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陛下!!”
所有人都被皇帝朱翊钧的这个举动给吓到了,纷纷惊呼起来!
一旁的太监张鲸更是吓得跪上前求道:“陛下,您快把刀放下啊!万一伤着了龙体可怎么办!有什么气,您冲奴婢撒吧!”
然而朱翊钧无视了这些人的惊呼阻拦,他直接提着刀,气势汹汹地走向了刚才说得最欢的一个大臣。
那大臣都被吓呆了,心想道:皇帝不会想要砍死自己吧?
事实证明,朱翊钧没想砍人,而是一把将刀丢在了那个大臣跟前!
“来!杀了朕!”
朱翊钧发出了命令。
那大臣哪里敢啊,吓得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其他大臣们也都被朱翊钧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傻了,纷纷大声求饶,哭喊着:“陛下息怒啊!”
然而这一次,朱翊钧却是不肯罢休了,此刻他只想将一切不满都给发泄出来!
“潞王是朕的亲弟弟,先帝驾崩时,潞王还不到六岁。长兄如父,潞王是朕一手带大的。子不教父之过,潞王犯错,便是朕之过!
你们说朕要是不严惩潞王,那便是毁了朕的清誉,呵……反正不论朕是否严惩潞王,朕都有错。与其那么麻烦,你们不如直接杀了朕吧!”
朱翊钧也是看明白了,这群老家伙们就是冲着他这個皇帝来的,无论他严不严惩朱翊镠,他这个皇帝都得挨世人的骂!
与其两头窝囊两头死,倒不如直接掀桌子!
也好让世人们看看,这大明朝的臣子究竟都嚣张到了什么程度,竟都敢逼得君父拔刀求死了!
谈不拢是吧?那就别谈了!
“怎么?一个个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嘛?怎么现在都哑巴了?赶紧起来!拿刀杀了朕!”
朱翊钧再次催促道。
眼看皇帝陛下都被逼得急眼了,这群不怕死的大明臣子们,竟无一人敢再吱声。
倒不是他们不敢出来说话,主要是人精的他们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毕竟在他们的‘上面’,还有身为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在替他们扛着呢!
所有人都很清楚,年轻气盛的皇帝陛下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不出意外的话,此事过后肯定会有一大批官员遭到贬斥。
本就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死路一条。
虽然这些大臣们都不怕死,但这种死法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所以这种死法,还是留给他们亲爱的首辅大人吧!
事实证明,申时行果真站出来了,这位外人眼中只想平安度日的老好人首辅,居然说道:
“陛下,臣身为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如今臣子们逼得君父您拔刀自裁,这是臣子们的失职,更是臣这个首辅的失职,臣有罪。
罪臣申时行犯了如此大罪,已然不配继续留在朝堂,效忠于陛下,效忠于我大明朝了。请陛下您革去罪臣的所有官职,请陛下降罪!”
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场的大臣们都没有想到,申时行居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撂挑子不干了!
玩呢?
另一个阁臣许国则是既兴奋又忐忑,兴奋于申时行走后内阁首辅就是他了!忐忑的是申时行要是走了,后面来的人可就更难对付了!
皇帝朱翊钧更是怔了许久,他料到了申时行会站出来替百官们说情,可却没有料到申时行会突然请罪革职。
他都已经在心中计划盘算好了一切,可就因为这一个变故,所有盘算,全都化为泡影……
朱翊钧呆呆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把大刀,心绪复杂无比。
他本来想学张居正的,想跟张居正拿刀逼走王锡爵一样,他也想拿刀逼走这群大臣们,让他们不敢再放肆。
可朱翊钧错了,他不是张居正。
张居正敢豁出去对王锡爵一个下属下跪,可他朱翊钧却不敢,也不能豁出去对他的臣子下跪。
张居正敢豁出去剪除所有不利于他改革的异己,可他朱翊钧不能,更不敢像张居正那样毫无顾虑的剪除异己。
朱翊钧是皇帝,如今一整个朝堂的人,几乎全都在跟他唱反调,也就是说,几乎人人都是‘异己’。
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正是由这些‘异己’们拥戴起来的,这些大臣们先是对他磕头跪拜,随后才是用各种各样的儒家大道理来套着他,锁着他!
教他,逼他乖乖做一个吉祥物皇帝!
朱翊钧不想做吉祥物,他不想做孝宗皇帝朱佑樘那样的皇帝,他不想要一个虚假的‘弘治中兴’!
他想像太祖皇帝朱元璋,成祖皇帝朱棣一样,将朝堂上的所有权利,全都牢牢攥紧在自己手里!
他想拥有一个真正的‘洪武之治’,一个真正的‘永乐盛世’!
可现实却是十分残酷的,他不仅无法像太祖,成祖一样做一个‘真正’的皇帝,他就连想要在宫里练兵都做不到。
就连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万历中兴’,其中最主要的功劳还是属于张居正的……
看着地上的大刀,朱翊钧哀极反笑,他笑自己居然连学张居正都学不成功。
他笑曾经的自己居然天真到以为离开了张居正,就能天高任鸟飞,汪洋任鱼游。
如今,天还是那样高,鸟儿仍旧可以肆意翱翔,可鱼儿却并未进入真正的汪洋……
……
朱翊钧没有将申时行革职,他也没有降罪于任何人,只是淡淡说了句“散朝”后人就走了。
大臣们也不敢再纠结于弹劾潞王一事了,事情闹得这样大,都把皇帝陛下给逼得拔刀了,俗话说上吊还得喘口气,此事过段时间再议也不迟。
倒是有不少人专门走到申时行跟前,意味深长地对他道:“不愧是元辅,手段就是高啊!”
面对这些带着讥讽的夸赞,申时行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并快步赶往内阁办事处。
许国见申时行走得那么急,也是急忙跟上,并询问道:“元辅,你走那么急干什么?”
申时行没有隐瞒,直接回道:“回去给张家拟定罪诏书!”
“啊?”许国不明白了:“张家已经定罪了?不是还在抄着家吗?”
申时行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向许国,笑得有些怪异:“火都已经烧到皇上身上了,你觉得这家还能继续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