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阵阵嘈杂的蝉鸣,让梁越模糊的脑袋逐渐清晰,意识回归,但他却没有立刻睁眼。
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被褥,鼻尖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思绪的运转稍显凝滞,却依旧迅速对当下的情形做出了判断。
自己似乎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确认了现在的处境较为安全,梁越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人这一放松,身体各处的疼痛就迅速明显了起来,特别是那条断掉的手臂,更是疼得钻心。
但他此时却偏偏在装睡,不敢表现出半点异常,只能不断地忍耐着,同时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简直可以说和废人没区别了,不但双腿无法行走,就连多说两句话都会胸闷气短。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硬是拖着这具半瘫痪的身体,用一只手爬到了工厂门口。
那片工厂太过偏僻,要是待在原地等别人发现,他早都凉透了。
内心长叹一口气,梁越不由得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些许不妙。
别人穿越不说马上大杀四方,但至少身体是健全的啊,谁像自己,穿成个双腿不能动弹的残疾人士,坐轮椅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这货竟然还是个智障!
一想到今后自己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装傻卖萌的样子,梁越顿时深感恶寒。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这个穿越自带的金手指看起来也很坑,那什么“丘比特的爱恋之箭”更是离谱。
虽说它能够让别人对自己言听计从,予求予取。
往低了说,只要控制几个有钱人,就有一辈子挥霍不完的钱。
往高了想,就算是政府官员,甚至于国家首脑,只要满足技能发动的条件,那就都能为己所用,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再幕后发布指令,就能彻底将全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实际上该技能严重缺乏实用性,副作用过于严重,
不但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严重伤害,而且会让被控制的一方畸变成烂肉,因此在不知道副作用解决办法的前提下,随意使用不仅得不到好处,还会引来警方的注意。
简直就是一个大型麻烦制造机。
而且这样能力强,逼格高,同时还能隐于暗处的外挂技能,简直就是杀人放火,挑动人心,玩弄权势的最佳利器。
再配上自己父母双亡,身患残疾,好不容易被收养却被养父母用来谋杀骗保的悲惨身世。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反派模板?
但……正常人谁特么想当反派啊靠!
反派是好,有钱有权,为所欲为,手下还有一堆为你瞻前马后的小弟,但架不住当反派累啊,不但需要你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为毁灭世界的伟大目标精心谋划,在一股股势力间运筹帷幄,勾心斗角,进行超负荷脑力活动,而且还很危险。
谁知道自己究竟是活到最后的终极Boss,还是出场几张就被惩恶扬善的小头目。
梁越自认为自己是個俗人,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怕死是他的本能,嫌麻烦是他的常态,安于享乐是他的本性,能躺着绝不站着是他的座右铭。
简单来说,他的人生规划就八个字:
及时行乐,活着就行。
于是趁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这会功夫,梁越当即决定,等自己成功过了警方这一关,拿到养父母的高额保险,就找个偏僻的小地方改头换面,买几间房子收租,去过自己梦寐以求的躺平生活。
至于什么幕后反派任务,和他有半毛钱关系?
一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梁越浑身各处的疼痛都不由自主的减轻了不少。
至于不久之后即将面对的询问,他很有信心,而且左臂的骨折伤势也正是为了应付那些查案的警员准备的。
一般来说,只有受了伤的受害者,才更像真正的受害者,比起不容易察觉到的精神创伤,身体上的损伤更容易体现出自己身为受害者的弱势。
况且对自己动手的确实是原身的养母,他只是一个无知天真,差点被养父母谋杀骗保的可怜孩子罢了。
到时候只需要用点演技,就能将自己装饰成一个险些惨遭杀害却依旧心怀美好,天真的以为养父母带他去工厂是为了庆祝生日的无助受害者,从而顺利洗脱嫌疑。
除非这些警员能猜出他是自带外挂的穿越人士。
这当然不可能。
所以,梁越觉得自己赢定了,但面对未成定局的事,他依旧保持着一份警惕与小心,毕竟失败的可能性再小,也并不为零。
将发散的思绪收拢,躺了得有好一会的梁越这才想道:
或遭受至亲背叛的可怜人是时候该醒来了。
于是,在阵阵尖锐的蝉鸣声里,梁越缓缓睁开了眼睛。
正午的阳光从飘窗照了进来,穿过层层叠叠的白色窗帘,直直的落在了梁越苍白瘦削的脸上。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病房,整洁干净,一尘不染,窗外则是一个小花园,里边郁郁葱葱的园林植被长得格外茂盛,繁杂,看起来生机盎然。
梁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愣愣的看向窗外的葱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不需要自己做什么,那些迫切需要得知案情线索的人,就会主动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外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随后嘎吱一声,房门被缓缓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子,他身姿笔挺,面容严肃,随后他来到床边,挡住了梁越有些发直的视线,同时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李泽江,是负责此次隆鑫化工厂案件的警员,非常抱歉,我现在要向你告知,你的养父林海涛和养母王雅丽的死讯,请节哀。”
听到养父母死去的消息,梁越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只是困扰于窗外的景色忽然被挡住,蹙着眉微微偏头,绕过李泽江身体的遮挡,继续看向外看去。
眼前的青年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但李泽江却不为所动,又继续道:
“虽然很不想让你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可这次案情紧急,我们必须通过你了解到那天在化工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你是现场唯一的幸存者,也是目击证人。”
梁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毫无波澜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困惑,似乎不太能理解李泽江所说的话的含义,随后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转头直直的对上李泽江的眼睛,不闪不避的问道:
“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