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创业因果道 > 第三回 留得余影为传世,万像归虚见本真

  无问僧思考问题的方式,跟他那些门生可不一样。他的学生呢,只要大方向没错,就天天琢磨眼下的每一步怎么搞;而无问僧呢,想的是能预见到的未来,以及未来在现在的投影,会如何影响当下现实的演进。滴水岩公司的“烂片时代”怎么玩法,那并不是无问僧关注的重点,他关注的是那个“玩”字。“玩”的意义,可不比淘宝的诞生对整个商业生态圈的影响小啊。

  无问僧一边听着陆静和赵不琼两人的介绍,一边抬头仰望着荔龙兰亭头顶上的榫卯穹顶和木六角灯笼。他看到那黑乎乎的榫卯穹顶,心里就不得劲,伸手就把头顶的木六角灯笼的灯给打开了。灯光一亮,点点灯火映照着苏式榫卯穹顶,顿时增添了几分古雅气息,穹顶也不再黑暗,无问僧心里这才舒坦了点。

  不一会儿,翰杏园里的自动喷淋喷头开始喷水了,喷出一片片细腻的水雾。微风一吹,水雾就飘散在整个龘溪之上,升腾起一阵阵如梦似幻的雾霭,那景致,美得跟人间仙境似的。可那些雾霭被风一吹,就飘到了无问僧脸上和身上,弄得他湿漉漉的,刚才舒坦的心情又给搞坏了。

  高大的龙眼树在风中轻轻摇晃,几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好像在空中跳舞。它们飘啊飘的,就飘进了荔龙兰亭,其中一片还落在了无问僧光秃秃的头顶上。无问僧甩了甩头,想把那叶子甩掉,可他头顶上刚才被喷了一头雾水,那叶子黏得死死的,怎么甩都甩不掉。无问僧叹了口气,伸手把那叶子从头顶上拿下来,往旁边一扔。结果那片叶子刚好遇到外面的一股风,又呼啦啦地飞回来了,贴在了无问僧脸上。

  无问僧这下可火了,这黄叶咋还跟自己较上劲了!他拿下贴在脸上的黄叶,三五下就给撕得粉碎,丢进了亭子里的垃圾桶,还盖上盖子,心里暗哼几声,算是跟这片黄叶较劲画上了句号。

  无问僧搞定那片跟他较劲的黄叶后,心情总算好了点,开始琢磨怎么引导这两个门生。他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烂片时代”咱们分享啥?

  “分享生命的故事呗。”赵不琼答道,“不过是用短片的形式。”

  无问僧没直接说对不对,而是让两人去分析当下主流的视频类分享平台,归纳总结一番,再做个对比。赵不琼就开始逐一描述他们跟主流平台的区别:“小红书上大家主要分享真实生活的点滴,照片啊、短视频啊,都是生活实录。咱们这儿呢,是以理想故事甚至幻想故事为基础,不完全是真实生活的分享。抖音一开始是让大家分享音乐的,以娱乐类分享为主。虽然现在啥短视频都有了,但说到底还是娱乐至上,那些娱乐故事也不成体系。咱们这儿呢,是成体系地讲故事、讲梦想。”

  无问僧又问:“朋友圈和视频号里不也很多人讲故事嘛,甚至有人把大国军事博弈都弄成评书来讲了,咱们跟它们有啥不一样?”

  赵不琼没想到无问僧的问题这么细,这可是她以前没注意到的。至于视频号里的军事题材短视频,她更是一窍不通,军事题材从来都不是她的菜。

  她笑了笑,解释自己熟悉的部分:“老师,军事博主的评书故事我真不知道。不过朋友圈和视频号里,大都是圈子里的事儿,比如晒娃啥的。小红书和抖音上晒娃的,好多都是为了打广告。咱们这儿呢,就是纯粹玩,找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玩理想梗、梦想梗。”

  无问僧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陆静,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陆静点点头,挺赞同赵不琼的说法:“四师姐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是这样。小红书、抖音、微视圈这些平台,都是基于现实生活的。咱们这儿呢,就是给大家一个把梦想故事拍成短片分享的地方,差别还是挺大的。”

  无问僧没有继续发问,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已经领悟了这个项目的最终面貌,预见了未来的深刻变迁。

