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圆圆觉得自己人生中最不自由的一刻，莫过于踏进那家小咖啡馆的瞬间。
桌上的花瓶插着一支垂头丧气的百合，仿佛正为她今天的命运默哀。
“相亲。”
她低声咕哝，像念出一场判决。
赵妈妈打电话时的逼迫还回荡在耳边：“你都快三十了！这个高天明可是我同事的儿子，条件不错，年轻有为！别给我搞砸了啊！”
可高天明第一眼的“年轻有为”，就让赵圆圆怀疑人生。
他的头发像刚从风筝线里抽出来，T恤上沾着一片面包渣，甚至不知道是甜的还是咸的。
“嗨！不好意思，刚忙完！”高天明一屁股坐下，手机顺手拍在桌上。
屏幕还亮着一堆绿油油的K线图。
赵圆圆心中一阵翻腾，不知是咖啡馆的香气让她反胃，还是对面这位的自来熟。
“赵圆圆是吧？”高天明笑得很真诚，伸出手来。赵圆圆刚准备应付性地握一下，手机响了。
“叮铃铃，股市开盘。”
他立刻缩回手，低头开始狂点屏幕。
赵圆圆的嘴角抽了抽。
“你是来相亲还是盯盘？”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还算礼貌。
“当然是相亲啦！”高天明抬头，又补了一句：“股市有波动，爱情更得沉住气！”
这句话配上他那一脸理直气壮的神情，竟让赵圆圆有点哭笑不得。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压了压火：“所以，你是炒股的？”
“也算吧。”高天明点点头，“不过更多是分享经验，我是股市交流群的群主。”
“哦？”赵圆圆挑眉，“那挺厉害啊，有多少人？”
“两个。”高天明喝了口水，“我妈，我爸。”
赵圆圆差点一口咖啡喷出去。她强忍住笑，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你爸妈炒得怎么样？”
“还行吧。”高天明皱眉，一本正经地分析，“他们亏得不多，主要因为听我的少。”
赵圆圆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我说真的。”高天明耸耸肩，“我平时挺靠谱的，就是今天早上我妈非让我来，结果吃早饭太匆忙，衣服就……”他低头看了一眼，“呃，失误。”
“所以，你对相亲怎么看？”赵圆圆忽然认真了几分，抬起头问他。
“哦，我觉得挺好的。”高天明毫不犹豫，“相亲这事儿吧，就跟买股票一样。”
赵圆圆眼神一紧：“又是股票？”
“对啊！你看，股票需要看价值，看未来。”他摆出一副金融分析师的模样，“但更重要的是心态！如果一开始就没耐心，那好股票也守不住。”
赵圆圆沉默了一秒，冷静地开口：“那你今天是觉得我值长期投资，还是适合短线操作？”
高天明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赵圆圆，我跟你讲，我就喜欢你这种会抛高难度问题的人。”
“那我问最后一个。”赵圆圆把咖啡放下，语气平淡，“你炒股几年了？”
“六年。”
“赚了多少？”
“还好。”高天明挠挠头，“本金没了，但经验满满！”
赵圆圆起身，理了理包的肩带，留下一句：“你的经验很值钱。”然后转身离去。
高天明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摸摸头上的“风筝线”，忽然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赵圆圆！爱情也是讲沉住气的！我可以等！”
她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却在路口拐弯的时候，嘴角浮现一丝抹不掉的笑意。
赵圆圆走出咖啡馆时，心情复杂。
她原本做好了见一位平庸但至少合乎传统相亲标准的男人的准备，却没想到高天明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她在路边站了会儿，掏出手机给闺蜜王菲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电话一接通，王菲的声音透着八卦的兴奋，“有戏吗？”
“戏？”赵圆圆冷笑一声，“你说相声吗？这个人简直像脱口秀演员一样，穿着一身股票行情走来的！”
“哎哟，听起来有意思啊。”王菲打趣道，“能让你主动打电话吐槽的人，看来有点东西。”
“东西不少，但全是槽点。”赵圆圆没好气地说，“T恤上沾着早餐渣，头发乱得像一团乱麻，手机响不停，就为盯股市。”
她学着高天明的语气，“‘股市有波动，爱情更得沉住气’，你说他是在相亲还是在教学？”
王菲在电话那头笑得停不下来，“哎，别说，这人挺有个性的，你不觉得吗？”
赵圆圆一愣。
高天明确实与她见过的其他相亲对象不同。
他不油腻，也不自吹家世，更没有一副“赶紧谈婚论嫁”的架势。
虽然有点不靠谱，但倒是有种奇怪的真诚。
“个性？我就觉得他像个笑话。”赵圆圆嘴上仍然坚持，但语气已经没那么硬了。
“有些人第一眼看着像笑话，后来却是段子精选。”王菲狡黠地说，“再说了，相亲嘛，不是说遇到完美的人，而是遇到有趣的人。”
