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
曾经属于郤氏的驹、苦、步、冀四个县,离国都都不算太远。晋周料理完五百家的事情之后,让侍中大夫安排人手,把国都周围的公室之民也照五百家之例,划定田地和什伍。接着就派箕牧、狐冲、莱犁和狼贲,依样画葫芦,分别到这四个县去当县令。
“县令者,国君之命官也,依国君之名行一县之政,国君可以撤换!”晋周是这样说的。
按照叔向、师旷这些老派贵族的理解,这也就是县大夫换了个名字,并且不是分封,而是职官。
其实也不算多创新吧,可是这四个人,并不是贵族出身啊?
但晋周又说了:“二三子,汝等皆为假县令,一年之后,寡人考察汝等的政绩,再做定夺。汝等都在成周随我治理过属民,要做的事应该很熟悉,如果效果不佳,寡人将治罪!”
按照晋周的想法,先把国君能控制在手里的地盘做好编户齐民的工作,这是最重要的。
虽然是公室领地,但正卿的首肯也是必要的。垂垂老矣的栾书自然不会反对。正卿不出头,其他几位卿也不会主动跳出来和国君作对,国君自己的领地想怎么整怎么整吧,整出乱子来才好呢。
但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练兵!
晋国目前有中军、上军、下军、新军四个军的编制,但各军的主力已经成了各卿的私兵。国君拥有的公室军队被称为“公行”,自从几十年前赵盾安插卿族子弟进入公行之后,公行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很难单独担当起军队的主力。也就只剩下晋厉公那八九百甲士还能算是精锐。
由于清沸魋、夷羊五、长鱼矫等人已经不在了,莱犁和狼贲也即将赴任,杨干暂时成了八百甲士名义上的将领,实际上由侍中大夫们兼顾。
阳春三月的一天,晋周召集公子杨干、侍中大夫和执掌公行的七舆大夫,以及尚未赴任的四位假县令,一起来到平日公行练兵的校场。
叔向见到校场上歪七扭八的一群人,突然感觉不对,对晋周行礼问道:“国君,下臣觉得校场上不像是徒兵啊,怎么好像还有妇人呢?”
“没错!”晋周笑嘻嘻地说,“彼辈正是先君留下来的竖人、仆役以及隶妾,寡人生活简朴,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于是将彼辈经过挑选了一部分留在宫中,其余的都在此地了。”
“国君此举,实为荒唐。”师旷又开始了。
“子野有所不知,寡人今日其实是想给彼辈一個出路,也想试一试寡人的兵法!如果彼辈经过训练能够为寡人所用,岂不是大功一件?哈哈哈哈哈!”
“国君也懂兵法?”女齐好奇地问道。
晋周也不答话,骑上一匹马,往那些乌合之众走去。众臣急忙跟上。
这帮人看见国君来了,确实显得严肃了一点,但毕竟都是伺候过国君的,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晋周对领头的一个竖人和一个年长的婢女下令,命他们为两位队长,让他们分别把竖人、隶臣和侍妾、婢女分成两队。
这还算比较简单,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分开了。但晋周已经皱起了眉头。
接着,晋周让两位队长给队员分发戈,每人一把。
分武器的过程也是一片混乱,有些竖人嘻嘻哈哈的,而有的婢女嫌戈太重了,干脆拖在地上。
安排妥当后,晋周骑马绕着队伍一圈,大声问他们说:“你们都知道自己的左手、右手、心口和后背吗?”
人群回答的声音也参差不齐:“知道。”
晋周说:“我说向前,你们就看心口所对的方向;我说向左,你们就看左手的方向;我说向右,你们就看右手的方向,我说向后,你们就看背的方向。听懂了吗?”人群答道:“听懂啦。”有些以为自己有点姿色的婢女便开始搔首弄姿起来,希望国君能注意到自己。
于是晋周命令杨干,把斧钺和棍棒等刑具摆放好。
杨干刚刚把砍头用的钺架在架子上,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比晋周还小一岁,这场面憋不住是很正常的。
没想到晋侯抬起马鞭,照杨干的后背就是一下!
“哎呦!”杨干不由自主地夹紧背部,来缓解疼痛,接着惊讶地看向身为国君的兄长。
“军令如山,寡人刚才已任汝为军法官,汝却无故发笑,是否该罚?”晋周瞪着杨干发问。
杨干愣了片刻,伏地认罪。
晋周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他已经想起来,历史上杨干惹的祸事,正是放任手下在战阵中乱窜,导致魏氏的魏绛斩杀了杨干的下属,顺便在晋悼公面前装了一个大的!晋悼公不得不忍下怒气,重用魏绛。
希望这一鞭,能让杨干早点成熟起来吧,没办法,生为晋国公族,活着并不容易。
晋周又把宣布过的号令重复了一遍。校场上的人群,靠前的看见国君之弟受罚,显得严肃了许多。但许多人仍然是乱七八糟的。
于是晋周命令杨干击鼓,说:“右!”
“嘻嘻嘻嘻!”有的婢女笑出声来。
“左!”
有的竖人也笑出声来。
“纪律还不清楚,号令也不熟悉,这是将领的过错。”晋周说着,让杨干停止击鼓,骑马上前,对那些表现不佳的人再次讲解刚才的命令。又对两位队长强调了命令,让他们再次对队员讲明白。
接着,晋周又让杨干击鼓,下令道“右!”
“嘻嘻……”又笑了。
叔向和师旷等人都能听得出来,晋周的声音已经带着不少怒气:“纪律弄不清楚,号令不熟悉,这是将领的过错;但寡人三令五申,纪律和号令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你们却不听从我的命令行事,那就是队长和士兵的过错了。”
“杨干,将两位队长斩首!”
“唯!”杨干带人雄赳赳地大步上前,将两位队长直接斩杀在队列前!”
“这……”叔向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但师旷却微微点了几下头,又摇了摇头。
校场上的人群中,先是想起几声惊叫,接着鸦雀无声。杨干举起头颅示众时,甚至有几人吓得尿了裤子。那几个心思多的婢女也吓得花容失色,一动不敢动。
晋周再次下令的时候,他们全都做得好极了。接下来让他们前进、后退、举戈,也都做得有模有样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晋周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看着叔向师旷等人,说道:“彼辈已经可以为寡人赴汤蹈火,二三子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