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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乔迁悟道普通人,北斗金沙终落根

  咱们暂且把滴水岩公司的事儿放一放,转头来聊聊李一杲一家的小日子。

  李一杲和赵不琼在公司附近租的那城中村自建房,眼瞅着三年租期就要到了,两口子一合计,打算不再续租了,是时候该给自己安个窝了!

  买房这事儿,他俩心里可有谱了。第一,得是个独栋小别墅,还得带着个小院子,联排的那种可不要,这样自己在家里弄些花花草草,又不会碍着邻居的,被邻居指指点点的,就很爽了;第二,最好是那种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欧式小洋楼?那可不合他俩的口味;第三,房子得挨着条大河,站在别墅楼顶,眺望远处江面,江风一吹,那叫一个舒坦。

  按这条件一筛,嘿,符合条件的还真不多。国泰花园、莲花别墅、清华坊、雅居乐、江山帝景,这些地方他俩都溜达了一圈,愣是没瞅见一个能让他俩立马拍板的。后来跑到万科红郡,那别墅,高端是高端,可还是没戳中他俩的心窝子。

  赵不琼看房那是越看越起劲,李一杲可就惨了,一开始还兴冲冲地跟着,几套房子看下来,兴趣是荡然无存,干脆就窝车里等赵不琼召唤了。除非赵不琼打电话喊他,不然他是打死也不下车。“咱们这么瞎跑可不成,你得定个章程,省得咱俩跟无头苍蝇似的。”李一杲忍不住抱怨道。

  赵不琼一听,脸立马就拉下来了:“怎么?这才看了三天,你就烦了?”

  李一杲一看赵不琼那脸色,赶紧赔笑:“不是烦,是得有目标不是?咱们这么瞎转悠,啥时候是个头啊?”

  赵不琼一听,气也消了大半:“目标不是早就定了嘛,独栋别墅,古风,靠河。咱看的这些,不都是独栋嘛,就是要么不靠河,要么不是古风。要不,咱放宽点条件?”

  李一杲点头:“行,古风那条可以稍微放一放,但欧式那种风格的,咱可不要。”

  赵不琼皱了皱眉:“你这要求可真不低,古风别墅,苏州那边才多呢,番禺这边少得可怜。”

  李一杲也叹了口气:“网上那些美美的古风别墅,大都是江浙一带的,广州这边,我还真没见过谁晒过。”

  “要不,咱问问大师妹?”李一杲突然灵光一闪。

  张金枇接到李一杲的电话,没急着给建议,而是问他们啥时候有空,一起去老师家喝杯茶。李一杲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转头问赵不琼,然后定了个时间:“大师妹,后天星期天,早上行不?”

  “不行!”张金枇干脆地拒绝了,“星期天早上我女儿有比赛,下午三点吧?”

  “行!”李一杲爽快地答应了。

  虽说定了去无问僧家的时间,但赵不琼看房的劲头一点没减,这两天又转悠了不少地方。最后,她发现自己钟意的,竟是二沙岛上那些独栋小别墅,站在珠江边,看着江水悠悠,那感觉,绝了!赵不琼预约的第一套,对方先是一通盘问,怀疑她有没有这财力。赵不琼一亮身份,星美集团的大公主,对方还是半信半疑,不过好歹给约上了。一看完房子,对方开价9600万,赵不琼咬咬牙,也拿不出来,除非动公司的公款,但也只是勉强够得着。

  不过,这第一套还没让她彻底满意,接着又去看了一套。那套别墅,李一杲压根儿没敢跟着进去,为啥?对方报价最低2.6亿!乖乖,这价格,吓得李一杲直接当起了司机,窝在车里等。赵不琼看完出来,一脸喜色,李一杲心里那个苦啊,感觉自己就是个穷小子。等赵不琼上了车,开出去一段路,她喜滋滋地说:“这家房子太棒了!我好喜欢,在楼顶就能看到珠江夜景,太美了!”

