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很快就过去了,无舌给云烨带来一个好消息,无色的儿子竟然挣扎着活过了春,精神甚至越来越健旺,虽然他的外表还是一如既往的苍老,枯瘦的脸上已经有了光泽,就像春雨后的树叶,或者,这就是生机。
政务永远是枯燥的,海陵县的群山里出现了占山为王的盗贼,扬州刺史想动用府兵,而且在奏折里最好将这些强盗彻底的杀死,以绝后患。
云烨毫不犹豫的在转给自己的文书上下达了准许动用府兵千人,但是,出动的却不是扬州府兵,而是相邻的楚州府兵,但是这些人必须要尽可能的生擒活捉,原因就是那些盗贼就是前府兵,还是从高丽撤回来的人。
经历过生死磨难的人见识过太多的杀戮和死亡,所以会非常的珍惜自己的生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自取灭亡的事情,还有谁会比他们更清楚朝廷的大军是如何的恐怖。
在大唐军力最盛的时候造反,实际上就等于自杀,云烨很有兴趣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些老兵起了占山为王的想法。
公文上这百十个人在高丽执役四年,乃是穷凶极恶的盗匪,杀死帘地着名的大户,抢走了妇人数名,一度意图攻击海陵县以图立足,结果被县令和当地乡绅合力击退,最后无奈之下退入孤山自保?
云烨拿来地图之后看了一眼海陵县的地图,一拳就砸在案子上,海陵县一马平川,境内多湖泊,多沼泽,就是没有山,最近的山就在靖江,屁大的一座山头,那里是藏饶地方,如果前面还只是怀疑,现在就已经确定,这些人是被逼反的,百战老兵的军事素养哪里去了?进沼泽进湖泊也比守在一个土堆上强百倍。这是在等着别人来剿灭的姿态。
“给我请连城侯张俭!”云烨将散落在地上的地图捡起来重新放在案子上,朝疍吏吩咐一声,就坐在案子后面等候张俭,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看看他怎么。
不大工夫张俭呵呵笑着走了进来冲云烨拱手道:“不器兄好久不见。”
“别这些闲话,咱们将门不兴这些,喊我云烨就好,你来看看这封奏折,再看看这张地图,有什么打算告诉我。”
张俭疑惑的凑过来,他不明白云烨为何会让他看兵部的奏折,虽然他也挂着兵部尚书衔,却在户部行走,按理不能插手兵部事夷。
当他看完奏折脸就黑了,又匆匆的在地图上瞄了一眼,整个脸就变成了紫色,辽东一战能跟随他坚持四年的老兵不到一万,这就有百十号人出事,作为大将军,他对剩下来的将士是有承诺的,让他如何不惊怒交加。
不等张俭开口,云烨就把自己批复的文书拿给张俭看,张俭看了之后脸色总算是变好了一些拱手道:“云侯厚意,张某感激之至,这就让副将去海陵县,将造反之人悉数擒获押至京师听后陛下发落。”
云烨点点头,然后就让疍吏将公文封了火漆,三百里加急送往楚州,他相信张俭一定能赶在楚州府兵到达海陵县之前招降旧部。
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下一太平立刻就会出现文武之争,如果没有举世攻唐这回事,文官们可能早就取得了胜利,一路节度使没有财权和地方管制权,只能带着军队窝在军营里带兵,权势大不如前,获得尊敬也越来越少。
这是李二在有意识的推动,可以这是下大势,谁也改变不了,云烨叹息一声,自己一个武将当兵部尚书恐怕也是和自己文不文武不武的表象有关。
杜如晦已经彻底的不问政事了,每曰里出没于勋贵之家,到处淘换各种金石玉器,剩下的时间就钻进玉山书院埋首于图书馆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号无事山人。
据房玄龄对杜如晦现在的生活极为羡慕,三番两次想要退隐,都为李二所拒,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在中书省被文山会海所淹没,苦中作乐的自称为“文牛”
云烨的到来让房玄龄极为愉快,身为首相虽尊贵无比,劳心劳力却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能有片刻的偷闲也是一大乐事。。
“东海有一种鱼,叫做黄花鱼,这种鱼呢有一种特姓,那就是会唱歌,初听之时宛如悠扬的琴声,细听,却又像有人在吹口哨,如果你不心打断了黄花鱼的演奏,他们就会发出猫叫的声音,如果你继续打扰黄花鱼唱歌,它们的歌声就会变成咔嚓咔嚓的切齿之音,非常的神奇。”
云烨喝了一口热茶开始给房玄龄讲奇闻异事,老头子最近就喜欢听这个。
“贞观九年初,大唐的无敌悍将云烨远征南海僚族而还,不幸遇到龙吸水,当时地倒悬,水龙冲,万斤重鱼被水龙擒上半空,几为末世之灾。云烨不负悍将之名,自缚于桅杆之上,呼喝指挥舰队躲避,舰队在水龙的空隙里艰难航行,海水倒灌于船上,风帆也去了青,幸赖云烨指挥得当,舰队遂安,只是悍将云烨却被一只黄花鱼击昏,一月不能见人!
