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这次已经吃过了朝食,没有再立“灭此朝食”之类的flag。
就像晋军并不全是战兵一样,齐军虽有五万人,但包括有很多民夫和弱卒。因此有一两万被留在后阵,只有约三万试图逼近重丘城下与晋军决战。
三万人行动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夙沙卫下令之后,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齐军才开始缓慢地靠近重丘,远远望去,就像一群被蜜糖吸引的蚂蚁,不断蠕动着。
期间,齐军战车不断驰骋在两军之间,朝着晋军军阵射箭。但有鹿角壕沟的阻拦,远射的箭矢没有造成多少伤亡,箭支大部分都被盾牌或甲胄挡住了。
离晋军一里,也就是三百步时,已经乱作一团的齐军停顿下来,整理阵型。夙沙卫站在一辆战车上,望着晋军的战阵,嘟囔道:“晋军看上去两万人都不到,莫非有诈?”
他召来斥候,再次询问,是不是周边数里都探查清楚了,确定没有晋军埋伏。
“侯奄已经派士卒探查了许多遍,确实没有埋伏。”斥候说得十分确定。
“那便是晋人龟缩在城内,想守城?哼,待本将先击溃城外晋军,再将重丘四处城门围住,待临淄再起倾国之兵前来,非得把晋国国君非生擒了不可,彻底报鞍之战的大仇!”
晋军的密集军阵全都排列在城下百步以内,看上去是不敢离开城头射程。夙沙卫先是派战车在阵前驰骋挑衅,将晋国的丑事骂了个遍。
“听说上军将中行偃在城里?当初中行林父根本不会打仗,害得晋军在大河边上像鱼鳖一样跳进水里,现在他的子孙也来送死了吗?”
“上军佐士匄何在?听说你父士燮胆小怕事,居然祈祷自己快点死?上军佐不必担心,此战之后,你父会后悔为什么没把你一起带走!”
“听说那赵氏的孺子赵武也在军中?还做了卿?我家将军想知道,赵武到底是赵朔的儿子,还是赵婴的儿子啊?赵婴现在就在临淄郊野做一个农夫,我家将军说了,可以格外开恩,待赵武去见一见他的亲生父亲!哈哈哈哈哈哈!”
晋军战在前排的士卒听见这些挑衅,气得咬牙切齿,但是晋军军法极为严格,谁也不敢乱动,否了犯了乱行之罪,要杀头的。所以士卒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攥紧了,也只能站在队列里,什么也做不了。
在城头隐蔽的晋周和众将佐其实听不太清楚,不过隐约也知道在骂他们。贵族毕竟是贵族,气量大得很,全都不为所动,饶有兴致地看着齐人表演。
齐人骂的累了,见晋军丝毫没有做出反应,只好回到自家阵列中向夙沙卫禀告。
“废物,骂人都不会。”
夙沙卫骂了几句,对左右下令:“传我将令,三军前进,逼近晋军百步!”
得夙沙卫将令之后,齐军战车和步卒开始前进,很快到达距重丘二百步的距离。
“晋军动了!”左右禀报夙沙卫,晋军不再按兵不动,而是……开始退回城内?
“晋人在做什么,莫非是哗变?怎么不与我军决战,反而退回城里去了?如今两军只相距一百多步,片刻即可接战,此刻回城根本来不及!”
夙沙卫站起来仔细观看,晋军果然正在往城里涌去,身后的城墙好像还被多挖出了几个门洞,似乎是为了方便撤回。
“荒唐,这样一来,晋人根本撤不回城内就会被我军追击,传我将令,追击晋军,在他们入城之前趁乱击败他们,一举入城,城墙上的箭矢也不要怕,我军弓箭手也不少,迫近城墙压制住他们就行了,快!快!”
齐军得令,但并没有全速冲锋,而是基本保持着步调一致,战车缓缓前进,不想脱离己方弓箭手的保护,毕竟城头也站着不少晋军的弓手;步卒紧跟其后,很快大部分进入了二百步范围之内。
夙沙卫盯着眼前的晋军,最靠前的齐军,晋人慌慌张张地往城门处挤,有的向夙沙卫这边望过来,满脸恐惧的神色。
“那是什么!”有个别的齐军突然惊呼起来。
“天上,快看天上!”越来越多的齐军叫嚷起来。
夙沙卫见军阵突然慌乱,正想大声呵斥士卒,却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的阴影飞掠而过。紧接着,如落雷般的响声在四周炸裂开来。
“天火!天上掉火球了!快跑,快撤退!”刚才还整整齐齐的齐军军阵,瞬间混乱起来,夙沙卫看见四周几十步内,有好几处碎石乱滚、火焰飞溅,齐军士卒有些被砸得头破血流,有些浑身燃起火焰,怎么扑也扑不灭,疼得在地上打滚,结果引燃了更多的同袍。
“什么天火!怎么回事!快、列队,不要慌!”夙沙卫一边大喊,一边抬头望天,这一望,夙沙卫张开的嘴可再也合不上了。
只见遮天蔽日的火球从夙沙卫头上掠过,落在宽大的齐军军阵中间、四周,看上去比军阵中的情景更加恐怖!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有的齐军甚至跪倒在地,朝着天上作揖。
“天主、日主、月主,饶命,饶命!我乃齐人,不是晋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齐人信仰八大神主,此时士卒顾不得多想,凡是可能在天上的神主都得求一遍。
齐军战车不敢脱离军阵太远,停在阵列前方不动,有一些也遭到了火球的袭击,于是开始不顾一切地掉头后退,或者左右乱冲,想要逃跑。齐军士卒也开始试图后退,很多人被身后跪地祈祷的同袍绊倒,或者摔在被砸死的尸体上,使军阵变得愈发混乱。
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怖,人群中的恐惧会互相传染,导致更大的混乱。
“怎么回事!”片刻之间,齐军就被一片火海包围,夙沙卫还在喝令士卒整齐队列前进,可他的声音早就被此起彼伏的嘈杂声淹没。他的左右亲兵有聪明的,见晋军已经整队,又从城门中陆续走了出来,晋军战车也陆续驶出,知道情况不妙,于是一起搬动夙沙卫的战车,夺路向高唐逃去,根本不顾身边被车轮碾过的齐军士卒。
“快逃!快逃!”齐军士卒逐渐反应过来,也像主帅一样转身逃跑,方才高涨的士气转瞬间就消失殆尽。
还是攻莱舒服啊,虽然彼辈反抗也颇为激烈,但莱人毕竟没有这等法术,能从天上掉下火球来。
重丘城内,石块、土块上沾满了动物油脂,或沾满黑乎乎的被国君称为“石油”的东西;还有些是装满“石油”的陶罐。被放置在投石机上点燃,一刻不停地发射出去。史赵看着天空中一溜溜的黑烟,看得入迷。
“国君让驹县令从戎狄处收购这等东西,想不到是做如此用。国君怎么知道那什么“出脂水”的,难道真是未卜先知?倘若昨天黑夜试射时也点火的话,大概就是国君说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