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驴在弯曲的道儿上“昂昂”直叫。

  玉狐大人半瘫在驴车上,晃着梅花酒壶半眯着眸,心中直叹风光无限好。

  什么黄金啊、水鬼啊,都跟玉狐大人没半毛线干系。

  当时不走更待何时,留着让他们继续盘剥压榨打工人?

  黄金回城有平康郡王他们看着呢,至于这什么汴河水鬼案,爱谁谁管,她当务之急是找西门老妖连夜辞职。

  玉琳琅翘着腿悠闲自得。

  八两往她身后塞了好几个靠垫,嘴角抿着笑意,“大人,你这半路跑了,陈大人他们那儿可咋办。”

  “爱咋咋。”玉琳琅头枕靠垫好不闲适,“幸亏溜得快,不然还得了?”

  这上京郊外的小村子,物价高到离谱,驴车竟开价五两银子。

  市场价也就三两。当玉狐大人冤大头呢!

  好说歹说四两银子拿下,竟还搭上她半包点心,想想都有些肉痛。

  不过此事被那些上京土狗知晓,定又要当朝参她与民争利。

  呸呸。

  “大人,咱这样慢悠悠赶过去,天黑前也不知能不能入城。”七钱驾着驴车,阳光有些晃眼。

  “急啥。”玉琳琅慢悠悠摇着扇子,“城门口此时肯定拥着不少人围观黄金呢。我们不去凑这热闹。”

  立夏一过,这天气一日日转热,好在沿途草木居多,倒也不是特别晒。

  玉琳琅从编织袋内掏出三根竹筒水,交给二人,忍不住吐槽,“一路上没个安生,走陆路此时也该到京了吧。”

  满打满算此行从魏州府到上京,历时十七天之久,这还是走的顺畅水路。

  她若骑马坐车一路溜溜达达,这会差不多也该抵达京城了!

  七钱八两心虚没接话。

  玉琳琅喝了口滋溜甘甜的竹筒水,自顾自嘀咕,“也不知九斤她们安顿的如何了。”

  “她们比咱们提前出发,如今应早已打理完宅院,等大人您过去居住。”

  七钱轻咳一声,“只是大人您以后就一直以大人的身份行事了么?”

  玉琳琅揉了下头,“那肯定不行,我都跟大哥约好了,自是要回家的。”

  她想到开心之事,顿时眉飞色舞,“大哥说要把母亲一并接来,那我肯定得回去。”

  八两无言以对,“那玉狐大人怎么办?”

  “让她……再死一次?”玉琳琅小心翼翼问。

  俩丫头白眼几欲翻上天。

  “您觉得这可行么?”

  “而且大人,我感觉平康郡王和沐世子都有些怀疑您了。小六小七小八小九的也实在太过接近我们原先身份!”

  “您到时打算如何安排我们呢?”

  玉琳琅闻言面无表情,“那就你俩继续跟在大人身边,在咱们自己宅子安顿。六分和九斤跟玉琳琅回大哥那儿。”

  俩丫头都心疼自家主子,感觉好累啊!

  “你们放心,只要我见着西门老妖,肯定给他递辞职信。玉狐大人一辞职,接下来啥事都没有。你俩换回以前的脸,跟我回家吃香喝辣。”

  七钱八两哭笑不得。

  论有一个不靠谱主子,能有多心累!

  “那您打算让玉琳琅小姐啥时出现在京中呢?”

  “过几天吧。”玉琳琅如今啥都不愿想,瘫在驴车上晃悠着腿,“唉,你们说这人生,咋就那么累呢。”

  老白猿翻个白眼,抢过她手中酒壶,仰头狂灌一口。

  随即“噗”一下喷出。

  玉琳琅眼疾手快将它往边上一踢,这才没沾到死猴子喷出来的口水。

  老白猿吐着舌头连着“呸呸呸”好几下,还非常人性化用爪子抹了把毛脸。

  八两又好笑又无语,默默转向笑容不良的小主子,“您这壶里不是酒?”

  “嘿嘿还真不是。”玉狐大人笑的奸奸诈诈,“加了五味子、干姜、半夏,温经通络所用,良药也哈哈哈!”

  主仆三驾着驴车,顺着林荫小道向前。

  午后暖风阵阵,日光明媚不已。

  老白猿悲愤不已的嗷嗷叫,外加小主子嘿嘿笑声,洒了林间一路。

  ……

  黄昏日落,夕阳投下的光影,在驴车后铺了一层灿灿金黄。

  玉琳琅主仆三带个猴儿,驾着车排队入城。

  行人走过均好奇打量他们一眼。

  主要目光还是落在老白猿身上。

  八两心里一紧,小声问玉琳琅,“大人,该不会猴儿不准进城吧。”

  老白猿翻给她一个白眼。

  玉琳琅失笑,“没听说过有这规矩。还有,老白又不是什么普通的猴儿。”

  玉琳琅解下腰间身份牌,往老白猿手臂一挂,“它是我们镇妖司的猴儿。”

  镇妖司的老白猿昂起脑袋甩甩毛发,一脸睥睨之色。

  三人正说说笑笑,身后突兀传来阵阵惊呼。

  目之所及,只见三名衣衫褴褛蓬头散发的干瘦男子拼了命在前狂奔。

  身后马蹄阵阵,伴着嬉笑吵闹而来。

  一支黑色羽箭就落在其中一个瘦巴巴男人脚旁,吓得他一骨碌滚在地,连滚带爬往前逃。

  “沈明耀,你这箭分明不行啊。”一道咯咯笑声扬起,语气满含嘲讽,“方才没吃饭?”

  “沈二公子,你这箭也的确太偏了点。”

  “呵呵你行你来,县主。”

  “我来就我来!去取弓来!”女子打马上前,一袭红裙,面容明丽夺目。

  马蹄起落间,阵阵大笑入耳。

  排队众人也没惊怕逃开,安安稳稳排着队,顺带冲着那三名被追的乞丐指指点点。

  玉琳琅眯眸望去,唇线紧抿。

  “大人,是前朝楚奴。”八两低声耳语,“看他们面上还黥了亡字。”

  杀人诛心,前朝亡了,还要在前朝贱民脸上刻亡字。

  这都二十年过去,前朝早已不存在,如今这些被视为楚奴的,多半是前朝官家子孙,朝亡后尽皆充作官奴。

  除非……强如金陵苏氏那般,门阀鼎立急流勇退,方能在政治旋涡中心力挽狂澜全身而退。

  很多前朝氏族下场惨烈。

  留在京中的官奴至少还能有口饱饭,若被发配万里之外做苦力……

  原是读书的公子家中的娇儿,哪里做得来这种事。

  众人皆知,大齐有四等人。

  皇室贵胄自不必说,一等官身二等富户三等平民四等便是这楚国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