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李小白听着出奇,看来自己这是给一对‘鬼魂’兄弟缠上了,听那‘醉鬼’说什么自己这个‘大魔头’是浪得虚名,未免有些颠三倒四,不禁哑然笑道,“贵掌门和两位的大名,在下确是初闻。那么两位大驾亲临,是想带我去见你们的掌门,还是另有赐教?不妨直言说来。”
那‘醉鬼’道:“你想见我们掌门,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能耐。要是你连这河也过不了,那不是得先见了阎王,又哪用得着我们赐教?先把酒喝了再说!”
李小白听来自是有些莫名其妙,心说:“我原也没想要见你们掌门。你们这找上门来,也不把话说清楚,那我倒是得会一会,你们这位掌门,到底又是何方高人?”
大船顺风顺水,转眼离岸已有数十丈,愈往前行水流愈速,浪涛也越来越是澎湃汹涌。他这会儿若是想乘了木筏往回,或是趁机纵跃上船,自也非是不能。不过既听对方这么说,想来言下自是有意想要考较一下自己,如何能叫人小瞧了?而且看这情况,武破天等逍遥门人显然已落入敌手、正临大难,他这个掌门哪能袖手旁观?
他先前接了那两坛酒一直也没喝,左右放在一旁,两手暗运内劲往下压着,这才得以稳稳当当地坐在左摇右晃的木筏上。听得那‘醉鬼’没头没脑地忽然要叫自己把酒喝了,他自不由起了疑心,看了武破天一眼,这也才瞧见他正对着自己不停眨眼,不言而知这酒中自是大有古怪,料来各门人多半也是栽在了这酒上,当下只道:“我向来只喝罚酒不喝敬酒,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不如你们先说说,你们这是敬的酒,还是罚的酒?”
“当然是罚的酒!”
那‘酒魂’听了半天,这时似乎有些不耐烦,粗哑着嗓门叫声道,“我们为什么要敬你酒?”
李小白正想要问,这罚酒又从何说起?那‘醉鬼’便怪声笑道:“你是怕我们会在这酒里下毒?那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们‘醉仙门’了!你要是没这胆子,那就直接说。我们也不会勉强,最多就把你和你这几个门人都扔到河里喂了鱼鳖,就当从此江湖上没了你们这么个门派,你这所谓的‘大魔头’,自此就从武林除名便是!”
他说着手一抬,倏忽打出一枚铜钱,拉着小木筏的那三根绳索啪声便断了两根。三根并排长索去了二,只余边上一根仍爪拉在小木筏一端,原本晃晃荡荡的小木筏受力不匀,立时甩尾乱摆,更是晃荡厉害。与此同时,那‘酒魂’抓了武破天一臂,忽地往前一推,作势便要将他推到河里。
“等等!”
李小白见势不妙,哪里还坐得住,登时起身一声断喝。
那绳索一断,他觉出有异,随即内劲下沉,两脚前后岔开,抱了两坛酒,身子随着浪涛中摇摆晃荡的木筏而起伏,却似乎黏在了木筏上一般,稳稳站定,脸上只不动声色。听对方两人话里话外,似乎对自己这‘大魔头’之名颇有不满,但又不同于平常那些义正言辞、打着惩奸除恶旗号的其他各门各派,倒好像自己这恶名损了什么人的声威,是以才叫对方心存嫉恨?
他这一时也闹不清其中情由蹊跷,转念又道:“这喝酒事小,在下也并无轻视贵门派之意。只是这无论敬酒罚酒,也总得有个由头。在下实不知哪里有所冒犯,只要你们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别说是这区区两坛,便是你们‘醉仙门’里所有的佳酿美酒,我也非得尝个遍不可。就怕你们两位,还有你们那位掌门心疼好酒,不舍得拿出来。不然他自己为什么要偷偷藏起来,不敢来当面赐教?”
他想来对方既自称是所谓‘醉仙门’人,那门人中自不乏好酒之徒,想必好酒佳酿也自不在少,又抢着说这酒里并未下毒,看样子倒非虚言作伪,料来自是另有别情,嘴上东拉西扯,心下也未有大意,目光始终不离武破天左右,以防有变,只要对方各人稍有异动,说不得只有先下手为强,把人救下再说。
那‘鬼魂’两兄弟见他如丁在木筏也似,飘飘晃晃、风高浪涌中,仍有如身在平地,这话说来也是气定神闲、声声入耳,不由倒是暗暗生出几分敬佩。
“你接了我们的酒又不喝,那就是在冒犯我们了。”
那‘酒魂’的声音略带着沙哑,倒有点像大醉一夜后醒来、滴水未曾入喉,说起话来既有点干涩,又有些魂不守舍,似乎没回过魂的样子,“你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罢?”
“我这兄弟是个实诚人,他可是在好心提醒你,要是换了别人,他可不会那么客气。”
那‘醉鬼’似乎有些大舌头,说话吐字有点不清不楚,就像已有七八分醉意上头,却又并未全然不省人事,“实话告诉你罢,我们‘醉仙门’的酒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喝,却也不是想不喝就不喝的。你这口气倒是不小,不过我也已经说了,你要是连我们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也别想能见到我们掌门。他可没这心思,跟一个不中用的人多说废话。”
李小白听来仍自不无疑惑,但想对方说到底无非是想让自己先把酒喝了,料来这酒中便有什么古怪,对方纵然存有歹意,也不见得非要在这酒上大做手脚、以图害命,要不然何以会一下扔了两坛酒来?况且看来自己若是不把这酒喝完,武破天等门人转眼便要遭殃不可。
念转间不由便又瞥了武破天一眼,见他半个身子已给推到船外,兀自仍对着自己眨眼不停,只也不知他这意下是要叫自己喝还是不喝?当下摇摇头,笑了笑道:“说来说去,莫非你们掌门是想用酒把我灌醉?那也好,我正愁没酒解渴,你们就给送来了。既然这酒这么难得,那我无论如何,当然得喝他个痛快。”
他才与恩师王川别过,心下正自郁郁难言,没想这就有人送了酒来,还是所谓‘醉仙’的酒,暗想莫不是自己跟师父这段时间来来回回喝了这满地的酒,这才惊动了那位酒中仙人?说着扭头咬开左手边一坛酒封,坛口上随即冒出了缕缕白气,他倒也没多想,仰头便大灌了一口。
这时节已入初夏,天气是不冷不热,此时这风雨也比先前小了不少,若非是身在这浪涌汹涛上,身处这任人摆布、随时可能沉尸河底的险境下,这会儿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不想这酒入口如饮冰,含在嘴里不禁已叫人唇齿生寒,他大觉有异,那酒坛拿在手中也不生凉透寒、便与寻常无异,怎的这酒喝起来却奇寒如此?只也未形于色,一口咽下,更有劲凉透骨之感,仿佛一道冰流入喉,从口到胃冰冰凉凉,除了稍稍有点酒气,却是淡如白水,哪里有什么酒味?他这一时也不出声开口,只忙运内劲抵御,化解寒意,否则很难说不会手足冻僵。
醉鬼、酒魂两兄弟眼巴巴地看着他,倒像是那酒喝到了自己肚里一般,不由咽了咽口水、只也不做声,自是在等他把酒喝完。除了武破天两眼一闭,船上其余十来人无不都都瞪着两眼观望,神情各异,也都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