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袁庆柏就离开了义勤王府,回到了皇宫的乾西五所第二所。
皇宫内廷中路,坤宁宫的后面是御花园。
御花园的东侧是乾东五所,西侧是乾西五所,每所皆为南北三进院,皆为皇子的住处。
袁庆柏便住在乾西五所的第二所。
翌日,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漫了皇宫,也漫了整座神京。
景安帝有了赏雪的雅兴,于是来到御花园,还让太监叫来袁庆柏和五位皇子,想要一面赏雪一面享受天伦之乐。
景安帝虽已生了三十几个儿子,却已夭亡了十几个。
这个时代的夭亡率高。
活在人世尚未成年的皇子,目今有五人,五人里年纪最大的是二十皇子袁嗣纹,今年十三岁,其他四人都不到十岁。
这五位皇子都住在乾西五所或乾东五所。
当袁庆柏来到已经银装素裹、银霜遍地的御花园,发现景安帝正披着大裘坐在亭中写诗,于是凑上前看了起来。
诗题为《雪》。
细玉轻盈下碧霄,和烟飞霰上寒条。
片才落地溅溅湿,罗绮花纹处处飘。
景安帝也喜爱诗词,这一生已写了超过一千首诗词。
眼下的这首《雪》就写得不错。
“父皇作得一首好诗啊,这样的诗,儿子这辈子都万万作不出的。”
二十皇子袁嗣纹忙献媚讨好。
袁庆柏:“……”
怎么有一种台词被抢了的感觉?
景安帝明知袁嗣纹是在献媚讨好儿,却也受用。
世上大多数的老爷子都会喜欢自己年少的孙子对自己献媚讨好儿的。
哪怕是这辈子见识了无数阿谀逢迎的景安帝,也是这样的一位老爷子。
他也将这种献媚讨好儿当成孝道的体现。
袁嗣纹虽是景安帝的儿子,年纪却只比袁庆柏这位皇孙长了一岁而已。
景安帝对袁嗣纹道:“嗣纹也作一首咏雪诗,让朕瞧瞧你的诗进益了没有。”
袁嗣纹登时紧张起来,他可不是个喜欢读书的,诗词也不咋好。
唉,儿子都说了万万作不出好诗的,咋还让我作呢。
不过,皇帝爸爸发话了,袁嗣纹不敢违拗,一面援笔一面苦思。
也不敢多耽误时间,皇帝爸爸在旁看着呢,耽误久了可不成。
袁嗣纹思索了一会儿便下笔写下一首咏雪诗。
诗题也是《雪》。
密雪纷飞落九垓,银装素裹玉楼台。
寒风凛冽吹不散,梅香满园入梦来。
景安帝将这首诗仔细看了两遍,不至于很糟,但有种东拼西凑的感觉。
他看向了袁庆柏:“庆柏,你也来作一首咏雪诗。”
袁庆柏微微一笑:“孙子已在心里诌了首,只是担忧写出来会被皇祖父责骂。”
景安帝笑道:“先写出来再说,只要不是忒坏,朕便不骂你。”
虽说他喜爱诗词,但在他看来,诗词也只是雅事,不是身心的本等,袁庆柏这个好皇孙,诗作的不好也不打紧。
何况他知道,这個皇孙被他抚养后在读书习武上都勤奋刻苦。
袁庆柏笑道:“怕只怕忒坏了,不过难得皇祖父有心思瞧孙子作诗,纵然因此挨骂也心甘情愿。”
说完,袁庆柏上前援笔写了起来:
首先是诗题,题为《飞雪》,比《雪》多一个字。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才写了三句,一旁的袁嗣纹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天啊,笑死我了啊,虽说我作的诗不是多好,可跟庆柏侄儿的这首诗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嘛。
他这也能叫诗吗?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景安帝都情不自禁微皱起了眉头,尽管他已做好了接受袁庆柏作出烂诗的准备,这可也忒烂了吧?
咋办?朕都忍不住想骂他了!
这时,袁庆柏写下了最后一句:飞入芦花都不见。
嗯哼?
看到这最后一句,袁嗣纹竟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景安帝双眉下的一双眼睛也亮了起来。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飞入芦花都不见。
这首《飞雪》,如果单看前三句,简直烂得不行,都不能叫诗了。
可第四句一出来,就是神来之笔了。
一下子就让这首《飞雪》成了简单却颇有雅趣的咏雪诗了。
景安帝笑道:“好别致有趣的咏雪诗,庆柏真不愧是个多才的,在这作诗上竟也有这样的怪才。”
袁庆柏笑问:“皇祖父果真觉得此诗不坏?”
景安帝笑道:“当真不坏,朕就喜欢,你是有诗才的。”
袁庆柏笑道:“这倒是孙子的意外之喜了,不擅长作诗的我竟还能诌出一首让皇祖父都喜欢的诗来。”
又笑道:“孙子今日是行了运了,才能诌出这首诗,以后怕是难有这样的好运气。”
先把这话说在前头。
他已预料到,以后景安帝可能多次让他作诗了。
今日他从前世拿出章总的这首诗来应景,算是机缘巧合。
这个世界,明末之前的历史跟他的前世可是一致的。
意味着前世明末之前的诗词,他都不能拿来用了。
而前世明末之后的诗词,他能完整背出来的可不多,包括《红楼梦》里的诗词在内,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超过十首?
而现在他自己的诗词水平可不好。
以后还要学习诗词才行啊!
既是为了讨好皇帝爷爷,也是为了自己。
古往今来,有诗词流传的天子可不少,刘邦都能写出《大风歌》。
袁庆柏也不指望自己的诗词水平能有多高,至少不至于糟糕……
这时,景安帝对袁庆柏道:“庆柏,跟朕去乾清宫,朕要批奏章,你就在旁边读书。”
自从袁庆柏立下救君大功,景安帝对他的喜爱可真是不小。
袁庆柏搬入皇宫的这段日子,景安帝已有不止一次在批阅奏章时,让他待在旁边读书,甚至还有一次在接见王公大臣时,也让他待在了身边。
此刻,袁嗣纹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了。
他已觉得,他这位在宫里生活了十三年的皇子,在景安帝心中的地位,竟还比不过一个刚被景安帝抚养没多久的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