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钟,众人齐聚机械厂区,陈益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鲁米诺反应,脸色阴沉如水,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
此刻随着时间的推移,鲁米诺反应所散发出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仿佛在预示着某个线索即将消失。
然而,化学反应虽然会消失,但事实永远存在,背后的真相永远无法被抹去。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饲料粉碎机,工业化的产物本来是给人带来便利的,现在却变成了凶手掩盖罪行的工具。
一具尸体,曾经在粉碎机内惨遭蹂躏,变成了冰冷机器下的碎片。
这是对法律的践踏,也是对人性的践踏。
“给方书瑜打电话,带人过来。”沉默半响后,陈益声音响起。
查案要让证据说话,从粉碎机内尝试提取dna,继而通过dna亲子鉴定确定付蓉蓉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付蓉蓉的话,那么就要拘传宋立顺了。
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陈益走出厂区,左右看了看,猪圈并不远。
徐文兵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来到猪圈,陈益推开了大门,想象中的脏乱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干净整洁的环境。
门口设有消毒垫和洗手设施,确保每个进入猪场人员都要经过严格的消毒程序,减少病毒传播的风险。
顺着过道,陈益缓步走着,左右两边是宽敞的空间,让养殖猪有足够的活动范围。
察觉到动静,家猪们受到惊吓,伴随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向远处逃离。
家猪是杂食性动物,什么都吃,包括谷物、蔬菜、水果、坚果甚至某些小动物。
经过饲料粉碎机处理的尸体混在猪食里,这些猪会吃的非常起劲,渣渣都不会剩下。
确实是毁尸灭迹的好办法。
一边走着,陈益开口:“前几天我们见到过饲料粉碎机,但没有往这方面想,其实事实很简单,对吗?”
身后几人沉默,他们知道陈益不是在发问,而是在感慨。
这,就是刑侦,真相往往就在眼皮底下藏着,等待侦查人员去发现。
养殖场有饲料粉碎机太正常了,不可或缺,一点都不可疑。
提高饲料利用率,提高生产效率,改善饲料口感,降低能耗和环境污染……这都是养殖场配备饲料粉碎机的优点。
因此养殖场内出现粉碎机,根本不突兀。
谁能料到,它会变成毁尸灭迹的工具,而且还是在付蓉蓉“活着”的时候。
“徐队长。”
徐文兵上前:“陈支。”
陈益:“确定付蓉蓉遇害后,立即控制宋立顺,把他带到县局,不必考虑他的身体状态,能有力气杀了七个人甚至八个人,他身体好得很。”
徐文兵领命:“是!陈支!”
虽然结果还没有确定,但大家都清楚这是最大的可能,只缺权威证据而已。
方书瑜很快到了,带人仔细勘察饲料粉碎机,希望能找到可以提取dna的生物组织。
外部的搜查还在继续。
时间来到了晚上,所有调查工作全部结束,方书瑜在粉碎机内提取到了毛发和生物组织,征求陈益的意见。
平县县局并没有能够做dna鉴定的设备,需要送上级部门。
陈益下令,检材连夜送到阳城,也不用麻烦去联系付蓉蓉父母了,王宝贵就在那里。
只要检材和王宝贵确定为母子关系,那么曾经出现在粉碎机里的尸体,就是付蓉蓉,很简单。
“书瑜,你先回去吧,这里的工作应该结束了,如果有需要再给你打电话,这個案子,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结束。”陈益对方书瑜说道。
找到了付蓉蓉不代表能破案,攻破宋立顺是个很大的问题。
其他先不提,动机就很难推测,令人匪夷所思。
“行。”方书瑜没有拒绝,她知道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
大家忙了一天饭都没吃,饿的前胸贴后背头昏眼花,今晚徐文兵请客,几乎包了一个夜摊吃烧烤和涮肚,也算是庆祝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在县局的何时新也来了。
平县的烧烤,在阳城还是很有名气的,有机会当然要尝尝。
“一人一瓶啤酒,不准喝多,就说是我允许的。”陈益挥手扔掉了禁酒令。
吃烧烤不喝啤酒,那还吃个屁,还不如回家啃馒头。
众人欣喜,有支队长兜着他们根本不带犹豫的,吆喝着去搬啤酒了。
警察也是人,需要解压,对他们来说最合适的解压方式就是烟酒了,其他的没有条件。
啪!
陈益这一桌,徐文兵起开啤酒递给了他,今晚的聊天不可能避开案子。
案子还没结束呢,这顿夜宵可不是庆功宴,而是变相的会议。
陈益仰头干了一杯,感觉浑身舒畅,头脑都清晰了不少。
今天确实很累,也很饿,但辛苦没有白费,调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医院那边已经加强守卫,二十四小时盯紧宋立顺,只要他敢中途偷偷离开,立马摁倒。
“真邪门啊,宋立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连儿子都不放过,丧心病狂啊。”
说话的是徐文兵。
他没有提付蓉蓉,如果付蓉蓉死了,只能证明宋立顺有毒杀七人的嫌疑,但不能证明是他杀的付蓉蓉。
陈益倒着啤酒,视线看向何时新:“你觉得呢老何。”
何时新正在吃水煮花生,一边咀嚼一边开口:“杀了儿子是一方面,刚刚做完肾脏移植手术就杀人,是另一方面,怎么看,宋立顺的动机必定很强,强到都不带犹豫的。”
徐文兵接话:“是啊,宋立顺也算大难不死,好好安享晚年得了呗,为啥干出这种事。”
当把宋立顺设为凶手后,一切疑点全部消失,一切巧合变成了必然,一切牵强的点,都变得不再牵强。
他为什么刚做完手术不久就出院?为了杀人。
那顿聚餐谁组织的?就是他自己。
一切不合理,全部变得合理,现在只剩下无法想通的动机了,也是唯一的疑点。
若不是有这个疑点在,宋立顺此刻不可能舒舒服服躺在医院,早就被拘传了,根本不用等dna鉴定结果出来。
弑父的案例有,灭儿子的,罕见的很。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就是对父母和孩子关系的一种讽刺。
父母是奉献者,孩子是索取者,情感上是不对等的。
陈益:“此案,估计抛不开王宝贵这个点啊。”
几人看了过来,何时新道:“你的意思是,和王宝贵有关系?”