  那么,无问僧究竟预见到了怎样的未来呢?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是“春秋笔法,微言大义”。这春秋笔法在无问僧眼里就是孔子传承下来最高明的一种“玩”的文字游戏,这是文字里藏着褒贬,不直接亮出自己的观点,而是通过细腻的描写、巧妙的修辞和精心的选材,间接又微妙地传达自己的意思。

  无问僧是很喜欢这种文字和思想游戏的“玩”法的,每当学生追问无问僧的具体看法时,他总是东拉西扯,学生们常常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无问僧却说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是学生们如果没能深入理解他的话,自然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无问僧不太赞成直接给出答案,甚至对西方那种非黑即白的价值观持反对态度。他认为这种对错分明的观念很容易引发社会矛盾,因为对错分明就是不给别人留余地,把人逼到绝境。有人问他,难道赞同对方的观点也不能说吗?无问僧觉得,即使自己赞同对方,直接表达出来也是把自己逼到绝境,因为对方虽然观点相同,但解读可能完全不同。万一对方拿着你的赞同到处宣扬,岂不是让你自己不舒服?

  那是不是说无问僧总是含糊其辞呢?其实也不是。对于科学问题,他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认为必须一清二楚,对错分明,绝不能模糊不清。无问僧把这种既灵活又严谨的观念称为“无问观”,简单来说,就是在人文价值观上“无需质问对错”,在科学研究上则“无穷追问对错”。有时候科学观和人文观不容易区分,别人就误以为无问僧是个糊涂虫,他也懒得去解释。

  无问僧觉得,现在东西方之间很大的对立源头就在于“非要分个谁对谁错”。西方老想弄明白谁对谁错,可国家与国家不同,民族与民族也不一样,哪能这么简单地分呢?打个比方,就拿无问僧最爱的吃来说事,无问僧可是个十足的美食家,天底下七大菜系,他几乎样样都喜欢,但唯独对印度菜不太感兴趣。不过,他虽然不爱吃印度菜,却很认同印度菜的营养理念,甚至觉得医院里都该推广这种营养观。

  这个“印度菜系营养观”的词其实是无问僧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发现印度菜很多都是糊糊状的,深入了解后,他发现印度人天生就觉得这样的食物才够味、才有营养。于是,他就把这当作印度菜系的“营养观”了。你看,这要是非得分个对错,不就又惹出人文矛盾、民族矛盾了吗?家里老少口味都难一致,更别说天南海北的两个民族了。

  无问僧的这种观念,不仅仅适用于日常生活,连经济学、社会科学这些领域他都想插一脚。他认为,经济学、社会科学都不能简单地用“对错观”来分析,得用他的“无边界逻辑”才行。不过,他的这套理论,除了他的学生,大多数人都不太接受,更别说那些主流学者了。

  但无问僧却坚信,随着华夏文明的复兴,一定会有越来越多和他持有相同“无问观”的民间学者出现,他们的观念甚至有可能成为主流价值观,登上大雅之堂。

  “给彼此留点空间,世界才会更美好。”这是无问僧一直坚信的观念。

  有一段时间,无问僧也喜欢刷短视频,但没多久他就受不了了。网上那些派系分明的谩骂,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每个人都要站队,然后拉一帮人踩一帮人。无问僧非常反感这种对立的立场观。在他的朋友圈里,观念截然相反的人也不少,但他们平时斗嘴都会把握分寸,用“春秋笔法”来反击对方,而不是直接否定对方。这样,他们才能保持斗而不破的友好关系。

  现在,无问僧从赵不琼讲述的“烂片时代”APP设计构思中,看到了未来的影子,也看到了这个APP所蕴含的巨大时代价值。

  他心里开始活络,考虑着怎样才能既推动“烂片时代”APP朝他的理想方向前进,又不让赵不琼感觉自己在多管闲事。最妙的办法,当然是亮出自己的绝招,让赵不琼自己恍然大悟。

  这么一想,他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恰在此时,庭院内的彩灯骤然亮起,整个空间瞬间变得如梦似幻。一束蓝色的灯光从荔龙兰亭旁射来,恰好映在无问僧的脸上,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吓人。无问僧环顾四周,笑道:“才五点半,时间还早得很。”话音未落,他便随手抓起几颗车厘子,大口咬了下去。紫红的果汁险些溢出嘴角,他连忙吮了一口,含糊着笑问两人:“想不想听个故事?”两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按钮。

  .....

