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世祖忽必烈自统一了中华版图之后,心犹未足,又欲派兵远征日本及东南亚各国。却一直苦于国家初定,财力难以支持。时有大臣名阿合马,向其献计,自称能解决朝廷的收支问题。忽必烈闻言后大喜,与其畅谈一宿,令其总领财政赋税等事。
阿合马当权之后,立即下令清查各地户口,并加征盐税。不论和尚、道士、军士、匠人等,都要缴纳比以往更高的税银。又下令禁止民间锻造铁器铜器,就连农具等,都由朝廷铸造,再高价卖给百姓,贫苦无钱的百姓只能拿粮食抵债购买。乡间到处可见饥肠辘辘,衣不遮体的农民。而阿合马却利用忽必烈的信任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朝中众臣对其亦是敢怒不敢言。
当时的皇太子身边有一个益都千户,名叫王著。为人侠义,嫉恶如仇。他见阿合马为所欲为,激起民怨沸腾,十分痛恨阿合马这个大奸臣,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一日,王著陪同太子至一处古寺内礼佛,却忽然被一个僧人叫住,僧人将他拉到一边道:“贫僧知侠士有为民除害之心,特来献计,侠士可愿听贫僧一言?”
王著大惊,连忙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更无他人,惊讶问道:“大师怎知我心中所想?”
“若侠士愿听贫僧之言,可于夜间再来寺内细谈。”僧人说罢,便转身离去。
到了夜间,王著悄悄爬起,又来到古寺,翻墙进了寺内。那僧人早已在墙角处等候多时,一把拉住蒙着面的王著,将他领入大雄宝殿,掩了门窗。
王著对僧人行礼道:“之前大师说,有计能除贼,不知有何良策?”
僧人道:“京城之中守备森严,若欲除贼,必须引蛇出洞,可如此如此……”
王著听后沉思道:“此计可行,只是还有一桩难处!那阿合马亦是习武之人,平日贴身还穿着一副软甲。寻常的刀剑,恐怕伤他不得。”
僧人笑道:“刀剑确实不中用,不知侠士还会其它兵刃否?”
王著道:“某自幼习武,仗着一身力气,最是善使铜锤!若是能得一柄大铜锤,对付贼人便是手到擒来了。只是现在民间严禁私铸铜铁之器,却不知向何处去寻。”
僧人闻言,指着背后的佛像笑道:“这里还有些铜器。贫僧早年未出家时,也是个打铁的。便舍了这尊佛像,与义士锻一柄大锤出来!”
王著道:“这如何使得?可不坏了佛祖金身?”
僧人道:“义士为民除贼,尚且不顾自身。为天下百姓计,佛像也融得!”
二人敲定了计策,便开始筹备谋划起来。
四月,忽必烈离开京都,前往上都避暑,皇太子真金也随行游猎,只留阿合马守卫京城。
王著知时机已到,假称皇太子要回京师参加佛事,派遣两个僧人到中书省去,让中书省购买供奉神佛的用品。又派遣并不知情的崔总管假传皇太子的旨意,让枢密副使张易发兵若干人,在夜里会集在东宫前面以便保护太子的安全,张易没有察觉其中有假,就命令指挥使颜义领兵一起前去。
此计成功后,王著自己骑马去见阿合马,诈称太子将要来到,命令中书省的官员全部都在东宫前等候。一向跋扈的阿合马有点惧怕太子真金,再加上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在大都城里谋害自己,所以就派遣右司郎中脱欢察儿等几个人骑马出关去迎接太子。右司郎中脱欢察儿几人刚往北走出大都城十几里,忽听见马蹄声急响,停下来一看,只见数十骑快马疾奔而至,只见马上骑士作元兵装扮,杀气阵阵,正是王著早就安排好的同伙。他们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车里坐着的自然就是假真金太子了。在假真金太子车前停下,脱欢察儿等蒙古官员滚鞍下马,磕头拜见。为首一个大胖子朗声说道:“右司郎中脱欢察儿奉阿合马大人之令,前来迎接太子殿下。”
那假真金太子脸色铁青,怒叱道:“脱欢察儿,你可知罪”
脱欢察儿诚惶诚恐地道:“今日未时,中书省才接到殿下要回京操办佛事的消息,忙于筹备祭品,因此迎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假真金太子怒不可遏,喝道:“大胆奴才,竟敢在本太子面前狡辩!来人,把这些叛臣贼子乱刀砍死。”
脱欢察儿等人脸如金纸,连连磕头求饶。王著纵马上前,手中的刀呼呼挥出,劈下了脱欢察儿半边天灵盖。其他几个中书省的官员,平时养尊处优,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登时被其他义士给解决了。群雄哈哈大笑,快马加鞭,朝大都城疾驰而去。
王著率领八十多个志士用脱欢察儿的身份混进大都时已经是夜里二更了,没有人敢盘问他们。眼见他们到了中书省外,王著一伙人都下了马,唯独伪装太子的人坐在马上指挥,呼喊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阿合马来到车前,高声喝道:“阿合马,还不滚出来见驾!”
