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宝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神秘的领域,仙家三大资源,金丹、法宝、符箓,能够融会贯通、成为无上权威的,大概只有太清老子一人。
许多仙民仅仅能够使用,甚至用都不会用。譬如佛家咒语多用焚文和巴利文,道家咒语用云篆和复文,这都是从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其实是当时的通行语言,并没有太多神秘之处,因为语言的断代,后代术士不知道真实语义,法宝的炼制就只能处于因循守旧的可悲境地。
道家的云篆其实是很简易的文字,只是文字最初并没有定轨,具有一定的随意性,到了后来就显得繁难了。
说起来符箓是道家后起的一种法门,其实是法宝寻求简易、适用的替代品。因为文字本来就是后起的,伏羲画卦、仓颉造字,仰观天象,俯察地纹。中夏文字之所以具有灵性,就是这个缘故。但是纸上画符类似于纸上谈兵,有时候不但不能克敌制胜,反而会遭了妖魔鬼怪的毒手。
炼制法宝从来都是很困难的事,不但要通晓道法,还得有好的材质,又要拿捏火候,种种繁难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所以很多道士往往依傍豪门权贵,只有这等人才有金钱物力提供炼宝所需的条件。
定情环就是这种情势下的一个成果。虽然只是一件应酬之作,也可以看出龙湖派道术家匠心独运的地方。
首先它不像很多法宝使用云篆作咒语,咒语用何种语言是根据受众而来的,千万年前道家斩妖除魔当然需要使用云篆。三界语言一向以天庭为准绳,现在云篆只有天师才能够认读。除了一些深山老林蛰伏不出的老妖怪,不论仙佛妖怪大多都需要几门通行语言。
以中夏而论。语言和文字是颇有离合的,上古的时候,言、文是一致的,后来孔子作文言,成为成熟的书面语,言、文就分离了。到了民元以后,为了普适开蒙的需要,出现了作文的白话。但其实言、文是很难一致的,文字是应用于书写的。语言是口头表达的,性质都不甚一样。语言、文字都有一个成熟的状态,成熟以后就没必要胡乱改窜了。
中夏的文字从画卦、结绳之后,出现了甲骨、钟鼎、篆书,为了便于书写的缘故,又变为隶、楷、行、草,这都是一脉相承的。
定情环的咒文预设的是定情诗,名称也是准此而来。这份识度那是远远高于一般炼器士之上了。
可惜世间的权贵粗蠢浅陋哪里懂得许多,商露华说起项圈的来历。原来这位龙湖派前辈给雇主交工的时候,人家一看咒文不是云篆,就觉得法宝底蕴不足,怀疑他偷工减料。道士一怒之下。高飞远扬。结果这项圈就没有卖出去。
法宝的咒语很少用时文,起先是后代道士不善制作,难以改定咒语。时间一长,仙家鄙陋不文只知道以古为贵。炼宝之道哪里还能进步,一变改作符箓。更是猥鄙不足道了。
世间有生之物都有灵魂,哪怕一草一木、一溪一石,没有灵魂就是腐朽,诸如草枯木槁,海枯石烂。道是生息变化的道,法宝妙就妙在这个灵字上。
法宝既然具有灵魂,明钦贯注了一缕神念进去很容易就建立了沟通。定情环有开、合、松、紧数种变化,一一都约定咒语。
这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前后不过数息功夫,明钦设定好咒语,收回神念。默念一句:“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项圈啪嗒一声分裂开来,明钦拂开姬寒的秀发,驱动神念使得项圈变得柔软无比箍住她纤长的玉颈,又念:“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项圈渐渐收拢起来,平滑的找不到一丝缝隙。至于松、紧两咒就不可滥用了,若是惹得姬寒恼羞成怒,他可半点办法都没有。
姬寒摸了摸项圈总是不甚自在,气鼓鼓地道:“现在可以把诛天铠给我了吧。”
明钦苦笑道:“诛天铠藏在马骨胸前的铃铛里,回去再看行不行。”
“不行。”
姬寒断然否决,心说我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不把诛天铠拿到手怎么能安心。这小子黠滑的很,过一会儿万一再想出什么古怪主意来搪塞我怎么办
“车内空间太小了,实在不方便。回到城里,我一准给你就是了。”
明钦颇感歉然,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的。
“停车。”
姬寒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命令停下仙车,推攘着明钦下车施展变化。