  李一杲瞪大眼睛,摸了摸胸口,说:“我的乖乖,老婆,2.6亿啊,这钱要是拿来铺满家里所有墙壁、地板,那不也挺好看?”

  赵不琼当然知道现在买不起,不过是想看看顶级别墅啥样,为啥人家要卖。这种房子,要不是对方确认了自己是星美集团赵雄的女儿,估计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谈买卖了。

  “我又没说要买,就是看看豪门到底有多豪。”赵不琼笑道。

  “那如果你真有钱了,会买吗?”李一杲问。

  “没看过之前,可能还有点心动,但看过之后,我就没兴趣了。”赵不琼说。

  “为啥呢?”李一杲挺好奇,“这些别墅,比你爸那儿的还贵,还气派,还豪横吧?”

  “对!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赵不琼笑道。

  赵不琼看了这么多房子,其实她心里真正惦记的并不是房子本身,而是另一件大事儿——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这一路的教育环境,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特别是幼儿园、小学、初中这三个阶段,简直就是孩子性格和习惯的塑造期。

  赵不琼跟她大哥赵不富的成长经历,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赵不富小时候,赵雄还没发迹,他就在普通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里摸爬滚打,直到快初中毕业,赵雄的生意才有了点起色。那时候赵不富的性格已经基本定型了,虽然不算学霸,但学习成绩还算不错,最后也考上了深圳大学。虽然不是啥985、211,但在GD省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

  可赵不琼就完全不一样了,她上小学的时候,赵雄已经是个有钱人了。自然,她就被送进了贵族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一路都是贵族教育。学费贵得吓人,身边的同学也都是非富即贵,整天就是互相攀比。赵不琼以前还觉得这种环境比草根强多了,心里头还鄙视过别人。结果呢,自己高考考得一塌糊涂,最后出国也是读的野鸡大学,啥都不是。回来之后,那失落感,别提了。

  尤其是嫁给李一杲之后,面对这个学霸老公,赵不琼更是觉得自己除了幸运,啥长处都没有。那儿子将来怎么办呢?当然得像李一杲那样,成为学霸,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当个学渣。所以,她每次看别墅,其实都是在考察周边的教育环境。这一圈看下来,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满意,能让儿子像李一杲那样自由成长。要是身边都是一群非富即贵的同学,那还怎么保持普通人的心态和自由呢?

  赵不琼心里一直记着给老爹讲过的《陆静之悔》的故事,那故事讲的就是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深远影响。现在儿子三问都两岁多了,再过几个月就要上幼儿园了,她心里那个急啊,总是在想,儿子将来的同学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对他的未来有影响。

  这才是赵不琼看房看得这么起劲的真正原因。今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转头问李一杲:“老公,我想让三问成为学霸,一路读到研究生、博士毕业,你说,咱们得怎么做呢?”

  李一杲一听,乐了:“嘿,三问这小脑瓜子可比咱俩聪明多了,考研读博,那都不是事儿。只要别让人给带歪了就行。”

  三问,是他们的大儿子,大名李三问。这名字还是李一杲在儿子出生前就准备好的,原本有三个备选:李再问、李三问、李天问。他还打算等儿子满月了,让他自己抓阄选呢。可一个月大的娃,哪会抓阄啊?最后,李一杲只好请老师无问僧来帮忙挑。无问僧掐指一算,说叫“李三问”的话,将来读书运旺,能成大学问家;叫“李天问”,将来可能会做官;叫“李再问”,说不定能当大老板,富甲一方。李一杲和赵不琼一合计,俩人都不约而同地选了“李三问”。就这么着,儿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两口子都希望他将来能成大学问家,学者一枚。

  那么,咱们的小主角李三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嘿,这小家伙才两岁多,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啥都想摸一摸、试一试的年纪。李三问也不例外,对周围的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探索欲。最让人吃惊的是,他对积木那叫一个痴迷,只要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能用积木给“复制”出来,不管是高楼大厦、小汽车、大轮船,还是各种小动物,只要是他见过的,回家就能用积木堆出一个有模有样的来。

  更绝的是,这小家伙现在还跟着他爷爷李毅学下围棋呢。才学了个把月,李毅最多只能让他四子,不然还真下不过他。你说这智力成长速度,是不是快得惊人?

