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周洛邑。
流亡公子晋周的宅邸,大门紧闭,里面却传来朗朗读书声。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正站在一块白墙旁边,墙上是他用炭写出来的几列字,年轻人写完后,就带领着跪坐在席子上的几个年龄参差不齐的士人,大声朗读着。
“仲兄!”读完后,一个年龄最小的少年说道,“这是什么文章,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那被他称作仲兄的,也就是正在扮演老师的晋周了。只见他摇头晃脑地说:“杨干,你好好学吧,这是为兄亲自写出来的人生经验。”
接着他拍了拍手里的几卷竹简,说:“晋周语!”
公族可以国为氏,从晋国流亡而来的公子周被人称为晋周。那晋周的言行记录下来,叫《晋周语》自然没错。
前提是,晋周的脸皮足够厚!因为这本书,是把《论语》抄了一半,再加上后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名人名言和先秦诸子著作的片段,拼凑起来的!有些还经过了魔改,塞了不少私货!
“幸亏我文史功底还不赖,要不然抄都抄不会啊。”晋周暗暗感叹道。
接着他扫视眼下正在受教的几个家臣,问道:“莱犁、狼贲,汝二人身为甲士,有何见解?”
莱犁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公子,下臣以为,当初下臣的祖上前来投奔时,大概公子的祖父桓叔捷的心情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吧!”
莱犁、狼贲,这两個的祖上分别是晋襄公的车右莱驹和狼瞫。
莱驹因为在崤之战中表现得怯弱,失去了晋襄公的信任,被狼瞫替换了。而狼瞫也很倒霉,因为元帅先轸根本看不上晋襄公,顺便恨屋及乌,看狼瞫也不顺眼,后来把他也免职。
狼瞫为了证明自己的勇力不是浪得虚名,就在战争中冲锋在前,受重伤而亡。结果狼氏的后人也有来投奔桓叔捷的。
狼贲脑子没有莱犁这么快,被莱犁抢了先,就说:“俺也是这么想的!”
“善。”晋周赞赏道,“狐冲、箕牧,你们两个呢?”
箕牧是箕氏的后人,箕氏在晋灵公时期被赵氏打击之后逐渐衰微,个别有点先见之名和出色能力的投奔了各卿族,不太聪明的就沦落于田亩之间了。箕牧的祖辈还算聪明,逃到成周来投奔桓叔捷,总算避免了力田为生的命运。
“下臣以为,君子自强不息,就好比公子一样,流亡在外,仍能学习不止,能够得到单公朝的赞誉,称公子是罕见的神童。但公子犹不满足,还能够著书立说,让我等家臣也有机会受君子之学啊。”
啧啧啧,不愧是大族后裔,这马屁拍的。晋周表面上不动声色,只说了一个善字,心里却笑开了花。
单公朝,是晋周的老师,去世后谥号为“襄”,也就是历史上的单襄公。晋周记得这老头以善于预言而被左传大书特书。不过他夸奖晋周,可与现在这个冒牌货关系不大,那都是正版的功劳。可惜正版晋周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剩下一个叫狐冲的,却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这人不知而不愠,大概说的是,小人虽然什么都没学到,可公子却依然不会生我的气!”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发笑,学堂内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个狐冲自称狐氏后裔,是多年前从狄人之地来成周做牛马生意时,遇到晋周的家臣,主动想要留下来的。据他自己说,是因为算错好几次账挨了老父的打,所以不想干了。
他本来没有名字,但穿越后的晋周见到这个姓,就忍不住给他起了如今这个名字。晋周起名字的时候还开心得很,也没人知道为什么。
“今日便到此为止,二三子别忘了,要学而时习之!”
看着空荡荡的大堂,晋周盘算着时间,如今是前574年的秋季,还有小半年时间,那件大事就要发生了吧!
大半年前,他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晋国流亡公子身上,混乱的记忆让他足足消化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搞清楚,原来这位流亡公子,就是后世著名的晋悼公!
晋悼公名周,是晋襄公的重孙子。晋襄公有一子名捷,因为兄长晋灵公无道,离开晋国来到成周洛阳,人称桓叔捷。桓叔捷生儿子惠伯谈,惠伯谈生晋周。
惠伯谈早就去世几年了,但晋周的记忆中还有些印象,惠伯谈应该是个胆小怕事、无所作为的贵族子弟,生怕有一天会被晋国大宗派人来除掉他!
其实这也不怪惠伯谈胆小,毕竟晋国自从献公开始就“不蓄群公子”,弄得远支子弟人人自危。谁知道生了个儿子这么有出息,成了晋国的中兴之主呢。
一开始晋周还挺高兴,这局是简单模式哈!
但随着各种杂乱记忆的逐渐苏醒,他也反应过来了,这晋悼公……
他二十九岁就死了!
历史记载不是很清楚,只说晋悼公是突发急病死的,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被国内的那几家强卿给害死的呢!如果真是被害死的,怎样才能免去这一劫?
干脆这国君我不当了,直接摆烂?
那可就成了穿越者之耻,白来这一趟了啊,丢不起这人。
不过晋周还真希望自己是被害死的,因为这说明,他本身的寿命绝不是仅剩十六年而已!
唉,怎么穿到了这位身上呢?总不会是因为我们都姓姬吧?晋周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无论如何,来都来了,都不容易!
作为一个文史领域的学霸,晋周对春秋晋国的历史还算熟悉,正好先把能抄的文章都攒了起来。别的不说,先给手下当了好几个月的教书先生。
既然一定会当国君,那可不能像历史上的晋悼公一样,孤家寡人地回晋国;好歹培养几个能用的人才啊。也不知道晋悼公是真的不知道带几个自己人,还是史书里没有记载,反正晋周觉得刚才来“上课”的几位,还算可以。
尤其是箕牧,学得快,办事能力也不错,简直成了晋周的首席家臣了。
至于归晋之后该怎么办,晋周心中大概有个轮廓。
“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好怕~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我晋周……”
“能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