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完部队的情况之后,弗拉索夫点点头,对众人说道:“虽说我集团军被德国分割在三个不同的区域,但并不等于我们没有实力抗击他们接下来的进攻。我是这样考虑的,负责掩护侧翼的那支部队,应该牢牢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才能确保亚戈京地区的防线稳定。因此,我打算让副司令员同志去接管那里的指挥,不知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众人心里很清楚,那个地方有两支互不统属的部队,一旦打起仗来,很容易出现各自为战的情况,那样就无法避免被敌人各个击破的额命运。但如果由第37集团军的副司令员前往该处,就能统一指挥两支部队,因此对于弗拉索夫的安排,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我们没有不同意见。”
“至于东北方向的那支部队,”弗拉索夫继续说道:“虽说兵力少了点,但我相信,他们依托现有的防御工事,还能坚持三到五天的时间……”
但弗拉索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不远处有个参谋在说:“司令员同志,您的电话!”
弗拉索夫闻言,把眉头一皱,不满地说:“没看到我正在布置工作吗?”说着,就准备让参谋长德尔上校代替自己去接电话。
但下一刻,参谋的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是负责指挥东北方向部队的安东中校打来的电话。”
安东中校就是第295师的那位团长,集团军残留在基辅东北的部队,就是由他在指挥。
得知是此人打来的电话,弗拉索夫改变了主意,他走到参谋身边,接过话筒贴在耳边,“您好,安东中校!我是集团军司令员弗拉索夫,您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啊?”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许久,安东中校才能用沉重的语气说:“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我想我可能带给您的是坏消息。”
弗拉索夫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难道他们所组织的防线被敌人突破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安东中校,是什么坏消息,难道你们所组织的防线,被敌人突破了?”
“防线暂时还在我们的手里。”安东中校继续说道:“不过我们的抵抗很快就会停止,我给您打电话,是为了将这个消息通知您。”
“为什么?”听安东中校这么说,弗拉索夫顿时怒了:“既然阵地还在你们的手里,你们为什么要停止抵抗。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令员同志,德军向我们的阵地上发射了大量的宣传单。”安东中校语气迟缓地说道:“在这些宣传单上,说我们的方面军司令部已经被他们歼灭,方面军司令基尔波诺斯上将、军事委员会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参谋长图皮科夫少将在突围战斗中阵亡,第5集团军司令波塔波夫坦克兵少将被俘……”
“假的,安东中校,这些传单都是假的。”弗拉索夫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虽然他知道德军宣传单上的内容可能是真的,但为了让部队继续战斗下去,他还是果断地说:“这是敌人为了瓦解我军的士气,而故意制造的假情报。不要相信这种假的宣传,你们应该继续战斗下去,绝对不能让你们的防线交到德国人的手里。”
电话另一头又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是弗拉索夫听到里面传来了零星的枪炮声,还会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对不起,司令员同志。”安东中校终于再次开口了:“我从指挥所里看到,德国人已经进入了我们的阵地,战士们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抵抗。敌人正朝着我的指挥所而来,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向敌人投降的。”
片刻之后,电话里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听筒里传来冲锋枪的扫射声,以及德语的吼叫声。
弗拉索夫放下电话,心情沉重地对众人说:“我们东北方向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怎么会呢?”德尔上校满脸震惊地问:“司令员同志,会不会搞错了?”
弗拉索夫没有说话,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回到桌边,盯着摊放在上面的地图,继续说道:“如今的形势,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恶劣。据说方面军司令部已经在突围的过程中,全军覆没了,司令员、参谋长和军事委员全部牺牲。”
“这怎么可能呢?”这次轮到集团军军事委员尼科尔斯基吃惊了:“我们的方面军司令部怎么可能被德国人歼灭呢?谣言,这一定是谣言,一定德国人为了瓦解我军的士气,而故意杜撰出来的谣言。”
弗拉索夫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希望这是谣言,但安东中校在牺牲前告诉我,敌人向他们的防御阵地上发射了大量的传单,上面登载了关于方面军司令部被全歼的消息,从而导致我们在东北方向的防线瓦解。现在,我担心剩下的防御地带,如果得知了方面军司令部的事情之后,会不会导致防御崩溃。”
听弗拉索夫这么说,尼科尔斯基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司令员同志,敌人为了尽快突破我军的防线,肯定会故技重施。因此我们政工人员要加强宣传工作,让战士们明白,敌人宣传单上的内容都是谎言,是为了瓦解我军斗志的阴谋。”
尼科尔斯基的这番话,让弗拉索夫连连点头:“军事委员同志,你说的没错,德国人的宣传,就是为了瓦解我军的士气,我们的政工人员要让指战员们明白这一点,免得上了德国人的当。对了,副司令员同志去侧翼防线时,让他多带几个政工人员过去,协助他开展部队的政治工作。”
“好的,司令员同志,我会安排的。”
集团军司令部里发生的事情,索科夫是一无所知,他此刻正在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虽说索科夫此刻正睡得迷迷糊糊,但担心是上级有什么任务要交代给自己,便挣扎着爬起来,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的是罗曼诺夫:“上尉同志,能让我进去吗?”