  赵不琼看着自己儿子这么聪明,心里那个美啊,同时对儿子的未来也充满了期待。但是,她心里也有个担忧,要是儿子知道自己家其实挺有钱的,这会不会对他的心态有啥影响呢?再怎么藏着掖着,住在这别墅豪宅里,天生就会让孩子感觉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怎么才能让儿子像普通孩子那样无忧无虑地成长呢?

  李一杲比张金枇早到了半小时,来到翰杏园时,无问僧刚午休起来,还眯缝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脑子里还回味着早上和机器人对弈的棋局呢。李一杲这时候来,就是为了给机器人换上最新的真脑芯片。无问僧饶有兴趣地看着李一杲动手,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机器人的后脑壳,准备替换里面的芯片。看着看着,无问僧就皱起了眉头:“一呆哥啊,你这机器人就不能跟电影里头那样,自动开个口子,把芯片推送出来,让我也能轻松更换?”

  李一杲笑着解释:“老师,这芯片跟电脑的CPU一个道理,基座和主板连在一起的,得打开才能换。而且,这芯片发热量大,您瞧这散热管道,得先拆下来,露出芯片才能换。”

  无问僧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一呆哥,哪有不行的道理?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是你想不想做到的问题。我跟你说好了,这机器人最多半年,你就得给我换个新的!下一个机器人,得有名儿,叫黑山老妖,记住了没?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换芯片得简单,我自己就能搞定,甚至以后有第二个机器人,它们之间也能互相换;第二,这机器人的表情动作太僵硬了,黑山老妖嘛,就算不会真哭出眼泪,也得有哭的表情,就算不会笑,也得有笑的样子,得七情上脸才行;第三,得会拍马屁,哄我开心。你看看你这个机器人,说话跟背书似的,一点都不会哄人。半年时间,三个要求,记住了啊!”

  “哇,老师,您这是给我出难题啊,真不容易做到啊!”李一杲叫苦不迭,“不过,既然是老师您的要求,那我尽力而为就是了。对了,老师,为啥要叫黑山老妖呢?那可是个丑八怪啊。”

  无问僧摆摆手:“谁说黑山老妖是丑八怪的?我要的黑山老妖,必须是温婉可人的美女长相,而且身高嘛,不要太高了,得比我矮一点,你看看你这个机器人,我得抬头看,多费劲儿啊,得显得我高大威猛才行,明白不?”

  李一杲低头瞅瞅无问僧那矮小的身材,心想这要显得无问僧高大威猛,那得找个多矮的机器人啊?他正准备反驳,说没有这样的机器人,除非弄个机器狗,一旁的赵不琼看他那表情,赶紧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嘀咕:“老公,如果黑山老妖总是对老师低眉顺眼,弯腰点头的,不就显得老师高大威猛了嘛?”

  无问僧耳朵尖,一听这话,乐得哈哈大笑:“一呆哥,你看看,还是不琼聪明,就这样定了!”

  “好!老师,我明白怎么做了!”李一杲赶紧答应下来。

  李一杲麻利地给机器人换好AI芯片后,张金枇也恰好赶到。无问僧招呼着三人前往无问斋品茶,一落座,李一杲便自然而然地担当起泡茶的重任,而无问僧则悠闲地坐着,边品茶边聆听众人的闲聊。赵不琼说明来意后,便向张金枇请教有何好推荐。张金枇也不含糊,直接给出了两个建议。

