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三爷不懂,说书还没有开始,于老爷便为他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贤弟,这顺风茶馆和别处大为不同啊。”
“顺风茶馆的掌柜,经营着实有道。他不知道从何处,给请来了一位姓尚的说书先生。”
“茶馆生意和说书的尚先生,二者真是绝配!”
“尚先生,每日上午和下午,便在茶馆的大厅中,当众说书半个时辰。”
“努,贤弟,你看见前面的那座高台了吗?”于老爷抬起胖手,指了指大厅最里面的高台。
郑三爷顺着于老爷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点了点头。
于老爷打开了话匣子,便索性细致地讲述了起来,“尚先生来了之后,就在那方高台上说书...”。
“...”。
说到末尾,于老爷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地说道:“贤弟呀,尚先生说书,说得可真是好呀!”
“此人说书的本事,真是秣陵的一绝,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愚兄我现在连家中的美妾也没有了兴致,就好这一口了...”。
夸完尚先生,于老爷却仍意犹未尽。
他又神神密密地说道:“这位尚先生可真是一位奇人。他从不和旁人过多接触,也不接受私人的邀请,去府上专门为人说书。愚兄只得每日来到茶馆,品茶听书,闲作一乐。”
“愚兄经过多番的打探,尚先生似乎是来自丹阳某处的穷酸书生,为茶馆所聘请...”。
“也不知道这尚先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说书的技艺...”。
郑三爷听了于老爷喋喋不休的话语,终于明白了顺风茶馆的生意,为何如此的火爆。
感情,大伙来茶馆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专门前来听尚先生说书啊!
这说书究竟是个啥子门道?自己能不能效仿一番呢?
顺风茶馆都是使用下等的茶叶,自己手头上等的好茶,没法卖给他们家呀。
如果自己把这说书的本事,偷偷地学去,同样开出一间茶馆,也用来说书,岂不是可以大赚特赚。
届时,自己手中积压的茶叶,也有去处了。
...
就在贵客们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说着闲话,而郑三爷也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尚先生终于出现了。
一位四十余岁的白面长须文士,从茶馆大厅的后堂里走了出来。
文士迈开不慌不忙的步伐,“登登登登...”,从容不迫地走上了大厅的高台。
他在高台上的桌几前,跪坐了下来,并将随身携带的褡裢放在一旁。
台下有些眼尖的客人,见到尚先生上了高台,便呼喊起来,“尚先生来了,大家静一静,别吵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大厅里的众人,将头扭向高台。
他们看见尚先生真的到了,遂帮忙喊道,“大家静一静,都听尚先生说书。”
在众人的呼声中,熙熙攘攘的大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大厅里的众人,都将身子正对着高台上的尚先生,正襟危坐,屏息静气,静待说书的开始。
见此异状,已热得脱下褐色皮衣,偏着头和于老爷说着闲话的郑三爷,给于老爷告罪一声,端正好坐姿,眯起双眼,瞧向尚先生。
尚先生早就从褡裢中取出了惊堂木。
他用炯炯有神的双眼扫视了一遍全厅,见厅中的众人都抬着头,几百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而大厅里只剩下一些小声议论,没有大的说话声和吵嚷之声。
于是,尚先生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拿起惊堂木,在桌几上“啪”地敲了一声,说书开始。
“在下尚平,丹阳人士,以说书为业。”
“在下今日要讲的故事,乃是大汉的首善之地扬州,所发生的一个讨伐贼寇的故事。”
“扬州的仁善之君刘使君,是一位天底下难得的好官...”。
“刘使君忠君爱国、清正廉明、体恤百姓、善待治民...”。
“刘使君有一位至纯至孝、英明神武、义薄云天的儿子,姓刘名基...”。
“刘使君心忧贼寇笮融荼毒百姓,侵害平民,便让英勇善战的刘基将军,率领大军讨伐贼寇...”。
“...”。
台下的郑三爷,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说书真是一个新鲜事。
尚先生把本是枯燥无味的几段话,说得不紧不慢,抑扬顿挫,娓娓动听。
尚先生自己,说字吐词,清晰易辨,字正腔圆。他的声线颇正,既不低沉,也不高亢。这使得他所说的话,颇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便沉浸了进去,进而深信不疑。
于老爷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他扭着头,对沉浸其中的郑三爷悄声抱怨道:“贤弟,这尚先生每次说书,都要在前面说上这么几大段,听得人的耳朵里,都要长出老茧...”。
“愚兄都能背上几段了。”
于老爷学着尚先生的节奏,小声说了起来,“刘使君清正廉明、体恤百姓,刘基刘将军英明神武、义薄云天...”。
醒过神来郑三爷,敷衍了于老爷几句。他再往四处瞧了瞧,发现许多人无精打采,还有几个人打着哈欠。
终于,厅中有人不耐烦地高声喊道,“尚先生,前面的这段都听腻了。您能不能跳过,接着上回往下讲啊?”
“是呀,尚先生,接着上回讲吧?”
“尚先生,大伙都知道了,刘使君仁善廉明,刘将军英明神武、义薄云天,但也用不着每回开头都讲一遍吧。”
“就是,就是...”。
“...”。
台上的尚先生,却没有理会这些声音。他仍四平八稳、不紧不慢地说道:“却说刘将军,也见不得笮融残害百姓、逞凶行恶,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刘使君的传令...”。
见尚先生不听劝告,众人无可奈何,只能在厅下歪歪斜斜地坐着,耐下性子,继续听着尚先生的讲述。
“...”。
将前因交待完毕,尚先生终于开始讲到了今天要说的故事,“各位客官,今日讲第十一回,‘贼寇逞凶顽,徐盛闯连营’”。
“客官们,请听在下慢慢道来。”
终于能听到新内容了,坐得歪歪扭扭的于老爷和众人,精神为之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