陈益拿起一串羊肉看了看,口中说道:“时间上距离太近了,刚刚拿走了王宝贵的肾,付蓉蓉失踪,宋家七口中毒死亡,这里面没有联系吗?太巧了吧。”
何时新点头:“确实有点巧,但联系的点会在哪里呢?他找王宝贵只是为了换肾活命,好像和平县这边没啥关系啊。”
陈益撸着羊肉串:“我们带入宋立顺的作案状态,现在dna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首先我们假设粉碎机里的尸体就是付蓉蓉,再假设她是宋立顺杀的。”
“基于这个假设,宋立顺在做完肾脏移植手术后,第五天就出院杀了付蓉蓉,这也太着急了,对吧?”
“说是着急,倒不如说是等不及,为什么等不及?我觉得是愤怒。”
“他太愤怒了,恨不得马上结果了付蓉蓉的性命,但身体又不允许,当第五天他觉得恢复的不错可以活动了,立即离开医院,杀死了付蓉蓉。”
愤怒两个字提出来,在场的各位队长若有所思。
细细想来,确实是着急,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杀了付蓉蓉。
不过……也不一定是愤怒。
何时新提出另一个判断:“着急是肯定的,还有一种可能,付蓉蓉需要尽快死,这样才能让宋立顺安心,达到内心所想的目的。”
陈益摇头:“这种可能性极低,付蓉蓉依附宋立顺存在,一切尽在宋立顺掌控,他有什么不安心的?近期内唯一的变数就是王宝贵,宋立顺拿走王宝贵的肾脏后立即展开了杀人计划,我们要想尝试把两者关联上。”
何时新沉默,开始吃串。
陈益又干了一杯啤酒,吃了一会后觉得有了饱腹感,拿起烟盒抽出一根。
烟雾升腾,陈益从头开始分析。
先是宋立顺找到了王宝贵,拿走肾脏后手术成功,然后在第五天还没完全恢复的时候,立即离开医院对付蓉蓉下手。
着急,非常着急。
愤怒,非常愤怒。
什么事情,会触发宋立顺的愤怒点呢?
什么事情,能把王宝贵也牵扯进来?
难道是……
想到一种可能,陈益拿出手机搜索,搜索内容是亲属之间的肾脏配型成功率。
越是关系近的亲人,配型成功率越高,若是直系亲属,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不谈巧合性,王宝贵就是宋立顺的亲人没错,但不一定是儿子吧?
“我说,付蓉蓉有没有可能出轨了,王宝贵并不是宋立顺的儿子?”陈益抬头。
大家吃串的动作停顿,齐齐转头。
何时新当即开口:“不会吧,王宝贵不是说了,肾脏配型和亲子鉴定都做过。”
陈益:“配型成功了,但他不一定亲眼见过dna亲子鉴定报告,马上给阳城打电话问一问。”
何时新:“好。”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拨通了阳城那边的电话。
“喂?我是何时新……”
“现在就进去问,电话不用挂,我等着。”
安静了半响后,何时新得到了反馈,电话挂断,他看向陈益:“王宝贵没有见过dna亲子鉴定报告,是宋立顺告诉他的……不对啊,如果亲子鉴定结果并非亲生,配型怎么那么巧成功了,他还买了房给了钱。”
陈益没有说话,拿起手机又看了看亲属配型成功率,随即对徐文兵说道:“告诉县局的法医,提取宋立顺以及七名死者中所有男性dna,送到阳城,我会让支队的人逐一做dna亲子鉴定。”
徐文兵反应慢了一拍:“啊??哦哦……好。”
何时新懂了:“你怀疑付蓉蓉出轨宋家人?”
陈益:“dna亲子鉴定比对的是dna序列,宋立顺身边跟着一个医生,他能读懂亲子和亲缘的区别,高度的亲缘性,却不是亲子。”
“再者,亲属之间肾脏匹配概率也很高,这就能解释为何非亲生却如此巧合的匹配成功。”
“不是儿子,是亲戚,宋立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可不得疯么。”
“相应的,毒杀其他人的动机也有苗头了,比如他儿子。”
在场所有人瞪大眼睛,这……有点乱啊。
王宝贵该不会是宋平全的儿子吧!
何时新感觉自己三观受到冲击,双手举起:“等会等会!让我捋一捋。”
“当年付蓉蓉二十五岁,宋平全三十岁,宋立顺五十三岁……呃,我承认发生概率不小。”
另一边,徐文兵挠了挠头,宋立顺在宋家说一不二具备极高权威,关乎男人的自尊心,关乎男人的面子,如果是真的,动机似乎……开始合理。
“那……宋立国和宋立南呢?和他们有啥关系?”徐文兵提出新的疑问。
陈益将瓶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先别想那么远,等结果吧,付蓉蓉要是死了,也不一定是宋立顺杀的。”
推测是推测,事实是事实。
现在需要等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