  第一个推荐是去沙湾古镇,买一套古镇里的老房子,稍加改造装修便能焕发光彩。“我有个朋友,去年在汇源直街和安宁中街交叉口北侧买了套房子,带个小院子,从安宁中街看过去,写着‘云熙堂’那家就是。院子里还有棵香蕉树,围墙外都能瞧见。那一带还有些民居可以出售,离京兆小学挺近的。”

  赵不琼一听,心中不禁一动。她曾带儿子去过沙湾古镇,依稀记得张金枇说的“云熙堂”。当时只觉得那房子古色古香,以为是旅游景点,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庭院深深,假山流水,古建筑雕梁画栋,颇为精美。一家三口刚坐下,主人家就出来提醒,说是私人住宅,可以拍照,但别随意喂鱼。她还以为是本地老居民世代传承的老宅,没想到竟是张金枇朋友新买下来修缮的。

  张金枇见赵不琼感兴趣,便拿出手机,翻出几个老房子的照片,一一介绍:“这些老房子都带院子,有的可以长租,有的可以买卖。只要不是文物保护的古建筑,都能交易。你看这个,院子和围墙都是古建筑,但里面的房子在破四旧时给拆了,挺可惜的。不过这样也好,后来重建的火柴盒式房子就不算历史古建筑,可以买。这院子有三百多平米,房子地面面积八十平米,可以重建,盖三层,足够你们一家住了。这房子一千万都不用,买回来花三百万做个仿古岭南建筑,那就是人间美景了!”

  “这建议不错!”无问僧也笑眯眯地点头称赞,“这位置离京兆小学很近,虽然比不上中心小学,但也是沙湾古镇排名第二的小学了。”

  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赵不琼,一听到学校问题,连忙追问张金枇:“大师姐,沙湾镇的学校教育怎么样?在番禺排名如何?最好的小学是哪所?”

  张金枇放下手机,从包里掏出一张折页递给赵不琼,指着上面的资料介绍:“我女儿马上就要上初中了,你看,这是我女儿读的小学介绍,沙湾中心小学,目前是沙湾古镇最好的小学。这下面还有沙湾古镇其他学校的介绍。沙湾古镇是广州市第一批中小学生研学实践教育基地,也是第一批教育强镇。番禺区最好的三所中学中,象贤中学和番禺中学都在沙湾镇。古镇里小学有四个,中心小学、京兆小学、育才小学、实验小学。哦对了,老师的老爸就是实验小学的老校长,离这儿很近……还有啊,古镇里的小学教育跟外面有些不同,有非遗文化教育、民俗文化教育,这些都是结合沙湾古镇的文化古迹进行的现场教育,这是其他没有古文化基础的小镇比不了的。”

  赵不琼听得连连点头,越听越觉得在沙湾古镇定居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刚想询问哪所小学好,又想起儿子才准备上幼儿园,小学初中还得等好几年,于是改口问:“那幼儿园呢?有哪些?哪个最好?”

  张金枇答道:“这个不用选了,小镇上虽然幼儿园不少,但值得选的就一个,镇政府办的沙湾中心幼儿园,最好,没有之一。”

  按照广州市的义务教育招生规矩,公办学校的学位分配,那可是实打实地看户籍和人户是否一致。换句话说,赵不琼和她家娃住哪儿,原则上娃就得在那一片儿的公办学校上学。通常啊,赵不琼的娃要入学,有这么两种方式。第一种,就是地段入学,也叫对口入学,简单说,就是娃能上赵不琼房产所在地划分的那个公办学校。

  赵不琼本来就是广州城里人,户口迁到沙湾古镇那房子去,易如反掌。这样一来,她娃就属于地段入学了。

  要是赵不琼想让娃去离家稍微远点,但又不想在自家地段上学的学校,只要那学校离她家不超过3到5公里,她还可以申请统筹入学。不过,这种方式得交点统筹费,但这点钱对大多数家庭来说,都不是啥大问题,更别提赵不琼这样的家庭了。