  无问斋志异·凡·第九篇·阿紫悟空

  傲来国之南,临海之畔,有十万大山,峻岭如龙,蜿蜒盘踞。其间有一村落,名曰钦舟,村中有一女婴诞生,其目若紫玉,熠熠生辉,故父母赐名阿紫。此女自幼便能洞悉人心,直指本质,一语道破,人皆惊叹。

  阿紫周岁之时,村民八戒戏言:“你猜我此刻所思何事?”阿紫微笑回应:“你本为猪身,见村姑秀秀,心生喜爱,欲行拱揖之事,因秀秀乃白菜化身。”众人大笑,八戒亦乐在其中,赠阿紫糖果一袋,欢欢喜喜而去。自此,阿紫每言必中,村民皆乐之,遂成村中开心果。

  岁月流转,阿紫渐长,然来访村民日稀,所得糖果亦日渐减少。阿紫心中郁郁,问父曰:“何以众人皆离我而去?”父答曰:“你已长大。”见阿紫孤单,父劝其往京城访名师高僧,或可解惑。遂赠大行囊,言内有生活所需之物与金银,足以往京城矣。阿紫视父一眼,问曰:“你本牛身,愚钝无能,何以对我这般好?”父温和笑答:“我虽为人,亦为你父。”

  阿紫背起行囊,跋山涉水,历经两载,终至京城。四处打听名师高僧,凡有所闻,必往求学。然不过数月,便被师生所厌,逐出门外。

  一日,遇一和尚,名曰花拾,远见阿紫便避之。阿紫追上前去,问曰:“汝乃花拾高僧,本体天鹤,志存高远,心地善良,何以避我?”花拾停步,答曰:“我悟透净,未悟透空,恐汝玷我净境。”阿紫奇之,问曰:“净与空为何物?”花拾指阿紫曰:“尔生而净,至于空,我亦不知。”

  阿紫更惑,问曰:“既言我生而净,何惧我玷汝净境?”花拾懊恼道:“尔身心虽净,然出口之言,臭不可闻。”阿紫知其言真,心中大恸,问曰:“可有解救之法?”花拾摇头,言不知。阿紫又问其将往何处修行,可否同行?花拾答曰:“闻京城北秘寺有高僧宣讲佛法之空之道,我正欲往听,不期遇汝。”

  阿紫闻言大喜,遂与花拾同往北秘寺。至寺,果见高僧于台上讲经,台下众人静坐听讲。阿紫视之,竟不能见高僧真容本体,亦不知其心思,心中讶异,知遇高人,遂盘坐听讲。

  九九八十一日后,高僧讲经毕,众人散去。高僧欲去,被阿紫阻之,问曰:“大师,我能看透一切本质虚妄,人心亦在洞察之中,然唯见汝道号无问僧,非僧人乃道人也,余皆不能见。信汝为高人,可否解我愁苦?”无问僧笑曰:“佛本是道,僧道何异?”阿紫心通,纳头便拜,口称请老师教我。

  无问僧转身离去,阿紫随之。自此,阿紫随无问僧修行佛法,以期解脱心灵之困。然学习经文多时,仍觉不得法,心中困惑愈深。一日,往寻无问僧解惑,问曰:“色即是空,何解?”无问僧递镜与阿紫,笑曰:“尔照此镜,所见何物?”阿紫视之,答曰:“见己身也。”无问僧指地上数蚁,命其照之。阿紫照之,镜中现数人形,怪异无比,大惊失色,昏厥于地。

  不知几何时,阿紫苏醒,视周围已非北秘寺,耳边传来异声,问曰:“汝何愣于此?速起,今日事未毕,无食可进。”阿紫视之,见群怪,身有六足,大惊曰:“汝等何物,乃六足之妖?”众怪哄笑,旁者催之曰:“汝亦六足,何惊?”阿紫视己身,果见六足,摸身携镜,照之仍见己容,乃悟或为师之试炼,遂问众人。众告以建筑工地工人也,阿紫速学之,与众共劳作。

  劳作多时,已过十餐,然不见天黑休息,问众人曰:“何时天黑休息归家?”众又哄笑曰:“改朝换代前始天黑,今朝方兴,何得天黑?”又过久时,阿紫觉已过百餐,困倦难耐,遂伏地大睡。