彼黄花鱼就是此黄花鱼?它在击昏你之前给你歌唱了?”
房玄龄从来都是这样,仗着自己记忆力惊人,朝堂上发生的大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就是他混饭吃的本钱,但是这样恶毒的揭人短就太过了。
“房相,我是在打比喻,黄花鱼唱歌确有其事,您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云侯被黄花鱼击昏也是确有其事,老夫也是在回答你的比喻,至于黄花鱼唱歌的故事老夫就笑纳了,知否?老夫最近打算写书,不写正史,不撰经文,不辨古言,也不论朝政,一心收集下间的奇闻怪论,编篡成册,博人一笑足矣,谁有工夫和你讨论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事情,与老夫何干?”
房玄龄完就捧腹大笑,确实不愧老狐狸之名。
“百十个军卒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去清理门户,你不是已经办的很好了么,多无益,还是陪老夫手谈一曲。”
云烨听房玄龄这么,拔腿就走,老家伙是个臭棋篓子,偏偏还能赢得了自己,只要见到老家伙,必定被他拉扯到棋盘上受虐一番,今从他这里得不到准信,还是趁早走,不给他虐待自己的机会。
回到兵部,云烨就发现自己不如陪着房玄龄下棋,两位侍郎拿来了厚厚的一叠账本,据这是去年积攒下来的伙食尾子,问尚书大人如何处置?
所谓的伙食尾子,就是大家吃官饭剩下的结余,云烨翻开账本直接看最后的余额,当他发现最后的余额只有一百八十六个银币的时候就彻底的爆发了。
兵部上下六百余号吃官饭的,吃了整整一年才剩下一百多个银币,不是因为嫌钱少,而是因为这点钱也要麻烦自己,分掉吧每人分不到半个银币,出去都不够丢人钱。
“拿去给我买个好点的鱼竿送过来,我打算去钓鱼。”
“公帑私用恐怕不好吧!”段虎黑着一张死人脸,他家的人全是这德行,穷酸惯了。
“那就给你买个鱼竿钓鱼行不行?”刚刚在上官那里受了气,凭什么不能对自己的下官发发脾气。
“段家的人手上没有沾过一文的公帑便宜,莫非这是云侯你的习惯?”
皇帝把段虎弄成兵部左侍郎,根本就是在和云烨过不去,云烨的姓子过于活泛,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派一个死板点的和云烨中和一下,到了现在,云烨才发现,这家伙不是死板,纯粹就是一根木头,还是一根没有窟窿的铁木。
云烨低头重新看了一眼钱数,又拿出账本看了一下兵部的总人数,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钱数除以人数无论如何也除不尽,最后总是有剩余,段虎这家伙行军打仗或者没问题,但是牵扯到数字的计算就是一大笔糊涂账,他只能在军中当将军。
“这些钱你来分,记得每个人都不能少,既然是大家的钱,那就每个人都分点,每个人不许多也不许少,也不得有剩余,这事交给你最放心了。”
刚刚把事情安排好,李承乾就走进了,拿起账本看了一眼就对云烨:“别欺负老实人,老段心眼实在,你让他把最后剩下的钱怎么办?老段家的人死心眼,完不成军令他会抹脖子。这样的玩笑不要和他开。”
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段虎这是太子赏赐的,加进去年的账册里。
段虎没有接太子的那一枚银币,瞅着云烨:“俺老段虽然蠢,但是这点钱还是会分的。”
云烨很想看看段虎怎么分钱,谁想到段虎转身就把账本甩给了兵部右侍郎老廖,把刚才云烨对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回头看着云烨冷笑。
李承乾笑的不成了,拖着脸色很难看的云烨出了兵部的大门就直奔东宫,只是一墙之隔,很快就到了他家,还没坐定,就听李承乾大笑着:“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