这时仙车开到一架石桥上,离宝光城不过三五里路程,桥下的流水潺潺呜咽,夜风轻轻吹拂,四周的山林一片静默。
明钦拗不过姬寒,只得打个哈欠下了车,姬寒怨气未消,明眸中透着一股恼恨。商露华好奇的跟了出来,清冷的夜风吹得她瑟瑟微颤。
明钦取出樗木匣刚要召唤马骨出来,耳边忽然传入一丝异样的声响。陡然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明钦顾不得姬寒一个劲催促,凤凰金翅迎风幻化,挟住商露华掠起半空。
一声声轰然剧响从桥底传来,霎时间桥体四分五裂,几辆仙车砰砰訇訇撞到一起,金铁交击,火光冲天,仙车伴着断裂的桥体轰然坠落,砸到流逝的浊流中,掀起轩然大波。
明钦挟着商露华飞到桥头,回头一看,整个石桥都吞没在火光之中,一干焚琴女卫困在仙车里面,存活的机会只怕很是渺茫。
商露华又惊又怕,她的修为还不如焚琴女卫,若不是刚好从仙车里出来,已然是凶多吉少。
姬寒虽然没有明钦应变迅速,但她的肉身强横异常,几个起落便从火海中奔窜出来,赶到明钦面前,指着他呼呼喘气,“你你怎么不管我,只顾着自己逃命。”
明钦失笑道:“我不是救了你干姐姐吗等你反应过来,你这位新认的姐姐都成了一堆肉饼了。”
商露华轻啐一口,抚着胸口道:“你真是口无遮拦,说得那么难听。”
姬寒撇嘴道:“你是救你的丈母娘才对,这下回去又有的表功了。你那小美人不对你服服帖帖才怪。”
两人平静下来,都想到一个问题,这起劫杀明显是预谋好的。主使者又会是谁呢
乌仙赤蔡汉英
乌仙赤大遭挫败,霸王庄还是一片狼籍,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在这里布置。
这里离宝光城已经不远,倒是神光教的人谋划起来,易于为力。
姬寒拊掌叫道:“不用想了。肯定是沈从龙那个坏老头干的。我现在是圣公府的总领,你又坏了他的好事。沈老儿现在一手遮天,气焰正炽,咱们又是樊小鸾的左膀右臂,必然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表姐所言极是。”明钦点头道:“目前确实是沈从龙嫌疑最大。但是也不能担保旁人不会使个什么栽赃嫁祸的把戏。”
“这人敢暗算我,真是嫌命长了。”
姬寒气怒非常,这一击着实是火力强猛,她的那些手下死伤惨重,残缺不全的仙车撞入河水里,火光久久不熄。
“别看了。”明钦道:“咱们先潜回东王府,过两天樊小鸾召集头领商讨改制的事。沈从龙必会借机发难,咱们再见机行事。”
明钦和姬寒都有神行之术,施展起来速度远非寻常仙车可比。只是仙家养尊处优,凡事并不愿亲力亲为,好逸恶劳原也是人之常情。
姬寒和商露华新结了金兰姐妹,论起关系亲厚明钦是万万不及了。这挟持伴飞的责任遂落到姬寒身上,明钦倒乐得自在。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两人一路凌风御影,未费什么手脚,便赶回了东王府。
东王府内外明火执仗,吵闹不已。许多手舞棍棒的教众将府门围得水泄不通,万如春则带着数十个焚琴卫守着府门对峙。
为首一个昂扬壮汉,绰一把牛耳尖刀,穿一领油腻兮兮的麻布直裰,腼着肚皮嚷道:“快让你家姓明的小子滚出来,总教堂都贴出了告示,许俺们来东王府娶媳妇,他还能大过总教堂不成。”
万如春为难的道:“我家公子早间到圣公府面见圣夫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众位虽然有总教堂的法令,也须我们东王府制定一个章程出来。众位还是稍安勿躁,暂且回去等候消息吧。”
“什么”壮汉大怒起来,摇晃着尖刀怪叫道:“俺们都等了整整一天了,姓明的小子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他是不是自个躲起来了,俺们跟随圣公饿了半辈子肚皮,到现在媳妇都讨不上,娃儿也没有。好不容易总教堂发了告示,你们敢不照办。信不信牛峰我”
“上啊,老牛,给她点颜色瞧瞧。”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东王府发不下口粮,宁愿丫鬟们饿死,也不肯放出来给俺们做媳妇。这还有天理吗”
众教徒群情涌动,一个劲儿的撺掇牛峰冲锋陷阵。神光教教令极严,曾曼卿生前更是炙手可热,府门前连个乞丐都没有。所谓虎死余威在,这些人连把尖刀都是从家主的厨房里偷出来的,面对焚琴卫黑咕隆咚的枪口如何不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