  阿紫梦酣,觉醒之时,身已非昨。环顾四周,乃一洁净明敞之室,心中疑云骤起。忽忆前事,己为文房之役,昨得命制文案,上司将至,若不成,将遭十餐之饥。乃匆匆执笔,埋首苦作。

  未几,上司踱步而来,长腿六足,缓步如风。阿紫呈文案于前,上司取之,缓缓转身离去。阿紫心中忐忑,忽掏镜照之,惊见上司之貌,竟与己同。大惊失色,复照己面,仍为己貌。

  上司觉身后有异,回首见阿紫持镜,怒曰:“何不速事!”言毕,夺镜在手,自观容颜,又梳其长须数条。阿紫好奇,问曰:“镜中何所见?”上司笑曰:“吾之美颜也。”

  遂还镜于阿紫,和颜悦色曰:“此后勿复出此镜,宜专心于事。”言罢,转身离去。

  阿紫忙碌不歇,约百餐之后,疲惫至极,遂伏案小憩,竟又沉沉睡去。阿紫劳作不辍,又过百餐,困倦难当,遂伏案小憩,竟又睡去。一觉醒来,见己已为领导。自此,阿紫每逢百餐时睡,醒时则变为他人。日复一日,阿紫历经诸多角色,老板、渔夫、农民、村长、道人、僧人,无所不为。终有一日,醒时见己坐于皇位,已为当朝女皇。

  女皇之位虽尊,然事务繁冗,阿紫无暇稍歇。然其深信此必为最后一世,待百餐后困倦睡去,师之试炼必终。然百餐已过,仍不觉困倦,忙碌如故。阿紫知王国乃千万王国中一小国,若无己与众民不懈之努力,恐早为敌国所灭,故不敢稍懈,乃至一餐缩至三分钟食毕。

  岁月流转,阿紫已记不清历经多少餐,总有事务待处理,然不觉疲倦。一日,阿紫忽觉有异,停手取镜照之,见镜中一巨大虫蛹状之物,大惊失色,镜落于地。丞相拾镜擦拭,还于阿紫,问曰:“陛下何事惊慌?”阿紫以镜照丞相,见己容,又照群臣,皆为己容,泪流满面曰:“吾已非吾!”言毕,伸手取镜,忽觉无手,惑曰:“吾何以取镜?”思及丞相恭谨奉镜,心怒,欲扇之,念动,丞相果被扇飞。

  阿紫惊起,见己已为丞相,抬头视之,见女皇正乃阿紫,忧问曰:“丞相无恙否?吾一时冲动,鲁莽矣。”念动间,觉有无数身于各处忙碌,又见猪圈中猪、草原上牛羊,皆为己身,茫然不知所措。忽思及莫非己已成神?遂低头视大地,念动间,高山崩塌,阿紫大笑曰:“吾果已成神!”

  阿紫欢喜无限,知师欲助己成神,遂于天地间恣意纵横,移山倒海,灭国只在一念间。岁月流转,阿紫已忘餐食与时间之概念。一日,忽忆起那面镜,然遍寻不见,虽施无边神通,遍观宇宙三千世界,亦不见其踪,心中大急。忽思一法,遂打响指,满天星月光华、大地尽皆毁灭,唯虚空无边,然仍不见镜。

  阿紫惑曰:“宇宙已灭,吾何以存?吾究竟为谁?”又思及女皇之日,遂施大神通,追溯时空,刹那回至扇飞丞相前持镜照己之刻。镜中再见那巨大无边之虫蛹,心境已平和,不再惊恐,于镜中欣赏此奇异之体,心中渐明,原来此为一巨大蚂蚁巢穴,那些奇异之人乃一只只蚂蚁,而女皇乃蚁后。阿紫大彻大悟,低声曰:“原来如此。”微微一笑,以镜击己身.......