  沙湾古镇说实话,面积其实并不大的。不管你在哪儿买房子,想上哪所小学,四个里头挑一个,不在自己的学区里头的,花点统筹费入学就搞定了。不过,听完张金枇那么一介绍,赵不琼心里头已经有数了,沙湾中心幼儿园和沙湾中心小学,就是她的首选了。

  赵不琼对张金枇推荐的那套带古典青砖围墙院子的老房子挺感兴趣,但唯独有一点让她犹豫,那就是停车不方便。房子在安宁大街上,没法直接停车,最近的停车场也得走上两百多米。虽然距离不算远,但要是手上提着东西,走这么一段路还是不免有些麻烦。赵不琼心里头还是盼着能车子直接停到家门口,那多舒坦啊。

  “大师姐,你推荐的这些老房子,难道就没有能在家门口停车的吗?”赵不琼忍不住问道。

  张金枇笑了笑:“当然有啦,不过嘛,在推荐之前,我得问问,你是打算怎么方便?是方便你自己呢,还是方便你儿子?”

  赵不琼想了想:“那当然希望两者都方便了。”

  无问僧和李一杲在一旁默默喝茶,听着两个女人聊房子和孩子。这时,李一杲插了一句:“大师妹,如果真得二选一,那还是孩子优先,然后才是我们俩。”

  无问僧闻言,抬头看了李一杲一眼,也跟着打趣道:“一呆哥,那你说说,怎么个方便法算是方便?是孩子自己走路上学方便,还是你开车接送方便?”

  李一杲的儿子才两岁半,上幼儿园自然得接送,哪能让孩子自己走啊?这个问题显然没第二种答案,李一杲正想纠正无问僧,但转念一想,老头子以前也接送过孩子,不可能不懂这个理儿,那他这话,肯定是话里有话。李一杲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笑道:“老师,您说的是,咱们得像普通人家那样,既不过于寒酸,也懂得艰苦,这样对孩子才是最好的。”

  赵不琼一听李一杲这话,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附和道:“对,老师,普普通通就行,但我们感觉真的很难做到。”接着,赵不琼把自己这几天看房的经历,还有对那些别墅区学校情况的了解,都跟无问僧说了说,“其实,如果不考虑学校和环境对孩子的影响,我们倒是挺喜欢碧桂园那边的江边别墅,环境又好,位置也不错,离公司也近。但碧桂园里面有个贵族学校,如果我们不进去读,那碧桂园东岸就属于番禺区的古坝村,古坝村的小学,可能就比不上对面碧江村的小学了。”

  张金枇听了笑道:“四师妹,你对别墅和周边学校的了解还挺全面嘛。”然后又话锋一转,“不过,村办小学和镇办小学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小镇早就形成了自己的配套体系,这种配套不仅仅是有没有学校、医院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小镇上的人和这些配套之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小圈层。优质资源都围绕着小镇中心聚集。镇上的人、外来人,还有新融入小镇的人,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你看看老师他们家,三代人在沙湾古镇,虽然不是原住民,但三代下来,也算是小镇上的新土著了。”

  无问僧一听,乐了:“哇塞,枇杷,我怎么就成新土著了?”

  李一杲和赵不琼也笑了,无问僧继续说道:“一呆哥,不琼,枇杷说得有道理。你们得想想,希望孩子将来成为什么样的‘普通人’,是打算在这里扎根,成为新土著,还是像浮萍一样,工作在哪里就漂到哪里?”

  赵不琼和李一杲对视了一眼,李一杲想起自己在西北的童年,家里好几代人都在同一个弄堂里生活,那种小城市土著的感觉,让他倍感亲切。而赵不琼就不同了,赵雄从潮汕到广州,再到深圳,辗转多地,住的都是小区,也换了不少次房子,赵不琼从来就没有那种土著的感觉。赵雄还会偶尔回潮州老家找找童年的感觉,但赵不琼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加上她从小读的是贵族学校,更是让她不知道什么是“土著”观念,只有圈层的概念深深植根于心。

  现在,赵不琼倒是有些羡慕李一杲的成长环境了。她略作思索后答道:“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找到一个地方定居下来,融入当地社会,几代人都能在这里扎根。所以,我们真的很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定居地。”

  无问僧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不错不错,这样就好办了。来来来,不琼,我来问问你,你是怎么理解‘普通人’这个词的?”

