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沉,华灯初上,街头巷尾灯火阑珊,市井里弄人头攒动。
大汉帝国的都城并没有因为今天发生的两桩大事而受到影响,百姓们依然该怎么乐呵就怎么乐呵,只不过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议论着这两桩大案该如何收场?
殴打太子的三个将二代被软禁了起来,嚣张跋扈的万年公主也被囚进了天牢,文武百官的怒气总算稍稍散去。既然天子说要三天之后金殿御审,那就都按捺着性子拭目以待好了,这两件事总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刘齐一路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太子宫的,是坐马车回来的抑或是步行回来的,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犹如梦游一般。此刻脑海中只有曹嬛的模样,以及“生离死别”四个字。
如果可以选择,刘齐宁愿被父皇痛骂一顿,或者通打一顿,抑或是扣罚自己一年俸禄,甚至是被剥去太子之位。没想到就在自己以为将会安然无恙的度过这次危机之时,父皇却给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结局——赐死曹嬛。
曹氏有了身孕也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经过孙思邈救治后并无性命之忧,在开了一些药后已经离去,只留下几个贴身婢女伺候着。
负责守卫太子府的队率因为失职,已经被革职查办,重新换了一名军候,并将守卫的兵力增加到了两百人,日夜轮流值守。
刘齐步履沉重的推开房门,脸色憔悴,眼睛有些红肿。
惊魂未定,正躺在床上休息的曹嬛看到刘齐回来,马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自己的妹妹之外,这个小丈夫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只要能看到他平安归来,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殿下,你回来了,父皇没有为难你吧?”曹嬛眼眶里噙着泪花,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天色这么晚了,又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打,估计饿坏了吧?妾身这就下厨去给你准备晚膳。”
看着年长自己三岁的曹嬛,犹如母亲一般关怀的笑容,刘齐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阵哽咽,喉咙仿佛被堵塞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是打着手势示意曹嬛躺在床上不要动弹,晚膳由自己来做……
看到刘齐的表情,曹嬛忍不住哭出声来,梨花带雨:“殿下,你一定受委屈了,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连累了你。妾身毕竟是逆贼之女,殿下把我休了吧,这样也不会再引起流言蜚语。”
刘齐忍着心头的悲怆,努力的开口:“没事,没事……爱姬你今天动了胎气,需要好好休养。这几年以来,你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吃的穿的几乎都是你为我准备,也是我该为你做顿饭的时候了……”
听了刘齐的话,曹嬛似乎有些懂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刘齐来到御厨,将所有人赶走,亲自择菜、切肉、点火、下锅,挥舞着勺子弄得叮当作响,掩饰着自己的哽咽声,脸上却已经哭得泪如雨下。
只是两道简单的菜,却浪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止住了悲伤的刘齐擦干眼泪,步履蹒跚的端着走出了厨房,同时还有两樽酒。
刘齐推开门的时候曹嬛已经化好了妆,雪白的粉底,娇艳的红唇,华丽的头钗,凤冠霞帔,一如大婚之夜那般楚楚动人。
刘齐心中一阵酸楚,想来似她这般冰雪聪明,怕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用意,所以才这般盛装谢幕。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彼此注视着微笑,含情脉脉,一如初见的那种眼神。在红烛下对坐,也不过只是十天的新娘而已,洞房花烛夜的蜡炬还在。夫妻在铺着大红绸布的桌案两旁对坐。
对视良久,刘齐端起酒樽放在了曹嬛面前:“爱姬,陪我喝一杯?”
曹嬛点点头,露出如花的笑靥,伸手去接。
在即将触手之时,刘齐忽然改变了主意,准备把酒樽收回:“算了,你刚刚动了胎气,这酒不能喝……”
平日里温柔乖巧的曹嬛忽然伸手去夺,两个人撕扯在了一起,“咚”的一声,酒樽落地,樽中酒撒了一地……
就在刘齐愣神之际,曹嬛忽然端起桌案上的另外一盏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不能喝啊!”
出乎预料的刘齐发出一声惊呼,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曹嬛朝刘齐凄然一笑:“这杯酒既然殿下能喝,为何妾身不能喝?”
