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完全没想到徐祖贻和王鸿韶居然会主动跑到小客厅来见他,突然之间见到这两位“参座”,张自忠难免感到有些意外。
在最初的寒暄和问候之后,徐祖贻和王鸿韶接下来的表现就让张自忠感到更加意外了!,徐祖贻和王鸿韶两个人在和章子中的交谈中不时的夹杂着“黄佑臣过分”,“黄佑臣无礼”之类的语句。
要不是张自忠早就坐在小客厅里面,知道徐祖贻和王鸿韶是来接见他的,张自忠还真会以为他走错了屋子,跑到了批判黄浩然的座谈会上去了!
当然,徐祖贻和王鸿韶并没有在张自忠面前说出刚才会议室里面发生的事情经过,他们只是在抒发心中的郁闷。李长官在徐祖贻和王鸿韶临出门前交代的那句话,他们还是选择了无条件服从,徐祖贻和王鸿韶两个人也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5战区的副司令刚上任就于他们两位参谋长刚吵的不可开交,这事情若是传到了日本人的耳朵里面,恐怕也会被当成笑柄吧徐祖贻和王鸿韶可不想被日本人看5战区的笑话!
只是可怜了张自忠,从头到尾张自忠都不知道“黄副座”究竟对徐祖贻和王鸿韶说了一些什么,不过从徐祖贻和王鸿韶现在的态度来推断,黄浩然说的话应该很不好听!
张自忠在军界打滚了多年,对民国官场上的那一套并不陌生。他心里十分清楚,像“副座”和“参座”这种级别将领之间的斗争。绝不是他一个小军长应该参合的事情。
无奈之余,张自忠只能陪在徐祖贻和王鸿韶旁边随声附和着,武汉给张自忠的委任状上面写的可是59军的代理军长,也就是说最高当局并没有真的忘记北平的事情!像这样的时候,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不过张自忠现在可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黄浩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对待他这个代理军长,黄浩然表现的非匙切,可是一转脸又将5战区的两位参谋长气的半死,难道这能打仗的将军脾气都是如此古怪?
张自忠忍不住想起北洋历史上的一员名将,曹锟手下的第一战将吴佩孚!张自忠觉得这位黄副座的脾气倒是和当年的吴子玉有几分相像......
徐祖贻和王鸿韶还在控诉“黄浩然”的时候,会议室里面的李长官却已经被黄浩然准备的台儿庄会战预案彻底的吸引住了!
虽然5战区司令长官部之前也做过一份津浦路北线会战的预案,不过早就被韩复渠的不战而逃破坏的一干二净!面对津浦路北段的日本华北方面军,现在李长官还真没能拿出什么详细的作战计划来,就连调庞炳勋去守卫临沂,在更多的程度上也只是临时的决策。
所以李长官很感谢黄浩然在淮河北岸打了一仗,让南线的日本人停下了脚步。谁知道他还来不及褒奖黄浩然一番,现在黄浩然又送来了一份完备的津浦路北线作战计划!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份作战计划还拥有着相当高的实现可能!沙发上李长官瞧着站在地图边侃侃而谈的黄浩然,他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难怪最高当局会给黄浩然安上一个战区副司令的名头!原本李长官以为最高当局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在5战区安cha一员心腹,便于干预军务,cha手指挥作战,现在看来,这回李长官是错怪了最高当局了!
黄浩然不但善于运用战术,居然在战略上也有颇高的造诣!以前黄浩然之所以没有显示出什么战略上的出众天赋,不过是没有得到可以施展的舞台而已......
淞沪会战时期,担任99师师长的黄浩然不过是最高当局手下的一颗棋子,只有指哪打哪的份!南京保卫战,黄浩然接手南京卫戍军的时候会战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高当局交给黄浩然的这套烂摊子也允许黄浩然在中间辗转腾挪,还得看日本人给不给黄浩然空间和机会!现在想想,这些客观原因便是黄浩然无法显lou出战略天才的原因所在!
现在黄浩然到了徐州,得到了战区副司令长官的职务,又遇到了开明的李长官和野心勃勃的日本华北方面军。再加上5战区拥有着广大作战区域,当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之后,黄浩然终于等到了他展示战略才能的舞台!
津浦路北线的战场,便是黄浩然从一名战将向统帅转变的阶梯,从华北开赴徐州的日军,则将成为他足下的垫脚石!
还是小看了这个黄佑臣啊!说他是马超,或许有些太亏心了!现在再仔细想想,李长官到觉得黄浩然更像是后蜀时期的姜维!
三国里面的姜维,“忠蜀不忠刘”。从黄浩然过往的行事来看,他也将中华民族的位置放在了最高当局之上!这样一员身明大义的虎将,自己又有没有可能收服呢?