  赵不琼略作思考,回答道:“普通人嘛,我觉得就是那些在社会地位、成就或者能力上没什么特别突出,过着平平淡淡生活的人。”

  无问僧转头看向李一杲,笑眯眯地问:“一呆哥,你对不琼的这个定义,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李一杲低头沉思片刻,随后补充道:“普通人之所以显得普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并未受到大众的广泛关注。然而,在他们各自的岗位上,他们可能正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就好比有个女人,日复一日地背水泥挣钱,过着平凡的生活。但突然有一天,她的生活片段被传到网上,吸引了千万粉丝,成为了网红,那时,她就不再是我们眼中的普通人了。”

  无问僧听后,拍了拍手,笑道:“不错不错,你们对普通人的定义和补充都很有道理。那我也来谈谈我的看法吧。”说着,他拿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在品味茶的余香,“咳咳,这茶啊,真是不错,九块九包邮,既实惠又好喝。哎呀,我这又跑题了。说到哪儿了?哦对,普通人。什么是普通人?在我看来,普通人就是那些能顺应生活节奏,该干嘛就干嘛的人。就像小孩出生后,该吃母乳就吃母乳,别整那些羊奶牛奶的;稍微长大点,该吃饭就吃饭,别老拿零食当饭吃;童年时该玩耍就尽情玩耍,别整天喊着要赢在起跑线上,去学这学那的;到了该背书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背书,别整天追求什么快乐教育;长大后,该谈恋爱就大大方方谈,别整天宅在家里搞屌丝文化;该结婚就结婚,别整天标榜什么单身贵族;该生娃就生娃,别整天喊着丁克家庭好;对待工作也是如此,想创业就勇敢去闯,不想创业的,就努力在自己的岗位上往上爬,爬不动了,就退居二线,年龄到了,该退休就退休,该带孙子就带孙子……这一切都能顺其自然去做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普通人。但你们仔细想想,我们身边有多少人,其实连这些都做不到,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的普通人呢?”

  “哇,老师,听你这么一说,想做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李一杲夸张地张大了嘴巴,随即转头对无问僧笑道,“老师,那你自己算不算普通人呢?”

  无问僧嘿嘿一笑,眼神里透着一股狡黠:“嘿,一呆哥,你还知道把问题抛回来给我,玩起回旋镖来了啊。我可是元神合道,我是正儿八经的仙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要做真正的普通人,那得是以生命合道,我可舍不得这条命,总想着永生不死,哪会愿意以生命合道哟。”

  “以生命合道?”无问僧这句话,听似玩笑,却饱含深意,让张金枇、李一杲、赵不琼三人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普通人是以生命合道”,这句话在他们脑海中回荡,如同洪钟大吕,轰鸣不止。

  见三个门生都陷入了沉思,无问僧又用半开玩笑的语气继续道:“你们啊,修道修道,总想把什么都弄得高大上。可这世上最高大上的东西,往往都是触手可及、平平常常的。哪有什么非得‘问天再借五百年’才能悟出的道理?天天嘴里喊着道法自然,那什么是自然?不就是啥时候该干啥就干啥,顺其自然嘛,甭管做得好不好,能不能做,时间到了,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有啥高大上的?还有啊,你们现在请了司机没有?家里有没有保姆?我有个同学,整天喊着要给孩子穷养,可家里三个保姆,两个司机,天天围着转,这哪是穷养?孩子又不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家里是有仆人的,这样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是普通人吗?如果你们想要的是这样的‘普通人’,那就按照贵族的标准去培养,而不是普罗大众眼中的普通人。所以啊,你们并没有真正给自己的‘普通人’下个准确定义。这世界上有贵族中的普通人,有暴发户中的普通人,有权贵家族中的普通人,当然,还有你们刚才说的那种,普罗大众中的普通人。你们呢,是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心却飘到了别人的位置,屁股和脑袋错位了,自然就不明白普通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普通了……”