  不知几何时,阿紫醒来,见花拾和尚一脸紧张,见其醒,乃松一口气问曰:“汝醒矣?”阿紫笑曰:“师何在?”花拾答曰:“无问僧已去三年有余,嘱我候汝醒,言......”言至此处,不再续言。阿紫笑曰:“师是否言,若吾等能成为夫妻一场,便能助汝悟空之道?”花拾惶恐曰:“正是,然吾已入空门,何以还俗?”阿紫取镜递与花拾曰:“汝观之。”

  花拾轻取那面古镜,目光凝聚其上,只见镜中影像纷纷,犹如江河之水急速流淌,忽而于一瞬之间,万象归一,化作一片澄明之境。他心中灵光一闪,顿觉豁然开朗,喜不自胜,遂放声大笑,其声震彻北秘寺宇,回荡于钟鼓之间。

  随即,他挥毫泼墨,于寺墙之上留下一诗,字迹潇洒,飘逸出尘:

  傲来古国瑞气盈,奇婴降世识人精。

  京都寻师心解惑,无问点化悟禅灵。

  百餐一梦游尘世,万境归空见真形。

  花拾阿紫红尘去,携手同修证道性。

  诗成之后,那寺墙仿佛被灵光所染,熠熠生辉。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奥秘,每一句都如同仙乐飘飘,引人入胜。阿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柔声道:“夫君诗才横溢,此诗意境深远,读之令人如沐春风,回味无穷。”

  言罢,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含柔情蜜意。于是,他们手挽手,欢天喜地地离开北秘寺,重返那繁华喧嚣的红尘俗世。自此,他们相伴相随,共同探寻人生真谛,于红尘中修行悟道,度过了无数美好时光。

  ......

  李一杲、赵不琼这一支无问七子团队至今为止,还没有真正踏入修道的大门,并不是无问僧门下修道的门生,所以,无问僧对赵不琼的领悟能力还是有点顾虑的,因此,他在讲故事时特意采用了“春秋笔法、微言论道”的手法。他心里清楚,陆静回深圳后,定会把录音拿给文永承听。文永承那家伙对“道”的学问可是痴迷得很,这样一来,文永承自然会帮陆静解读,陆静就成了解读这故事的“备胎”。

  而且,这故事还牵扯到了另一个人,相当于还有个“第二备胎”呢……

  无问僧讲完故事,心里琢磨着自己这故事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各种“备胎”的隐喻,应该能让赵不琼他们这帮人开窍了吧?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得意,瞥了两人一眼,便默默端起茶杯品茶,等着他们慢慢领会。赵不琼和陆静两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一番,对这个故事的含义也算有了些理解。就在赵不琼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时,无问僧的目光如利剑般射来,语气严肃地说:“你,简明扼要,最多说三句。”说完,他又把目光转向陆静,眯起眼睛,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你,不准拍马屁。”

  两人虽然习惯了无问僧那变幻莫测的表情,但这时候还是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点苦笑。

  赵不琼把满肚子的总结和想问的问题都咽了回去,沉吟了一会儿,才说:“第一,阿紫童真无忌,大家喜欢,而年长还率真,人人讨厌。这一段寓意我们想到的是,每个人都有无数个多面性,他们会在不同的平台上表现出各自不同的一面,也提醒我们,我们要展现的是人性的那一面;第二,阿紫被打入梦境那一段的寓意是,当一个人能够以不同角色在不同平台都表现得很好的时候,他会潜意识地以为自己已经通神;第三,阿紫醒来那一段的寓意是,随着一个人认知境界的提高,会逐渐产生探求自己的本真的欲望。”

  无问僧目不转睛地盯着赵不琼看了一会儿,把赵不琼看得有点发毛,这才转头看向陆静。陆静捂嘴一笑,调侃道:“老师刚才说不让我拍马屁。”话音刚落,无问僧就笑嘻嘻地说:“现在你可以拍了。”

  “好啊好啊,老师,这可是你同意的啊!”陆静甜甜地笑道,“四师姐总结得太好了,倍儿棒!我喜欢!”

  无问僧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猛地站起来,脸上笑开了花,对两人说:“估摸着你们师娘已经把‘悠哉人生’的植物搭配得差不多了,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不等赵不琼和陆静反应过来,无问僧就迈开步子走了出去。陆静见状,俏皮地向赵不琼抛了个媚眼,也紧跟着无问僧的步伐走了出去。赵不琼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悠哉人生”的造景前。只见青龙石小溪的两个小凹槽里,已经精心种上了植物。小溪水潺潺流动,最后在小和尚身前汇聚成了一个精致的小水池。水池里,绿油油的青苔铺满了池底,几朵微小的浮萍轻轻飘着,给整个造景添了不少生气。

  无问僧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在“悠哉人生”微缩假山造景前,离那造景还不到两尺远,瞪大眼睛细细端详。赵不琼和陆静也各自找了凳子坐下,三人并排而坐,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

  无问僧喜滋滋地指着较大的凹槽里的植物,说道:“瞧瞧这株金钱菖蒲,长得多旺盛。悠哉小和尚头枕着的那个大袋子,里面装的可都是金元宝。你们看,这布袋的一角都快被金元宝挤爆了,这金钱菖蒲的搭配,简直是绝了!”