如果真的得到了黄浩然,那最高当局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赏?
想到这里,李长官的思绪也开始渐渐变得混乱起来,刚好这时候黄浩然结束了他的讲演。在鬼使神差之下,李长官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居然没有针对黄浩然的台儿庄作战预案提出问题,而是忽然提起小客厅里面的张自忠来:
“佑臣老弟。你觉得张荩忱的为人如何?在他的问题上,武汉和军委会是不是处理的有些不太妥当?都说佑臣老弟是委座的爱将,义兄又是鼎鼎大名的军事家蒋百里蒋顾问。还望不要有所濒,予以解惑才是啊......”
黄浩然也觉得有些意外,明明他刚才谈的是台儿庄会战的预案,怎么李长官却提到了张自忠?而且他觉得李长官说的这番话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
在民国的官场里面打滚了好几年的黄浩然早已知道了此间的忌讳和厉害!虽然他刚刚为了保证台儿庄会战的预案能够顺利实施,帮助李长官赶走了安cha在他身边的卧底,但是并不代表黄浩然会在李长官面前说最高当局的坏话!他可不消自找麻烦......
“德公,我既是校长的学生,又是委座麾下的将领,你觉得我会说些什么呢?”
黄浩然很轻巧的将皮球又踢回到了李长官的脚下。在他看来,自己说的这番话应该是滴水不lou了,可是在李长官这位老政客的耳中,黄浩然说出的这几句话却是意味深长......
没错,黄浩然是最高当局的学生,又是最高当局麾下的中央军将领。按照这样的资历和身份,黄浩然应该在听到李长官的问题之后拍案而起才是!
然而,黄浩然却并没有这样做......
由此可见,在张自忠的问题上,黄浩然持何种立场已经非常的明显!至少,他是不赞同最高当局软禁张自忠的!
听到黄浩然的回答之后,李长官的心中顿觉安慰!正如李长官的推断,黄佑臣果然是一位很有良知的爱国将领!这位最高当局面前的红人,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嫡系”!
李长官决定继续张自忠的话题,西北军虽然是“杂牌”,却并不是李长官的部队,围绕着张自忠的事情做文章,李长官可进可退!不会让人找到什么把柄。
“既然佑臣老弟不便多说,那我李德邻就倚老卖老一番吧...在我看来荩忱在南京是受了委屈的!其实在委座的心中,何尝不明白张荩忱没有罪过,是无辜的?要说有错,首先是南京政府的错!在弑神一筋新章节华北对日本鬼子一味妥协退让,不正是南京的既定政策么!?从开始,乃至更早一点的“九一八”事变,政府将咱们中国的土地一块一块地让给日本人。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委座说过的那句“攘外必先安内”!说到底,宋明轩、张荩忱都是南京手中同日本人缓冲的棋子!丢了也就丢了!要不是军委会态度暧昧,29路军也不至于输得那么窝囊!”
李长官说的这番话基本上都是事实,所以黄浩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李长官见黄浩然居然能够容忍他当面数落最高当局的错处,更是喜出望外!于是李长官将他的心思全部放到了对黄浩然的争取上来!
“政府里面的人都说,委座很在乎舆论!我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的时候,全国舆论一致声讨得那么厉害,委座在乎了没有?他一点也不在乎!全国舆论反对内战,委座在乎了吗?依旧是不在乎!只是在西安被困囹圄之后,委座才勉强答应不再打内战,但回头就把亲自送他回南京的张少帅给软禁了起来!然后想方设法瓦解了东北军!这样的作法,哪里有领袖的风范?”
李长官说到这里,情绪渐渐变得有些难以自制,言语变的激昂了起来。李长官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心看看黄浩然的心理底限究竟在哪里。
“在委座的心目中,西北军也是和东北军一样不可的存在!西安事变就有西北军的一部分参加。宋明轩是西北军,张荩忱是西北军。二十九军也是西北军!张荩忱是一员虎将,让他回五十九军去,宋明轩岂不是如虎添翼?那样不但不能削弱宋明轩,西北军还会变得更加强大其实才是委座软禁张荩忱、对宋明轩的请求不置可否的真正原因所在!”
李长官前面说的话还可以理解为他是在对政府以前的消极抗日态度表示不满,后面的这些话却是直接往最高当局的头上扣“蓄意破坏抗战的”的大帽子了!黄浩然知道他不能再不出言阻止了!否则的话李长官一定会认为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叙述,于是在李长官说出最后几个字之后,黄浩然开了口:
“德公!委座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在全面抗战开始之前这国家还是个四分五裂的态势,委座他其实也不想为难张荩忱,实在是人言可畏......”
黄浩然的态度没有让李长官觉得意外,如果仅仅着几句话就能从最高当局手底下拉走一位黄埔出身的集团军司令。那最高当局也就不可能一直将李长官压的死死的了!