“我觉得他更有趣的是他爸妈。”赵圆圆哼了一声，“股市交流群两个成员，他爸妈还不听他的，这人到底哪来的自信？”
王菲笑得更欢，“你说完我都想见见了！”
“别了，他是我的劫。”赵圆圆叹了口气，“我妈一会儿肯定还要打电话问进展，真是烦。”
果然，不到十分钟，赵妈妈的电话来了。
“圆圆啊，怎么样？高天明这小伙儿不错吧？”赵妈妈的声音兴奋得像已经定了婚。
“妈，他确实‘不错’——如果‘不错’是形容有点离谱的意思。”赵圆圆翻了个白眼，“他不靠谱得很！”
赵妈妈显然有点失望，“啊？他妈可说他是个稳重的孩子。”
“稳重？”赵圆圆忍不住吐槽，“他可能稳重在炒股上吧。”
“你别太挑了，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赵妈妈耐心地劝，“人家条件不错，对你又没坏心思，聊聊看嘛。”
赵圆圆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母亲的好意，也理解家里希望她尽快稳定下来的心情，但她真的不想将就。
几天后，赵圆圆在公司加班。
正埋头整理数据时，突然手机响了。
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赵圆圆接起电话。
“赵圆圆，是我，高天明。”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赵圆圆愣了一下，“你怎么有我号码？”
“你妈给的。”高天明坦然答道，“其实我是有点事想问你。”
“说吧。”赵圆圆语气淡淡的。
“你们公司是不是在开发新业务？”高天明问。
赵圆圆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上周你提过一嘴，我刚好查了一下你们的行业趋势，觉得挺有潜力的。”高天明语气认真，“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买你们公司的股票。”
赵圆圆差点没把手里的笔扔出去，“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高天明顿了顿，“我还想说，上次见面后，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觉得你人特别好。”
赵圆圆不禁一愣，这转折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好在哪？”
“你聪明，有想法，还很幽默。”高天明语气真诚，“第一次见面就能怼得我无话可说，这种姑娘可不多。”
赵圆圆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呢？你想干嘛？”
“我想约你出来吃个饭，正式认识一下。”高天明说，“上次我状态不好，这次我保证不看手机，也不说股票。”
赵圆圆沉默了一会儿。她本来想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吧。”
几天后，两人再次见面。
这次的高天明形象焕然一新，穿着干净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赵圆圆差点没认出来，甚至忍不住开玩笑：“高天明，你是不是换了个人来？”
“当然没有。”高天明笑着挠头，“我只是觉得，上次确实太随便了，应该向你道个歉。”
赵圆圆点点头，心里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
两人坐下来聊了很多。
从生活到工作，从兴趣到未来规划。
高天明虽然偶尔还是会扯到股票，但每次都被赵圆圆及时打断。
“你看，你是不是忍不住又想讲股票了？”赵圆圆笑着拆穿他。
“没办法。”高天明耸肩，“职业病。不过，认识你之后，我突然发现，股票之外还有很多更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赵圆圆问。
“比如你。”高天明说得一本正经。
赵圆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一次，她没有反驳。
几个月后，赵圆圆带着高天明回家吃饭。
赵妈妈满意地端上红烧肉，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忍不住感慨：“圆圆，看来你这次选对了啊！”
赵圆圆笑而不语，而高天明则自信满满地接过话：“阿姨，爱情这事儿吧，就像股票——得长期投资，才能看见回报。”
“又是股票！”赵圆圆忍不住敲了他的脑袋，“你就不能换个比喻吗？”
高天明捂着脑袋，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不行啊，股票就是我的浪漫。”
赵圆圆嘴上嫌弃，但眼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