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进入平安寺中,四人都发现了异样之处。
整个寺庙中,刚才还有零星的一些游人,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个僧人;但这次居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香炉里,刚刚点燃的香还在向上升起一条白线;角落的扫帚和簸箕被随手丢下,仿佛扫地的人因急事离去。
整座寺庙,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按照原路,四人走到最深处的第四进院子。
令人吃惊的是,刚才见过的院子里,明明有一排房子啊,现在却完全消失了,变成了大片的竹林。
为什么这会儿整整一进院子都不见了,变成竹林了?
看错了?难道还有别的路?
四人退了出来,四下张望一番,第三进院子就已经是后殿了,立着韦陀的雕像。
没有错啊?第四进院子去哪里了?
四人面面相觑。
宁寅宵和陈青黛都没了主意,盯着周惟志看。
周惟志思量再三,说:“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了,闯进去。”
“周教授,这话不像你的风格呀。”陈青黛说,“你又不是宁老虎,怎么这么莽呢?要不要叫增援啊?向局里领导报告这里的情况?”
“报告?咋说?说咱们压根连目标都没找到?”周惟志轻轻摇着头说,“霍局长对咱们寄托了这么大的希望,咱们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后援。
就算是沙利叶或者雅克来了,不也得去调查研究呢么?何必再劳烦他们一趟呢?
有什么危险的话,咱们直接解决掉也就是了。”
说着,他点亮了指尖的红色贤者之石,五道红色光晕亮起,如同五道利爪。
“慢着,周教授,不要急。我倒是有个想法。”宁寅宵按住周惟志的手臂,冲陈青黛说,“仙儿姐,你能不能请两仪夫人她老人家出马,去侦查一下,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陈青黛点点头说:“我也正有此意。请出两仪夫人的话,比咱们直接进去要安全不少。”
陈青黛聚精会神,站在原地;宁寅宵、周惟志在边上保护着她。曼巴倒是很机灵,三两下就爬到后殿房顶上面,往竹林里张望。
一道红色的光晕慢慢从陈青黛身体四周蔓延开,使她整个人笼罩在微微的红光之中。
宁寅宵的意识“后退”了一些,从肉体里退到虚空中,使用神识的视觉看到,从陈青黛的身上,流出一道如同小溪的细线,向竹林深处延伸。
原本是看陈青黛的,可是不经意间瞥见竹林,宁寅宵大吃一惊。
只见竹林摇曳之下的地面上,全是漆黑的螺旋型图案——这是深渊啊!
这些螺旋蠕动着,旋转着,但似乎被竹子压住,四处蔓延的趋势与竹子茂盛的长势形成了冲突。
绿色摇曳的竹林如同有生命、有意志一般,努力地抵御着黑色深渊的蔓延。
宁寅宵觉出危险来,他连忙把神识装回身体中,冲陈青黛喊:“仙儿姐,小心,不要去了!先回来!”
然而,这下还是晚了。
陈青黛无比痛苦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掀翻,凭空横了过来。
紧接着,周惟志和宁寅宵还没来得及抓住她,陈青黛就像被装入了滚筒洗衣机里,凭空横着剧烈旋转起来。
这一下太快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宁寅宵刚要上前,手才伸出,却没来得及——陈青黛痛苦地哀嚎着,在一团红光中,被卷入竹林深处。
密实的竹林瞬间打开一道缝隙,把陈青黛吸入,又瞬间闭拢了。
曼巴在屋檐顶上大喊着:“竹林里有怪物!”
她还没来得及再多说,整个人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横着旋转起来,“哎呀!主人救我……”
话还没说完,她也被旋转着吸入竹林当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宁寅宵和周惟志都没反应过来。
“可恶!”周惟志大叫一声,双手化作利爪,一下子就劈倒大片大片的竹林,就要往里冲。
“老周!别冲动!等一下!”宁寅宵一把拉住周惟志。
“救人要快呀!”周惟志甩开宁寅宵,还要往里冲。
“老周,我刚才发现了一些情况。”宁寅宵把自己利用神识视觉,看到的隐藏在可见光谱之外的无形情景,简要告诉给周惟志。
听到“竹林正在与深渊对抗”,周惟志眉头紧皱,问宁寅宵:“宁老虎,你说的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宁寅宵说,“我有种感觉,这竹林、或操纵竹林的家伙,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因为它也在与深渊对抗。
只不过,可能刚才陈青黛和曼巴惊扰到了它。
现在它手里已经有两个人质了。如果你盲目地一路砍下去,也许确实能把它砍死,但难保不伤到仙儿姐和曼巴。
更何况,咱们说不定还能从这里面调查出一些跟深渊有关的情报。”
“宁老虎,你有办法?怎么做?”
宁寅宵对周惟志讲了,自己可以神游出体的能力。
周惟志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寅宵说:“出阳神这种高级的神通,你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练成?”
“嘁,你还不信。你以为咱们上次打牌,我为什么赢那么多?我都是看着李大卫和王夷齐的牌打的。”
周惟志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你要怎么做?”
“你护着点我,我试试看!”
情势所迫,来不及做什么多余的准备了。
宁寅宵并没有真的系统训练过神游出体,之前在《御梦行者》中看过安家宜的记录,再加上自己胡乱搞过两次,这次豁出去了,试试看吧!