刘齐无言,颓然无力的坐了下去,泪如雨下。
曹嬛忽然起身翩翩起舞:“若有朝一日,臣妾不在了,殿下可要好生保重自己。多多哄哄岳姐姐,女人心软,只要你用心去哄,她们就会真心待你……”
刘齐已是泣不成声,抱来木琴,拨动琴弦,为曹姬伴奏。
美人歌舞,太子奏乐,且歌且舞,不停不休。
不知何时,美人疲倦,少年神伤,相拥而眠,或许这将是最后一夜,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清晨之时,刘辩从悲伤中醒来,伸手去试探身边人儿的鼻息,心如刀绞的呢喃道:“爱姬,是我没用……”
曹嬛轻轻睁开双眼,露出迷人的笑靥:“殿下,我们还活着?”
“爱姬,你还活着?”
刘齐又惊又喜,不由得恍然顿悟,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父皇,谢谢你!你对孩儿的磨砺,我永远记在心中……”
次日良辰,樊梨花被娶进了乾阳宫,两桩大案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就在这三日之内,一匹战马从长安方向疾驰而来,昼夜急行。
岳飞已经在长安整顿完毕,准备克日启程向大夏进军,就在起兵前夕忽然收到了来自金陵的飞鸽传书。惊闻次子岳雷鼓动薛丁山、薛刚闯入太子宫,殴打太子,并导致贵人曹嬛流产,不由气得怒发冲冠,拔剑砍断桌案。
“逆子,我非杀了他向陛下与天下人赔罪!”
不管麾下武将的阻拦,岳飞单枪匹马,手提沥泉神枪,胯下骑乘天子去年赏赐的抱月乌龙骓朝金陵昼夜急行,披星戴月。
幸亏刘辩赏赐的宝马脚力非同凡响,第一天白天赶了六百里路程,夜间走了四百里,已是累的不能再继续赶路。
岳飞换马不换人,从沿途郡县借马继续狂奔,又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终于在第四日早朝之前返回金陵城。此刻已是满面风霜,一身尘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刘辩约定的金殿御审之日已到,满朝文武早早到来,至少比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俱都等着天子如何判决此事。
太极殿上,刘辩在郑和的陪伴下缓缓走上龙椅宝座,用凛然不可侵犯的目光扫了一下两旁文武。
太子刘齐立即垂下头颅,跟着王猛、刘基等文武一起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众人施礼完毕之后,右丞相刘伯温手捧笏板出列:“启奏陛下,臣这里昨天收到的一封由镇北将军薛礼修来的请罪书,托微臣向陛下请罪。”
刘辩微微颔首:“呈上来!”
就在这时,大殿外忽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呐喊:“岳元帅还朝!岳元帅还朝!岳元帅还朝!”
刘辩眉头微蹙,既有些意外又不意外,犹如老僧入定般等着岳飞进殿。
满堂文武有些吃惊,发出一阵喧哗:“唉呀……想不到岳元帅才刚走半月,又突然回来了,这是回来替儿子求情了么?不知道陛下该如何处置?”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只见岳飞竟然袒露着上身,背着一根粗如婴儿手臂的荆条,背后露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面色如霜的走进了太极殿,缓缓跪倒在地。
“臣岳飞教子无方,冒犯太子殿下,虽百死莫赎!臣请罪来迟,请陛下降罪!养不教父之过,孽子犯下如此大错,飞责无旁贷,唯有先自请杖责八十,再让我用荆条执行家法,给陛下,给同僚,给三军将士,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刘辩霍然起身,缓缓走下台阶,亲手搀扶岳飞:“岳卿啊,千里迢迢,你何须亲自归来?只需修书一封,朕自会酌情处置。岳雷虽然有错,但……”
“陛下!”
岳飞用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刘辩的话,“若陛下不想让臣愧疚终生,请让我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孽子冲撞储君,罪不可赦,让我用荆条鞭他八十,生死由命!”
刘辩轻轻拍了拍岳飞的肩膀,肃声道:“过了,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岳卿起来说话……”
刘齐缓缓向前,朝岳飞长揖到地:“岳帅,小婿向你赔罪了!此事因我而起,是我牵挂曹姬有了身孕,未能体谅爱妃,冷落了她才引起这场轩然大波。若岳帅要罚,请分小婿四十荆条。”
岳飞叹息一声,在刘辩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摇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纵太子百般不是,又岂是银屏所能抱怨?”
岳飞说着话再次对刘辩施礼:“陛下,臣不仅教子无方,教女亦是无方,自请贬官三级,罚俸三年,我儿银瓶褫夺太子妃头衔,贬为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