  无问僧越说越激动,仿佛演讲的激情又被点燃,他指手画脚,对着三人开讲:“现在的社会分层严重,不同圈层的人就像不同的生物。如果你是老虎圈子的,那就按照老虎的习性来,该吃就吃,该睡就睡,顺其自然,那就是老虎圈层的普通人;如果你是一条爬虫,那也一样,该吃的时候吃,该爬的时候爬,该睡的时候睡,那也是爬虫圈里的普通人。无论哪个圈层的普通人,其实都是以生命合道。只不过,我们每个人都想往上爬,总希望越过自己的圈子,进入更高的圈层。这其实也是社会化生命的进化。一个人在社会中,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一种形态里,但更多的人,会在不同阶段爬上不同的圈层。那么,你就要按照新的圈层,调整心态,继续做那个圈层里的普通人。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完整的普通人。”

  见无问僧越说越起劲,李一杲心想,这要是不打断,恐怕得聊到月亮挂天边了。他瞅准时机,赶紧给无问僧递上一杯热茶,“老师,来,先润润嗓子。”无问僧接过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李一杲趁机插话:“老师,你这翰杏园美得跟画似的,将来你孙子在这儿长大,会不会觉得自己家挺不普通的?”

  “哟,话题转到家庭上了?”无问僧放下茶杯,笑眯眯地看着李一杲,“你爸妈现在跟你一块儿住吗?”

  李一杲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儿子还没出生呢,我就把他们接过来了。”

  无问僧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就对了。我刚才讲了普通人的定义,现在咱们说说什么是普通家庭。一个家,不是简单两口子住在一起就算数,也不是添个孩子就完整了。家庭啊,得既有‘家’又有‘庭’。关上门,头顶有片瓦遮风避雨,你作为家的顶梁柱,上有老人需奉养,下有孩童待抚育,三代同堂,血脉相连,这才是平凡而又温馨的家;打开门,脚下有土可耕可种,亲朋好友间礼尚往来,有迎来送往的空间,这才算是真正的‘有庭’。家庭,不是单打独斗,不是利益至上的契约组合,而是以血缘为纽带,共同遵循生命之道,代代相传,即便时代更迭,也能薪火不息的生命共同体……”

  无问僧再次挥手,指向院子,情绪激昂地说:“你们瞧这些花草,或许觉得价值连城,但在孩子眼里,它们哪比得上家里保姆对孩子的负面影响大!我孙子出生后,我俩一起种花、砌石,这种生活跟乡下有啥两样?这些花草不是财富,是汗水;不是炫耀的资本,而是最朴素的田园之乐。可一旦家里有了仆人、保姆,那氛围就全变了,家里头自然而然地就有了等级之分。还有啊,别总用你的眼光去揣测孩子的世界,他们小时候,你不刻意引导,他们哪懂得比较财富?对他们来说,亿万豪宅和百万公寓,区别仅在于哪儿更好玩,而不是财富的多寡。”

  李一杲见无问僧越说越起劲,心想这老头今天怕是要滔滔不绝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无问僧说了没一会儿,神情突然一变,眼神变得落寞,目光定格在院子外的一处。他叹了口气,骤然间沉默了。

