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摇情咬牙切齿的道:“可恨天庭为了斩除异己,不但将我阖门诛戮,又要逼取佛宝的咒文,将我母拘絷在金光寺塔顶,百般荼毒。我母也深知守此秘密尚能苟且残喘,倘若吐露实情,必然难逃一死。我不能救母亲逃脱苦海,真是枉为人子,愧生世间。”
明钦听万圣公主说的入情入理,不似作伪,也自将信将疑。万岁狐王念及万圣龙王一家的惨状,摇头咨嗟,大生感触。倒是花璇卿面带冷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明钦小心试探道:“传闻表姐夫平天大圣被四大金刚拿往西方,也不知判了多少刑期,舅舅和表姐可曾为他打点一二,早些释放出来夫妻团圆。”
花璇卿轻叹道:“你看我这副鬼模样哪有本事与他打点。况且他得罪了天庭玉帝,羁押在灵山佛祖跟前看管还好些,他儿子红孩儿做了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总还有些香火之情。若是被遣返天宫,还有的罪受呢我原本图他神通广大,可以执掌门户。谁知他却背着我资助九头虫图谋不轨,若非爹爹洞烛机先,早定脱身之计。我死了还是个糊涂鬼呢。”
萧摇情面有惭色,歉然道:“也是我们对天庭估算不足,料不到中枢反应如此之快,且又通告灵山,合兵进剿,这才一败涂地。”
西行除妖诸战役大都是先引蛇出洞,再援引普天神将,擒王枭首,扫荡巢穴。一来易于让妖怪们放松警惕,难以广泛联合,从而个个击破。二来不致于激起妖界强烈对抗,酿成三界大战。除了一些天神佛菩萨的家人弟子坐骑妖兽,牛魔王和九龙虫都算是妖族极具实力的魔头了,一个是后起七圣之首,一个是凶水九婴之子,不论是神通修为还是在妖界的号召力都是屈指可数的。
妖界的大魔神们往往对天庭灵山没什么恭顺之心,说暗蓄反心谋图不轨自不是空穴来风,说揭竿而起、高张反帜却也不至于,若是天庭姑息以待,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唐僧师徒路阻火焰山,孙悟空上门求借芭蕉扇,牛魔王与他大斗一场,中途还歇手到碧波潭万圣龙王处赴宴,丝毫没有察觉到天庭已经通告了灵山,调兵遣将了。牛魔王和万圣龙王于会商议,尚以为无关大计,可以小心免祸,哪知回去便被仙家布下天罗地网,一鼓生擒。到了进剿碧波潭,则由天庭暗中调派二郎神兄弟,谎称是打猎路过,想那灌江口和火焰山相涉何远,这也不必深究了。非说打猎也是有的,不过猎的正是万圣龙王一家罢了。
花璇卿嗤笑道:“从来做贼的讲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倒好偷个佛宝还搅出一场血雨,祭赛国上下人心惶惶,天庭岂有不加罪的道理况且你还胆大包天偷取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简直不知死活。有心人都知道西王母比之玉帝和道祖还要难缠十倍,铁扇仙何等的简傲自负,在蟠桃会上使酒骂了西王母几句,便被贬下凡来。三界中被她借故黜落的神仙都不知有多少。”
萧摇情平素颇以智计自诩,被花璇卿奚落了几句大感难堪,沉着脸道:“咱们四灵之族固然是今非昔比,但也不能伸直了脖颈,任人宰割。天庭政事腐秽,三界负冤叫屈的如同恒河沙数。无非是天庭掌握了法宝秘奥,只好无奈隐忍。当时若是几件先天灵宝研制成功,积雷山、碧波潭两战也不会死伤那么惨。”
“真是志气可嘉。”花璇卿撇嘴道:“我看你把这事看得太容易了。这千万年来,修士不乏精通炼器之术的,又有哪个炼制出先天灵宝来。即便太上老君也只炼制一些兵器、丹药,若是番天印、阴阳镜之流的灵宝可以仿制,早就可以充斥仙界,人手一枚了。灵宝研制不出也就罢了,别又闹出什么差错,血雨霏霏,前车可鉴呢”
萧摇情脸庞通红,原来祭赛国那场血雨并非万圣龙王和九龙虫有意为之,而是灵宝炼制之间出了差池,造成丹炉爆炸,彤云炽火弥散空中,激成暴雨下降都成赤色,从而引起天庭的警觉。
封神之战以后,天庭形成规模庞大的神仙机构,数千来更日趋完密甚至冗余,先天灵宝久已没有出现于人前,私家炼至灵宝更是天条明令禁止的事,道者纵然有能力仿制出先天灵宝也根本没有条件。
万岁狐王不想在花璇卿跟前过多谈论这些生杀之事,她神魂孱弱,极易疲困,稍坐了一会儿便告罪回到七宝葫芦中去。几人漫无边际的聊了片刻,加之天色已晚,狐王遂安排仆佣带着明、谭两人到客房休息。
明钦见万岁狐王话不枝蔓,更丝毫没有提及月绝书的事,反而觉得有些反常。先天法宝之所以珍奇无比,威力巨大,完全是由于其中蕴藏着先天元力,后人不明就里,难以仿制的缘故。
月宫天子在天界地位超然,四尊八神以降也算是硕果仅存的了,盘古、鸿钧时代的神庭,差不多也只有太上老君和西王母能至今屹立不倒,东王公尚且投闲置散,八神更是分崩离析,势力几乎都烟消瓦解,不占地位。是以月绝书一出,不论知与不知都暗怀凯觎,万岁狐王听说明、谭两人要到迢递崖去竟然无一语涉及此事,和他的睿智明断可是太不相符了。
明钦暗怀心事这一夜也睡不安稳,到了天明,谭凝紫便来敲门叫他及早启程。明钦亦无意久留,谁知找仆妇一问,才知道万岁狐王和萧摇情天未亮便带了百十个小妖出洞去了。
“该不会是劫盗去了吧。”明钦哑然失笑,世间万类要想立足于世总得有个营生,妖怪占山为王倒是情理中事。
仆妇言语支吾,只管摇头。明钦又问何时能回,也只推说不知。
两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的回到偏厅里等候。过了片刻,又有仆妇送上餐饭,问两人有何要求,礼数却也周到。
两人随意吃了一点,谭凝紫放下碗筷,凝眉道:“钦之,这万岁狐王既是你舅舅,在此作客原没什么不妥。不过咱们还有正事,不好在此多所耽搁。不如留书一封,先行赶路吧。”
明钦点头称是,心想万岁狐王不在家也好,省得面辞不下,去留两难。
两人溜进书房,借着纸笔写了一张便笺。
“舅父大人钧启:甥男有事先行,容后再会。不及面辞,再拜。依依。”
然后用镇纸压了,避开洞中的妖丁、仆妇,趁隙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