他这话没说完,船上忽然一阵嚷嚷,立时便有十余枚各式暗器嗖嗖向他打来。
李小白不明所以,不过倒是早有所防,眼见什么铜钱镖、丧门钉,以及袖里箭、甚或还夹杂着几根蓑衣茅草倏忽飞到,只不急不慢,左右两个空酒坛随手掷出,直把上下两路的丧门钉和袖里箭等、叮当声连带着酒坛又原路往船上飞砸而去,反手随即便把其余几枚铜钱镖抄接在掌,神色自若地道:“怎么,你们不仅要请我喝酒,还要倒贴给钱。如此破费,是不是也太客气了点?”
这话说罢,忽听船上扰攘声中,似有一女子噗嗤娇笑了一下,瞧去时却难辨出其人,他这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暗暗有些心奇。
“好身手!”
那老翁便正是‘醉仙门’掌门,这话声音也不大,周围各人随即倒是安静了下来,有没人再行妄动出手。只听他接着道:“老朽深居多年,没想今日在此,还能见到公子这么一位能人奇士,倒是叫人心生佩服。这‘醉仙’之称,也不过是老朽用来自遣自乐的名号罢了,说来倒要叫人笑话。本门弟子实在太不成才,这‘酒仙’字号说得出也没人当得起,怎敢丢这个人?单说这酒量,公子要自称‘酒仙’,又有何不可?”
李小白听这话大有褒扬之意,听着倒也像是那么回事,正待开口,忽只听适才那女子媚声道:“什么醉仙酒仙,说的那么好听,不过就是个臭酒鬼!真有本事,就自己追上来,嘿嘿哈哈……”笑声中突然扬手甩出一鞭,打在了连着大船和小筏的那根长绳上,那绳索便给她这一鞭竟而啪声一断为二,小木筏有如断线风鸢也似,随着浪涛一下漂晃了开。
李小白不由得怔了怔,心想这女子言语中连带着把那‘醉仙’也一起骂上了,难道船上对方并非全然是同门中人?那绳索一断,连在木筏上的半截倏忽往回甩打而来,他也未及多想,随手抓过断绳,暗觉不太妙。
这会儿那船刚过了河心不远,正是浪高水急之时,别说追上去,小木筏没给打翻已是大幸,难不成这回还得游过河去?这水势汹汹,当真要游过河可着实更是绝难。不过倒好在那三根长索虽然均已遭断,却仍有半截抓连在木筏上,且三段加起来少说得有三丈。
“追上了便怎样?”
李小白倒也是急中生智,心念一转,一把抄起另两截断绳,几下与手中半截首尾相缚,末端一截连带钉爪在前,说着忽一下往船上飞甩了去。三截续接起来的断绳不长不短,刚好便牢牢钉在了桅杆大柱上。
原先连着船筏的绳索一经被那那女子一鞭抽断,船上登时有人破口便骂了几句,一阵纷攘,没想这一转眼木筏上倒又飞回来一根长绳,各人不由自是一愣。
“酒钱还你了!”
那绳爪刚钉住船杆吃紧受力,李小白更借了水浪一推之际运劲回扯一拉,这来回两下一荡,脚下木筏整个便如摆锤也似,直往船上摆荡了来,说话间人也跟着飘飞而至,半空中随手把刚才接来的几枚钱镖、往甲板上那‘醉仙’身周打落。
除了呆愣没回过神的,船上各人一时又有些手忙脚乱,或四下急闪一避,或是袖箭飞镖对着木筏乱打一气,倒是把绑在木筏上的酒坛打得叮当碎响。那‘醉仙’老翁只纹丝未动,也不吭声言语,身旁给他撑伞那人亦是不慌不忙,只轻轻把伞打斜转了一圈,不声不响地便将飞射而来的那几枚钱镖尽数接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