  李一杲顺着无问僧的目光望去,只见他盯着的是窗外蝴蝶谷里的一株栀子花。那栀子花的根深扎在蝴蝶谷中,或许是因为被荔枝树遮挡了大半阳光,它竟顽强地伸出一条长长的枝丫,枝丫末端的叶子特别大,比其他叶子足足大了一倍多,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李一杲闭上眼睛,缓缓开启因果眼,向那株栀子花望去。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收回因果眼,心中已然明白了无问僧为何突然沉默。他走出无问斋,四处张望了一番,终于在风雨长廊的尽头发现了花剪。他走过去,拿起沉甸甸的花剪,掂了掂,然后走回来,站在栀子花旁。他抬手剪断了遮挡栀子花的一些荔枝树枝丫,修剪了一会儿后,突然用力将花剪往栀子花下方的一个地方捅去。土层一阵翻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李一杲用力剪了一下,然后拔出花剪,只见花剪上沾着一丝丝血迹。他皱了皱眉,走到滴水岩花池旁的洗手池边,仔细清洗了花剪,又将其放回原处。

  李一杲回到无问斋,推开门走了进去。无问僧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这恐怕是它们的母亲,是最后的一只了,其他四只都被我除掉了。”

  “这样也好,算是团圆了。”李一杲笑着说,“正好给栀子花添点有机肥,它应该能重新焕发生机。”

  无问僧点了点头。他一转眼,看到赵不琼和张金枇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便笑道:“枇杷,你还没给不琼说第二个选择呢,快说说看,是哪儿?”

  张金枇轻轻指了指那朵栀子花,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忍,“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残忍啊?”

  无问僧爽朗一笑,“若是我来动手,或许算得上是残忍。但若是换做一呆哥做,那便另当别论了。枇杷啊,你可知道,大国之间的竞争,归根结底还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一个大国,终究会孕育出智慧超体,它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新陈代谢。智慧单体是无法与智慧超体抗衡的。要么被超体淘汰,要么就回归普通,唯有普普通通,方能恒久长远。好了,别扯远了,你还是赶紧给不琼推荐个最合适的地方吧。”

  “好,那我就说了。”张金枇点了点头,“我推荐的地方,就在北斗河畔,那里……”她翻出手机里的照片,详细介绍起来,“这套房子大约有七百平方米,是仿岭南园林风格的别墅,离沙湾中心幼儿园和小学都特别近,而且小区管理也挺严格的,属于半封闭式……”

  无问僧一听开头,便心知肚明张金枇说的是哪里了——沙湾古镇边上的金沙丽水小区。他暗暗点头,心想这地方确实不错,看来李一杲和赵不琼两口子很可能就要在这里安家了。到时候,他们会不会离我家太近了?隔三差五就带着孩子来家里玩,我岂不是又成了这小子的免费家庭教师?不过想想也挺好,张金枇的女儿现在长大了,也不常来看我这老头子了。要是换个小屁孩来跟我下围棋,应该也挺有意思的。嘿,看来得想办法让李三问也学学围棋才行。

  无问僧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未来,那边张金枇已经介绍得差不多了。李一杲和赵不琼听后,很快便下定了决心:“金沙丽水小区,就定这里了!”张金枇见状,便将卖家的联系方式给了赵不琼。赵不琼想趁热打铁,立刻去看房,如果合适的话就马上拿下。她刚准备拨打电话,一直沉默的无问僧突然开口问道:“不琼啊,这别墅可不便宜,你们两口子光靠打工,贷款买房的话,压力可不小啊。要不跟卖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分期付款?”

  “贷款?分期付款?”赵不琼一脸惊讶,“老师,我们现在有能力全款买下的啊。”

  无问僧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悦,指着李一杲数落道:“你一个自由职业者,哪来的钱全款买房?你儿子能信你吗?”

  李一杲瞬间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老师,我明白了,明白了。一会儿我们去谈的时候,知道该怎么跟卖家说了。分期付款,银行贷款,这些肯定都是要的。不然我现在哪有钱买啊,压力山大啊!”

  无问僧这才转怒为喜,挥挥手道:“明白就好,去吧去吧,早点把事情搞定。住下来之后,有空就带三问小娃来我这里下围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