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很可疑。
小杨看完整场虎戏,不断将台上的男人和文山通缉令上的身影进行对照。
身高,体型,发色,似乎都对的上。
唯一缺失的一块证据拼图,就是那张被虎面遮住的脸。
从前天开始,他就带领着第四组的成员,将八半门街的每一户人家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未发现任何有关文山的踪迹。
于是他就将目光放到了这个唯一没有被搜查过的地方,黑索会总部。
但普通人想要进去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在南城不受待见的警员。
恐怕就算拿出搜查令,这些有恃无恐的狂徒们也不会买账的。
因此小杨只能选择其他更加温和的办法,就比如恰好偶遇到了真正被黑金邀请的牧师,恰好那位牧师吃到了不干净的食物腹泻,恰好又被一些抢劫犯打昏,丢了牧师长袍。
最后这件长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上,反正就是在这么一系列巧合下,小杨成功以教会牧师的身份混进了黑索会总部。
刚进来时,他就以进行慈善祝福为名,把总部里的所有帮会成员都召集起来,看过了一遍,可惜依旧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又以饮食不合口味,住处不干净为由头,将这里负责厨房,后勤,甚至是打扫卫生的人员都给仔细检查了几遍,结果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直到现在,台上那只跳跃的老虎一出现,他心中立刻就想到了前天将脑波犬咬死的瘦虎。
再结合台上之人的身形,这实在是太巧了。
小杨身为警员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这人一定有猫腻。
于是趁着对方表演结束,黑金的这位贵客又对他格外欣赏的机会,想借势让他脱下面具,到时候真假自然一看便知。
但听了小杨的话,那台上的年轻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要伸手摘掉面具的意思。
见对方不为所动,这位姓柳的老人没什么反应,倒是主位上的黑金先发起脾气来。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柳老先生这么欣赏你,想和你交个朋友,结果你竟然连個面都不想露吗?!”
“会长,您别生气,和这种人整天同畜牲打交道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瞧着黑金面色不善,一旁的王芳焦急的看了台上的情郎一眼,然后慌忙娇声劝阻道。
可这平日里最听自己劝的黑金,今天却极为反常的没吃她这一套,反而一把将其拂开。
“你,上前来。”
没了刚刚的对着老人的笑脸,黑金的眼神霎时变得冷若冰霜。
周围熟知他们会长秉性的手下,眼见此情此景,纷纷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不敢向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鱼,引来杀身之祸。
和附近已经噤若寒蝉的人不同,台上的虎面年轻人虽一言不发,但却未表现出任何惧怕的意味,身体站得比直,目不斜视,直面压迫感十足的黑金。
“黑金会长您误会了,我不脱面具,并非是故意轻慢老先生的意思。”
在一阵短暂而沉寂的对峙过后,台上的人忽的笑了起来,只是这从面具后透出的声音,无论怎么听,都有些不太正常的诡异。
一边说,他就从木台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黑金座位的正下方。
“我只是……因为样貌丑陋,不想扰了大人们的兴致罢了。”
这时,察觉到前边似乎出了情况的胡胖和谢幕从后台出来,正好就听见了梁越的这句话。
胡胖随即面露古怪,心想这武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原先还以为武水带面具是为了编排虎戏,可他现在竟然这么说。
胡胖见过武水的相貌,虽然谈不上帅气,但至少也是个普通人,远远没达到丑陋的地步。
况且他现在所说的丑陋还不是普通的那种丑,直接就是需要用面具遮挡见不得人的那种。
那就更不应该了啊。
胡胖这边正疑惑着,谢幕心头也是猛地一跳。
她自然知道胡胖见过武水的真面目,于是立刻插嘴找补。
“哦,你还不知道吧胡队长,那天你走以后,那头畜牲就发起狂来,把他的脸给狠狠地挠了一下,破相了,所以才拿面具遮了一下。”
“破相?真的假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就是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脑中飞速搜寻着借口,谢幕一把搭在了胡胖的肩上,准备说些胡胖感兴趣的,将他的注意力从武水身上挪开。
“对了胡队长,我听说黑金会长准备选副会长了,这事你知道了吗?”
说到这个,胡胖的果然不再纠结于梁越的样貌问题,立刻狐疑的问。
“你听谁说的?”
“嘛……这个嘛……”
谢幕拖长了音调,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黑金又发话了。
“我不管你长得什么样,今天,我黑金就一个要求,给我把面具摘下来,现在。”
他一字一顿,话语中藏着咄咄逼人的威胁。
听得谢幕的心立刻一紧,不行,舟山传来消息,外边警员们已经在进行地毯式排查了,这里这么多人,一定有人已经见过武水通缉令上的样貌了。
如此一来,只要武水显出真容来,不但她之前所做的努力会功亏一篑,还会连累舟山和二牛。
好麻烦,就像舟山说的,自己为他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或许她现在应该转头就走,趁那些警员和被自己愚弄的黑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舟山,二牛,还有动物们逃之夭夭。
眼中暗潮涌动,片刻后,谢幕忽然笑了。
“谢团长,你笑什么?还没回答我呢,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听来的。”
自动过滤掉胡胖的声音,谢幕的脸上浮现出畅快却无声的笑。
不。
我谢幕此生有恩必报,说到做到!
既然我要保他的命,就算他自己要死,还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再说。
下定决心,谢幕的手不自觉的伸向后腰的某处,搭在胡胖肩头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
“摘。”
黑金冷酷的声音再度响起,说时迟,那时快,谢幕目光一凝,攀在肩头的手臂猛然一收,狠狠勒住胡胖的同时,后腰处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就要抵在他的脖子上。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边挟持胡胖的行动还没成功,那边的武水竟然就已经掐住面具的一角。
向上一翻,系绳松动滑落,随着面具一同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咔哒的脆响。
不光是谢幕,现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就连被身后的人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胡胖,这时也愣愣的看向不远处摘下面具的年轻人。
谢幕瞳孔紧缩,心脏剧烈跳动着,只见那张失去遮挡,暴露在空气之中的脸,不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而是血肉淋漓的恐怖,除了嘴唇以下的下巴是完好的,嘴唇之上的的皮肤,竟然就那么不翼而飞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割掉了,血红肌肉早已干涸,泛着灰败,两只没有眼皮的眼睛就那么大大的睁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几乎忘记了呼吸,谢幕忽然想起自己几天前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不管是遮也好,还是割了也罢,给我处理干净了。”
“那是自然。”
那时年轻人的回答很快,也很轻松,就像一道微不足道的风。
所以她以为他选择了前者,才用虎面遮盖。
可是让谢幕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张面具的作用不是隐藏真容。
他竟然,把自己的脸活生生的给割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