李长官没想到黄浩然居然能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对这样的收获,李长官已经非常满意!
该缓和一下气氛,回到正题了......
“张将军,在南京的那段日子相当难熬吧?李长官和我们说起过一些你的事情,我和燕谋兄都十分同情张将军的遭遇!军界中人都知道北平的事情怪不得将军,将军被困南京,不过是有人硬要借题发挥罢了......”
张自忠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王鸿韶的话题还是转到了这个问题上,自从张自忠离开南京回到59军之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张自忠都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应付这种场面的说辞。
虽然旁边的徐祖贻没有吭声,但是从他突然停止说话竖起耳朵的作,张自忠看出了徐祖贻也很想知道一些他被困南京的内幕,既然两位“参座”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张自忠决定予以配合。
毕竟以后还要在徐祖贻和王鸿韶的仗,买个面子给徐祖贻和王鸿韶是必须的。
“我奉命留在北平,因才识浅陋,力尽援绝,有负国家使命,贻误之咎,实不敢辞。到南京之后向委座及军委会报告经过,自请处分,委座仅予撤职查办,不立刻严谴。晋谒委员长时,委座复蒙策励有加,许以待命自赎,私衷钦戴,感激涕零。现在有了效命的机会,誓以未尽之余生,在李长官指挥之下,拼命作战,为国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徐祖贻和王鸿韶想要听到的自然不是这样的场面话,听张自忠“背完台词”之后,王鸿韶的表情就像是牙疼一样,徐祖贻则重重的咳了几声,然后吩咐旁边的卫兵上茶。
喝过几口之后§祖贻盖上了茶碗,他笑着问张自忠初到南京见到最高当局时谈了些什么。
张自忠据实相告,他告诉徐祖贻,到南京之后,他在秦德纯、张钺的陪同下去了四方城,一个青年侍卫官把他们引到客厅。不一会儿,最高当局由书房走了进来。
张自忠主动请罪道:“自忠在北方丧师辱国,罪有应得,请委员长严予惩办。”说着,将事前写好的报告和宋哲元的报告双手呈交最高当局。
最高当局接过报告书,略为看了看,点了点头。对张自忠说道:“你在北方一切情形,我均明了。我是全事委员会委员长,一切统由我负责。你要安心兵身体,避免与外人往来,稍迟约你详谈。”
听张自忠说到这里,徐祖贻和王鸿韶同时冷哼了一声,对于最高当局的这套政治把戏,徐祖贻和王鸿韶是十分的了解,最高当局哪里是真的关心张自忠的身体?不过是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罢了!也是张自忠好运,先有宋哲元的报告,后有冯玉祥和李长官出面说情,否则的话,多半是要在武汉和张少帅做伴了!
张自忠听到了徐祖贻和王鸿韶,不由得停止了叙述,王鸿韶正听的过瘾,哪里肯让张自忠就此打住,他赶紧冲着张自忠说道:
“张将军但说无妨!我与燕谋兄刚才不过是义愤填膺罢了!”
张自忠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王鸿韶趁着这个空当将桌上的茶碗递给了站在旁边的卫兵,然后用手指冲着茶碗点了点,示意卫兵将茶水续上!
感情王鸿韶这是听张自忠说书来了!
“之后我又觐见过一次委座,秦德纯帮我递话,问该如何处理我,委座说舆论的反应很大,对我很是不利。加上我的身体、精神都不好,让我在南京休息一段再说,之后我便住在了山西路的第一集团军办事处,之后冯将军和石敬亭、马彦翀都先后为我说过情,终于我在山西路等到了钱大钧......”
钱大钧的突然前来,令张自忠颇感意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一番寒暄之后,钱大钧从身边皮包里摸出一张纸来,却是一张由最高当局签署的委任状‘大钧告诉张自忠,委座已经他为军政部中将部附。”
军政部隶属行政院,并由军事委员会兼领,是南京政府的军事行政机构,主管全军的编制装备、军需补给、兵工兵役等事宜。何敬之任部长,曹浩森任次长。部附一职,仅低于副职,这个任命给了张自忠不小的安慰,他总算从中看到了一线前景。
“军政部中将部附一职,听起来十分的荣耀!却并不承担任何实际的责任,不过是是一个挂名闲差!没想到委座居然使出了这样的旧把戏,实在算不得高明!”
王鸿韶看来多半是以前和最高当局有过过节,只要一逮到最高当局的错处,王鸿韶就是一通冷嘲热讽,也不管小客厅里面有多少的下级军官和卫士。
徐祖贻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对最高当局的作法感到不满意,还是对王鸿韶的行为有些看不过眼。反正他是没有让张自忠别在往下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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