阿合马素来惧怕真金太子,听说他在门外大发脾气,慌忙率手下官员迎出门来,拜伏在假太子车前。
那假装太子的义士冷冷地道:“阿合马,你为何迟迟不来见驾”
阿合马道:“下官政务繁忙,不及见驾。万死万死!”
“不错!你便是死一万次,也抵消不了你犯下的罪行。王著何在”
没等假太子的话说完,王著已经扑到阿合马的身前,突然拿出背在身后被破布包裹着的铜锤,猛击阿合马的脑袋。阿合马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被砸碎了脑袋,一命呜呼。
此时大都中的一众守将才清醒过来,一拥而上将王著等人擒住,立刻派人向忽必烈禀告。忽必烈听闻自己手下的“财神”阿合马被杀,怒不可遏,当即命人严查此案,惩治凶手。
王著的一干同伙很快落网,皆被斩首与市。却唯独不见那僧人的身影。听说那王著临刑前还大喊道:“我为天下除害,身虽死,后人岂不记此事乎?”
那王著与一干义士的尸体本置于市井,无人敢收尸。却在当晚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而那王著的魂魄此时正被两个鬼差锁着,押在阎罗殿下。旁边不是阿合马,又是何人?殿上阎罗王指着他怒斥道:“你这厮,居然以下犯上,刺杀朝廷命官。如今人家在我这里告了你的状呢!还不快快认罪!或还可从轻发落!”
王著闻言大笑道:“似这等祸国殃民之人,吾杀之是为民除害,何罪之有?没想到这阴司也和阳世一样,是个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之处!”
阎王闻言脸色大变,当即令一众小鬼抬出闸刀来,就要将王著置于闸刀之上。正此时,却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阵阵哭声,惊的阎王爷及一众小鬼四处观望。
原来,那和尚收了王著的尸身,也不知在哪垒起一座坟头来,正在那里哭呢!
“义士呦!别人只看到你满身的杀气,却只有贫僧知道你心底的慈悲啊!想你到了阴间,若是被那些糊涂鬼卒欺负,没个防身之物怎么是好?知道你定不爱那金银之物,只把这柄破铜锤烧与你吧,全表贫僧哀思之情也!”说罢,便将那铜锤丢入火中,只见火光一时大作,就好似烧木炭纸片一般,将那铜锤吞没了。
“贫僧再为你念一段经文,助你早日脱离苦海,往生极乐!”说着,口中便念念有词,颂起“大悲咒”来。
身在阴司的王著,浑身锁链忽然消失无踪,手中不知何时还多出一把闪着金光的铜锤来。王著知是那僧人暗中相助,不由精神一阵。抡起铜锤就将一众小鬼砸的灰飞烟灭。对着阎王爷咆哮道:“今天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反而是恶人得势,逍遥法外了!原来都是你们搞的鬼!今天我便结果了你!”
说着,便直奔阎王爷一锤砸去。那阎王顿时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只听见四周狰狞可恶的笑声此起彼伏。王著又抡起铜锤向那阿合马的鬼魂砸去,阿合马的魂魄也顿时变作黑烟消散,唯有那令人生厌的笑声久久回荡在阎罗殿之中。阎王和阿合马的身影在空中若隐若现,对王著露出嘲讽的表情。王著大怒,手握铜锤对那黑烟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连连出手砸去,却不见丝毫成效。那黑烟奸笑着向远处遁去,王著则在后面紧追不舍,却怎么也追不上……
四周不知何时已然变的漆黑一片,空无一物。王著累的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只觉一只手突然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王著回头一看,惊喜道:“大师!那怎么在这里,不知这是何处?”
僧人道:“此是贫僧禅定之境。施主可知,这世间之恶,有些是有形的,如欺压良善,为非作歹,此一人所做,众人可见有形之恶也。还有一种无形之恶,更为难缠。施主凭手中之器,虽诛的了世间有形之恶,却难灭无形之恶!”
王著道:“何为无形之恶?”
僧人道:“贪,嗔,痴,此为人心中之恶,难知难觉。世人从此心中之恶,又衍生出制度之恶,风气之恶,规则之恶等无形之恶。此种恶最难去除。就像施主你,虽然杀了阿合马,为百姓除了大害,可忽必烈仍然沿用其制度,百姓依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王著道:“大师既然如此说,定有良策能除无形之恶,还请教我!”
僧人道:“忽必烈一向信任的孛罗是个贤人,我可助你托梦与他,他定能揭发阿合马的种种罪行。届时,我自有手段贬其魂魄于九幽之下,使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忽必烈本来还为阿合马的死而伤心,下令厚葬其尸首,不追查他的妻儿。等到询问孛罗,才全部知道了阿合马的罪行,这才大怒说:“王著把他杀了,的确是对的。”于是下令掘墓开棺,在通玄门外斩戮尸体,听任狗去吃他的肉。
朝廷百官和士人百姓,听闻此事皆道大快人心。后街头巷尾都传言,阿合马下了地狱,王著是个连阎王爷都敢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