  接着,他又指向另一个凹槽里的植物,解释道:“这株是匍灯藓,就爱阴凉的地儿。等五月份一到,得给它换个大灰藓,这样它才能长得更欢实。”

  那两个凹槽里面已经蓄水,恍惚就像假山造景里面的两汪潭水,无问僧一顿点评加称赞之后,转头一看,赵不琼和陆静只是微笑着点头,一点动作都没有。他不禁有点不满,催促道:“你俩愣着干啥呢?这么好的景色,赶紧拍照留念啊!”

  两人一听,连忙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对着“悠哉人生”造景一顿猛拍。从各个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陆静和赵不琼都记得,这个造景刚弄好,还没种植物的时候,无问僧可是拍了不少照片的。现在植物种上了,算是成品了,他自己反倒不拍了。于是,陆静笑着问道:“老师,为啥你拍半成品,成品反倒不拍了呢?”

  “允许你们问三个问题,但你刚才已经用掉一个了。”无问僧笑道,“因为刚做好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它的本相,现在做漂亮了,我看到的是它的法相,而且还不是完全体的法相。好啦,你俩商量一下,还有两个问题可以问。”

  无问僧这个回答,陆静和赵不琼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后半句她们倒是听明白了一点,估摸着就是那些植物还没长好,算是法相的“半成品”。但那本相又是个啥玩意儿?陆静心里虽然疑惑,但想到刚才已经浪费了一个问题,只好强忍住好奇心,和赵不琼低声商量起来。

  两人低声讨论了一会儿,陆静倾向于直接询问关于项目的具体执行方法,希望能得到一些实用的指导。然而,赵不琼深知无问僧的习性,他往往不会直接回答这类问题,而是会绕进一堆深奥难懂的哲学故事里,让人摸不着头脑。因此,赵不琼建议要问一些方法论方面的问题,这样至少能从老师的回答中得到一些具体的启示和思路。

  于是,两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提出一个既能触及项目核心,又能让无问僧给出具体方法论来指导公司的项目的问题。

  “老师,我们的第一个问题:我们的项目系统从“你我他”三个角色关系,增加玩家的角色关系变成“你我他它”,符合商业三体移库理论的进化趋势的哪一部分?”

  赵不琼说完,神色有点紧张的看着无问僧,无问僧却看了一眼陆静,笑问,“静静啊,不琼什么时候跟你学坏的啊?你看,原来多单纯的孩子啊,现在学会了问看似一个问题,里面套着几个问题呢。”

  陆静一脸乖巧的笑道,“老师,我哪有这个本事啊,四师姐本来就聪明嘛。”

  “要回答这个问题,写一本书都不够。”无问僧正色道,“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吧,要说的挺长的,你们先录音,回去自己再琢磨吧。”

  赵不琼闻言大喜,连忙打开手机录音,按下录音键。

  “什么是库?库是有边界的容器。那么,商品的边界是什么?是商品三法体;生命的边界是什么?是命运;命运的边界是什么?是因果律;信仰的边界是什么?信仰的边界是无边界。你我他都是有边界的,但是,如果它能成为它,那么,它会成为唯一无边界的要素。所以,首先恭喜你,你们的这个项目规划,从你我他变成你我他它,是符合商品三体移库理论的,因为本质上,依然是三体,而不是四体。”

  无问僧看着两人一脸茫然的神色,知道这段话她们大概率是听不懂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去看电影的时候,潜意识中会分裂成两个角色,一个是他化角色,恍惚自己成为电影中的某个角色;还有一个如上帝视觉,用旁观者角度审视故事中的种种。当你在小红书、抖音、微视圈等平台,分享生活的“我”,在完成分享发布的一刻,那些被分享的内容已经不是“我”而是一个“我”的法体,就如物品成为商品之时所分裂的三个法体一样,“我”的法体也有三个,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我”以“我思故我在”的形式存在的物理生命体,被点赞、收藏、转发等要素组成的价值交换体,被人评论、分析等组成的信息衍生体。你和任何人一样,对于这三个法体,都只能用他化代入或者旁观者上帝视觉去重新认知这个被法体化的“我”,这个“我”本质上是你期待被他人所认知的“我”而非你的本我。”

  虽然无问僧说得挺深奥,但赵不琼还是勉强听懂了点皮毛。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插嘴问道:“老师,那如果所有的生活分享都是真的,那这个‘我’就是真的‘我’吗?”