“进来吧。”
索科夫知道罗曼诺夫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时候来找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罗曼诺夫就开口问道:“上尉同志,您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
“方面军司令部在突围时遭到了德国人伏击,方面军司令员、参谋长和军事委员全部牺牲!”
索科夫不禁一惊,随即反问道:“罗曼诺夫,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谁也没有告诉我。”罗曼诺夫向索科夫解释说:“是两名司令部的参谋闲聊时,无意中被我听到的。”
索科夫记得基辅战役是以苏军的惨败而告终,却不记得基尔波诺斯等人的具体牺牲时间,此刻听罗曼诺夫提起此事,便明白他们应该是这两天牺牲的。
索科夫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罗曼诺夫看。对方既然能在几十年后,成为重要的人物,想必在某些事情上会有独特的看法。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罗曼诺夫,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本来对这件事就比较怀疑,方面军司令部是德国人想歼灭就歼灭的?”罗曼诺夫谨慎地说:“仔细一琢磨,我觉得应该是德国人阴谋,故意散布谣言来瓦解我军的士气。后来,我又听到集团军司令部的人议论,说方面军首长们已经成功地跳出了德国人的包围圈,正在新的防御地段部署新的防御,准备抗击德国人即将开始的进攻。”
索科夫心里很清楚,这根本不是谣言,而是铁一样的事实。不过弗拉索夫既然要掩饰此事,肯定是担心这个噩耗会引起军心不稳因此他就算知道真相,也只能装糊涂:“罗曼诺夫,我觉得你的猜测很有道理,这就是说德国人散布的谣言,我们可千万不能上当受骗。”
话刚说完,门口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索科夫正准备去开门时,罗曼诺夫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主动地说:“上尉同志,我去开门。”
房门打开,这次出现在门口的人是朱科文少尉。
见到给自己开门的人,居然是罗曼诺夫,朱科文不禁一惊,本能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罗曼诺夫同志到这里来找我闲聊几句。”索科夫看到突然出现的朱科文,立即猜到对方来这里的目的,便对罗曼诺夫说:“罗曼诺夫,我和朱可文少尉有事情要谈,你先回去吧。”
罗曼诺夫心里明白,索科夫和朱科文之间的对话,自己是没有资格听的,便识趣地告辞离开。
等索科夫关上房门之后,朱科文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上尉同志,我刚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所以专门来告诉您。”
“什么事?”索科夫故作糊涂地问。
“我从内务部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朱科文神情严肃地说:“方面军司令部在突围过程中,与优势敌人遭遇,经过一番激战之后,司令员、参谋长和军事委员全员阵亡。总而言之一句话,方面军司令部被德国人歼灭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真的吗?”索科夫继续装糊涂:“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呢?”
“估计是弗拉索夫将军担心此事被下面的指战员知道了,会影响到军心士气,因此选择隐瞒了此事。”朱科文被索科夫的表现所迷惑,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此事,还特意向他解释说:“如果我不是从内务部的朋友那里,得知了此事的真相,恐怕就算看到德国人散发的传单,也以为他们是在造谣。”
“嗯,少尉同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也许方面军司令部真的在突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索科夫想起昨晚夜宿在村庄外的森林里,弗拉索夫曾多次让通讯参谋给方面军司令部发电报,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上尉同志,我觉得您与其他人不同,在很多事情上有独到的眼光。”朱科文望着索科夫问道:“你觉得这场仗继续打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是罗曼诺夫问自己,没准索科夫会如实地告诉他。但面前这位朱科文却是内务部的,别看如今归自己指挥,但假如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儿,等他哪天重新回到内务部队,没准就会亲自带人来抓自己。
因此,他打着官腔说:“虽然德国人占据了兵力和装备上的优势,但我们的指战员会顽强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宁可让自己的尸骸暴露在荒野,也绝对不放弃自己的阵地。”
索科夫这种万金油似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朱可文满意。他望着索科夫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上尉同志,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您的真实想法,您用不着给我打官腔吧。”
索科夫自顾自地说:“少尉同志,请你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只是小小的基层指挥员,责任就是保护司令部的安全。至于前线如何与德国人作战,那都是司令员和参谋长该操心的事情,我们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朱科文又聊了几句,但话里话外都是想让索科夫说说接下来的战局,是否对苏军有利。索科夫见对方一直在追问,也就是避重就轻、不着边际地说了几句。
见从索科夫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朱科文只好起身告辞。
但走到门口,朱科文又停下脚步,对索科夫说道:“对了,上尉同志,我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事儿?”
“第37集团军不是被德军分割在三个不同地区么。”朱可文说道:“根据可靠消息,位于基辅东北方向的那个作战集群,已经在天黑前,被德军歼灭了。”
“真的吗?”索科夫没想到第37集团军的一部,如此轻易就被德军歼灭了,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少尉同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朱科文幽幽地说道:“等其余地方的部队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德国人就该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