宁寅宵靠在墙边坐下,让身体稳定地靠住不倒,随后便关闭了所有感官。
随着意识与肉体感官链接的中断,第二套系统启动起来——神识清明,不需要用眼睛看,不需要用耳朵听,不需要肉体的器官,世间的信息都涌入意识中。
宁寅宵感觉到,自己已经飘到半空之中。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肉身靠在墙边,还足以看清周惟志的头顶。
也不知道能走多远,真的不由得有些担心,但宁寅宵惦念着陈青黛:
主意是自己出的,冒险是人家去的!真出了三长两短,自己这辈子也饶不了自己!
拼了,去吧!
迎着竹林的方向,宁寅宵的神识飘了过去。
刚触及到竹林,他瞬间就明白陈青黛和曼巴是怎么回事了。
竹林仿佛能感应到宁寅宵的神识一般,突然散开,一股凛冽的、没有实体的阴风从中喷薄而出。
这股阴风是纵向吹出的;如果被风裹挟,显然会被横着卷进竹林。
宁寅宵看准了阴风的来势,急转直上,冲上天空。
阴风如同有思想般,追着宁寅宵的身后,也拐了起来。
宁寅宵看准了竹林间的一个空当,猛地扎了进去。阴风随后而至,直直砸向地面,与盘踞在地面的深渊漩涡冲撞在一起,激起大团大团的彩色光斑。
甩开阴风,宁寅宵驱动着神识一路低飞,横穿密匝匝的竹林。
这竹林仿佛不但是实体,也是灵体一般;宁寅宵的神识碰撞到竹子的时候,会激起一片片彩色的光团,似乎与竹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互动一样。
这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以前驱使神识,从来都没离开过肉身那么远,也没接触过现实世界的任何实体。
这是一次崭新的体验,尽管紧张,但也让宁寅宵感觉很刺激,很爽快。
阴风激荡得越来越剧烈,和深渊紧紧纠缠在一起,震荡出成片成片难以描述的异色光斑,如同那些被深渊病毒感染过的人的情形一模一样。
抓住这个机会,宁寅宵一路向竹林深处闯去。
飞了几秒钟,突然,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座宫殿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根本上就是一个幻景?
宁寅宵有点犹豫了。
现实与虚幻界线,在接近宫殿的一刻消失了;迈上宫殿前汉白玉台阶的一瞬间,宁寅宵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站到地面上。
他惊讶地看到,自己获得一个完整的人类身体,甚至还穿着全套的古装靴子和袍子。
宁寅宵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他不由得抬起手,仔细端详着身上的长袍。
对襟长袍是真丝织成,颜色素淡清雅,但非常光洁,透出一种古朴的优雅感;摸了摸头顶,头顶上居然带着一个巾冠。
这是怎么回事?
内心虽然忐忑,但好在这座宫殿从外面看来,确实非常典雅华美,真可谓是金碧辉煌,没有一点阴郁暗淡的角落,让人充满安全感;
宁寅宵便大胆迈步登殿,一边走,一边高声说:“抱歉打扰了!晚生宁寅宵特来叨扰!”
宫殿正门应声而开,更加明亮的光彩从宫殿内部映了出来。
高抬腿,轻落足,宁寅宵想尽量表现出礼貌的态度,毕竟能住在这种华美的宫殿中的,恐怕都不是凡人吧。
进入大殿,宁寅宵惊喜地看到,大殿下方摆着几张餐桌,陈青黛和曼巴每人各坐在一张餐桌前。
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见过、没见过的珍馐美味,从饱满红润的水果,到肉香扑鼻的大餐,应有尽有。
陈青黛和曼巴两人,居然也变化成为一身古装,盘发戴簪,妆容精致,浑身戴满金银首饰,既雍容华贵,又美丽非凡。
长发飘飘的陈青黛果然非常配这种典雅的古装,显得整个人气质提升了很多,真的如同一位古代的公主般,让宁寅宵都不敢直视了。
而曼巴则是一副彻头彻尾丢人现眼的模样。尽管穿着一身华服,这个小家伙还是挽起袖子,一只手抓住一条鹅腿在啃,另一只手里则攥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
宁寅宵往宫殿正前方看过去。
坐在宫殿正中央的,是一位衣着更加雍容华贵,头戴金冠,身披金袍,颌下留着长须,相貌非常出众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一副帝王气度,虽然威武,但并不逼人,反而显出一股饱读诗书的温和气质来。
见到这位居中而坐的宫殿主人,宁寅宵非常识趣地快走几步,抱拳鞠躬说:“这位陛下在上,晚生宁寅宵这厢有礼了。”
“哈哈!你就是宁寅宵啊!久闻大名!安家宜就是你师父吗?”
一听安家宜三个字,宁寅宵大吃一惊。台上的这位,怎么会认识安家宜?
头戴金冠的男人抚须微笑,点头说:“不愧是安家宜的弟子,居然能躲过本座的法术,不简单。年轻人,很有修行啊。”
宁寅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连连抱拳,说道:“陛下,晚生救人心切,唐突冒犯,万分抱歉!”
宁寅宵偷眼观瞧,发现坐在殿上的这位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问:“还没请教陛下……”
“哈哈!我乃蜃龙王敖炬。”
“哦!晚生失礼了!”宁寅宵再次抱拳鞠躬。
“宁寅宵啊,不必多礼,请落座吧。”宁寅宵在陈青黛旁边一桌落座,蜃龙王一挥手,桌上变化出满满一桌精美的食物来。
“宁寅宵,我与安家宜在源场相识一场,非常投缘。我一度想与他共同探索源场,但失败了。”
蜃龙王手捻长髯,微笑着说:“这一失败,可不得了,险些跌落深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