  无问僧深深地看了赵不琼一眼,一字一顿地说:“真实的‘我’只能展现出虚幻的‘我’,而虚幻的‘我’才能呈现出真实的‘我’。”

  赵不琼看了一眼陆静,陆静也正看着她,两人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这句话她们是真没听懂,不约而同地苦笑摇头。

  陆静见无问僧又要开始他的玄妙讲解,赶紧做了个撒娇的表情,嗔道:“老师,您再讲这些高深莫测的话,我们的脑袋真的要炸了!”

  无问僧瞪了她一眼,转眼又笑眯眯地说:“你们设定的‘玩家’这个角色,不就是通过虚幻来映照真实吗?你们回去再好好听听阿紫悟空的故事。对你们来说,那是个虚构的故事,但你们去问问她,哦对了,她是不是昨天晚上跟你们讲了商品三体移库理论?每个人都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我’,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真实的‘我’就是自己,懂了吗?”

  赵不琼心里似乎有点明白了,好像抓到了点模糊的线索,她轻轻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问,无问僧却轻轻摆了摆手,温和地说:“不琼,静静,越是卑鄙险恶的人心,越渴望一个光鲜亮丽的形象。这个道理你们应该都懂,但怎么用出乎意料的方式表现出来,我就不知道了,需要你们去创造和突破。今天就到这儿吧,下一个问题,回去想清楚了再打电话问我。哦对了,你们的‘十分烂片’这个小名没啥大问题,平时自黑一下也没啥,但也得给它弄个高大上的名字,作为对外的招牌。”

  无问僧站了起来,赵不琼和陆静也跟着站起,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无问僧深深鞠了一躬,齐声道:“请老师赐名!”

  无问僧愣了一下,心想今天这俩丫头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带跑偏了?难道是陆静那两记马屁,把赵不琼也给带沟里去了?他连忙笑嘻嘻地说:“哎呀哎呀,别这样嘛,好了好了,我想想,‘留得余影为传世,万像归虚见本真’,这一句你们参考一下,回去琢磨琢磨,可能会有启发。”

  赵不琼和陆静喜滋滋地谢过无问僧,一一道别后离开了翰杏园。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东村停车场取了车,便驱车返回深圳。

  赵不琼和陆静走了之后,无问僧似乎还没过足瘾,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踱着步,心里忽然有点感触,便加快脚步往后院的同堂楼走去。他一步步走上楼梯,一直走到楼顶那小巧的会凌阁前,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会凌阁里已经没阳光了,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无问僧好像不用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拉开供案上的一个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直接翻到最后几页,拿起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了几行字。写完后,他合上书,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最后一道,因果道,今天算是正式开始了!不错不错,不琼这丫头,悟性还挺高,这样一来,也省得我去点拨一呆哥那榆木疙瘩了。”

  说完,无问僧又轻轻拍了拍写着“无问仙”的牌位,就像是在拍自己一样,嘴里嘀咕着:“你这二货,这么急着出来溜达干啥,低调点,低调点,懂吗!”说完,他又笑嘻嘻地把牌位摆得整整齐齐,对着它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嘴里念叨:“老哥,对不住了,息怒息怒,我估计李一杲那愣头青,很快就会来求修道,正式拜入你门下,那时候就能放你出来溜达了,你放心好了!”

  一番折腾后,无问僧心满意足地走出会凌阁,轻轻关上门。门外就是楼梯口,楼梯口也有道门,他推开门,走到了楼顶的小花园。小花园里,三角梅开得正艳,各种颜色的花朵争奇斗艳,满园都是花香。无问僧心情大好,对着三角梅哈哈大笑起来。看那些三角梅在风中摇来摇去,好像也在回应他的开心,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错不错,你们这些花仙子,还挺会逗老夫开心的。既然这样,就恢复你们的自动喷水吧,得长点叶子,不能老开花,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