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大朝会,晋国众卿再次齐聚一堂。
晋周先是勉励了众卿在彭城之战中作出的贡献,希望他们能够为晋国的霸业继续努力。
“总而言之,霸业尚未成功,众卿仍需努力。”
攻打楚国,恢复霸业,这在晋国是天然的政治正确,众卿完全不会反对。
正卿韩厥站出来发问:“老夫敢问国君,下一步,是否要服郑?郑国地处中原,自从几年前郑国叛晋服楚,就成了晋国霸业的阻碍,如今晋国两次战胜楚国,郑国却依然跟从楚国,不能不加以惩治。”
晋周点头道:“正卿所言甚是!这次的彭城之乱,也是郑国与楚国共同挑起的,不能不惩治。”
郑国虽然兵强,但只是个中等国家,比起楚国来好打得多,众卿脸上有些轻松的神色。尤其是士匄,左看右看,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但是!”晋周又开口了,“寡人以为,晋国盟中,有个别无礼之徒也要惩治。否则,服郑之事无法进行下去。”
韩厥略微思考片刻,就知道国君在说什么了。
“虚地会盟时,齐人派大夫参会,且不派兵,确实无礼。但国君是要征伐齐国吗?老夫以为,此事只需派大行人前往齐国申斥,齐人很可能就会服软赔罪。”
晋周摇摇头,环视众卿发问:“二三子可知,齐人为何不愿派兵?难道只是吝惜些许军资?”
“下臣知道,齐人最近一直想要灭莱,不肯派兵参战恐怕是忙于准备灭莱之战吧。”士匄总算捞到了说话的机会。
“大行人果然消息灵通。”晋周笑眯眯地说。
“不敢!”士匄赶紧行礼,“下臣掌管齐、鲁邦交之事,故而对齐国之事较为熟悉,仅此而已。”
“善。各司其职,尽忠职守,上军佐可谓‘君君臣臣’的楷模。”晋周说。
士匄嘴上唯唯。
“正如上军佐所说,莱国位于齐国东面,是齐人的后背之患。如果齐人成功灭莱,后患消失,寡人以为,彼辈恐怕会转而侵吞鲁国和泗上诸国的田产,破坏晋国的盟约。”
“国君所言极是。”栾黡出言赞成晋周的判断,“根据鲁国的消息,滕、薛、邾、小邾等,受齐人影响也颇深,齐人在晋盟之中向来不老实,这次也应该教训一番!我以为,春耕之后,就可以出兵。”
“老夫担忧,彭城刚刚用兵,似乎应该节省民力。”韩厥表示。
“正卿所言极是,寡人以为,这次对齐国用兵,意在惩罚而已,不必像鞍之战那样大动干戈,而郑国距离较近,不必千里运兵,耗费也不会很多。况且,战胜之后,还怕得不到补偿吗?”晋周一锤定音。众卿也没什么理由反对,齐国在晋人眼中也属于弱鸡,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总能捞到点好处。
总而言之,春耕之后,晋国又要大起刀兵,趁楚国无暇北上,惩治不听话的小弟。
最大的一件事情定下之后,正卿韩厥询问同僚,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刚刚被国君暗讽了一句的士匄和中行偃视线相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站了出来。
“臣有一事。”
“上军佐何事,尽管讲。”晋周说,“哦,听说上军佐与上军将准备联姻,寡人还没来得及道喜,到时候贺礼绝对少不了,请上军佐放心!啊哈哈哈哈!”
“国君说笑了,下臣怎么敢向国君讨要。下臣是想说,下军将栾卿已经不再担任公族大夫,那么,是否应该补位?下臣的嫡长子士鞅已行冠礼,不日将成婚,臣敢请其为公族大夫。”
可恨!晋周心中骂道。一个个都想占公家的便宜!栾黡卸任了公族大夫,公田可没有还回来!如今又要分给你士氏?
晋周不说话,在座的众卿也都不说话,气氛一时间僵住了。士匄坐在那里拱着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十分尴尬。
中行偃见状出来打圆场:“公族大夫之位共有四个,如今空出一個,似乎可以补位,众卿意下如何?”
“士师何在?”晋周突然发问。
身为士师的士渥浊被点名,赶紧站起来行礼。历史上晋悼公继位之后,本来任命有学问的士渥浊为太傅,但是晋周自己打造了一个‘博学多闻’的形象,还写了本圣贤书,自然不肯再任命一个太傅来给自己当老师。所以太傅的职位至今空悬。
“士师,寡人曾经说过,要择历代先君之政,其善者从之,其不善者改之。请士师教我,公族大夫从何而来?”
这就属于明知故问了。但士渥浊不能不回答。
于是大家又回顾了一遍,当初权势熏天的赵盾弑杀晋灵公之后,拥立年幼的晋成公,趁机建立了“公族大夫”这个制度,让卿族选择嫡子担任,并推荐赵括成为首任公族大夫;众卿还要挑选其他儿子当“公族余子”,庶子统率公行。
这就是明目张胆地侵夺公室利益。
后来赵氏下场很惨,公族大夫制度却被众卿默契地保留了下来。
国君即位之初好像就对这个制度不满,如今旧事重提,意欲何为呢?晋厉公时期的紧张气氛,好像又回到朝堂之上了。
“众卿以为,公族大夫之制,善否?”
韩厥见国君发问,立刻回答:“晋国之所以能强盛,全在于选贤任能。如今为晋国效力的众卿,没有不曾为晋国作出贡献的。公族大夫虽然不是真的公族,但是他们为公族效力却是真的,下军将栾黡不就是从公族大夫做到卿位的吗。老夫以为此为善政无疑。”
众卿纷纷附和,顷刻间形成了统一战线。
晋周问:“寡人的侍中大夫,是公室的职官,没有封田,但是有俸禄,其为国君出力甚多,使公室领地大治,公室之民安居乐业。可见,不一定要成为公族大夫,才能为国效力。”
家族中有人担任公族大夫的韩厥和中行偃还想说点什么,晋周抬手制止。
“但是,寡人以为,国家制度难以轻易改换,不如稍作损益。公族大夫之田,可作为职田,归任职者所有,卸任则收回。众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