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晚了一步。”
诸伏景光站在某栋大楼的阴影里,他避开周围所有监控,仔细听着通讯耳机那头传来的话。
对面赤井秀一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与此同时,他的后辈江腾大藏也站在不远处,正在和负责上去抓捕的特警队员联络。
那边行动似乎很顺利,后辈面露喜色,转头对他转述那边的情况。
“前辈,上面的人是吉野!”
诸伏景光点头,很快他又收到了华尔兹没死、只要快点送去医院很大概率能救回来的消息,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果然是他。
……
周六的会议上。
“亨特本身不懂日语,过去也没来过日本,他在这里行动,或许会向这三个人求助……”
金发的女探员神情严肃,她一一说出三人的身份,分别是亨特曾经的教官、有救命之恩的朋友、以及当年战场的司令官。
在提到最后一人时,她还看向青柳彬光。诸伏景光知道她这种眼神的含义,不过此时他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得问。
“抱歉,斯泰琳探员,打断一下,能否让我看一看亨特的检查报告?”他看着白板上贴着的纸张,举起手示意。
朱蒂没有犹豫,直接将那份报告取下递到长桌左侧,资料传递了几次,很快到了诸伏景光手里。
旁边的松田阵略好奇地瞥了一眼,看到了上面的专业英文术语,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诸伏景光拿起报告,往后翻了几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其他人没有说话,基本都盯着他。
他忽然问道:“没做核磁共振?”
核磁共振是现代常用的检查手段之一,朱蒂摇摇头:“没有,当时我们也问过他的主治医师,据说是当年手术没完全成功,有子弹残片留在大脑里。”
体内有金属,自然不能做这样的检查,诸伏景光又问:“碎片具体残留在哪里?”
人体很复杂,有时一点小事故就会要人性命,可有时即使遭遇灭顶之灾一度濒死,也可能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然后坚强地慢慢康复。
“不清楚。”赤井秀一回答,“那场手术是在战场的临时医院里做的,手术记录全保存在军方,即使我们是FBI,也无法第一时间查出。”
美国三权分立,各种部门权利交错,很多时候连他们自己的国民都掰不清楚,诸伏景光追问:“这次案情重大,你们也无法调阅?”
“你误会了。”这次换青柳彬光开口,“当时医院管理不当,部分伤员资料录入错误,错误的文件一直保存到现在,重新整理需要时间。”
诸伏景光想到自家机构有时的效率,忽然有些感同身受:“大致要多久?”
“以他们的效率,大概明天下……晚上能传来具体报告。”朱蒂给出一个比较准确的时间。
他们的对话极为流畅,高木涉稀里糊涂一路听下来,直到这时,他才找到机会打断他们:“抱歉,那个……诸伏警官,请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诸伏景光看着这个被他扒下过窃听器的普通刑警,语气和善地解释:“他是狙击手,如果曾经头部中枪,或许会影响他的准度。”
对狙击手的身体情况,他很有发言权。
同样很有发言权的赤井秀一,予以肯定和补充:“所以亨特只是目前根据动机排查出的第一嫌疑人,他本身未必具有作案能力。”
“这意味着……”目暮十三也意识到了。
“他可能是个倒霉背锅的,在几天后,我们会找到他自杀的尸体。”青柳彬光说,“也可能,他就是犯人,但有一位协助他的共犯。”
……
时间又回到昨天。
“你在医院问出了什么?”
窗外下着暴雨,室内早早开了灯,一行人再次聚坐在桌边,汇总并讨论今天得到的各种消息。
听着赤井秀一的问题,头发还没干透的青柳彬光回答:“柯南说,那天他在铃木塔上,看到了亨特就在观景台。”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他确定吗?在很多人眼里,外国人的长相可是差不多的。”
“那孩子很聪明。”目暮十三的话等于确定,“而且他还说,他感觉到亨特好像瞪了他们这边一眼,当时他和小兰她们站得离华尔兹夫妇与藤波宏明不远。”
后面的话他语气不是很肯定了,毕竟江户川柯南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儿童的证词可以听一听,但不能百分百全信。
佐藤美和子皱眉沉思,就在这时,她扫到了身边高木涉的脸色。
“你怎么了?”她看着他沉思的表情和皱巴巴的领口,低声询问,“今天问询的人对你动手了?”
高木涉回过神,连忙说道:“没,没有,吉野先生只是情绪有些激动,谈不上动手。只是……”
像在回忆什么似的,他的眉头渐渐蹙紧:“……只是我觉得,他对亨特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说完这句话,一抬头,发现身边和对面的人竟然全在看他,身体抖了一下,表情都变得僵硬:“这全是我个人的感觉,你们不要太放在心上,万一耽误调查就不好了。”
“高木警官,你是刑警,可能会下意识关注到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具体是哪里奇怪?”青柳彬光问道。
高木涉看着这个气质轻浮、说话却挺客气的FBI探员:“我感觉吉野先生好像特别尊重亨特。”
他挠挠脑袋,开始尽力描绘那种感觉。
“就是后辈对前辈的敬重,对方一举一动都会主动学习……以前我刚入职被前辈带着熟悉工作时,和他差不多,但他比我更明显。”
“你是说那位伊达前辈吧。”佐藤美和子想起当时的情况,“他的确是个很靠谱很值得尊敬的人,可惜他去年被调去外地,不然今天的会议他肯定也会参加。”
松田阵平莫名咳了一声。
“松田,你感冒了?”佐藤美和子转过头疑惑地问。
“没事。”
对称呼的差别,松田阵平再次干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他看向和高木涉同行的奥托:“你怎么看?”
奥托缓缓摇头:“我认为他们嫌疑差不多。亨特他过去指导过很多人,那些人在那时的确很尊敬他,把他视为英雄……可在他被华尔兹举报时,没多少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那块狗牌,低声补充:“……我就是这样的。”
整个会议室暂时陷入沉默。
朱蒂无声叹了口气,她想想自己回来后的联络,再次把话题拉回。
“除了亨特的手术报告,FBI总部还在调查他和相关人员这几年的具体出行记录,很快就会出结果了。”
松田阵平想起她昨天的话:“很快?今晚能出吗?”
朱蒂表情一僵,干笑道:“亨特当时住在乡下,周围监控不多,调查起来会有些麻烦,不过他们会尽快处理的……”
然后,就“尽快”到了今天早上。
……
“果然是这个吉野,当时那个高木的话没有错……”
在后辈的说话声里,诸伏景光仰起头,用望远镜粗略估计了一下两边的距离。
为方便从窗口打华尔兹,犯人选了某栋一百码外的大楼;而赤井秀一为了阻止他,选了另一个能反向狙击那里的高楼,距离至少翻了七倍。
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精准打穿对方的狙击镜,莱伊……赤井的狙击能力,还是这么厉害。
换成一直看对方不顺眼的降谷零在,可能会嘲讽几句居然迟到了、让对方得手,但现在在这里的是同是狙击手的诸伏景光,他的心里只有赞叹。
“他们也够倒霉,想训练后辈,都特地跑去偏远的荒郊野岭了,结果还能被公路上偶尔经过的车主记住了脸……”
诸伏景光刚放下望远镜,就听到江腾大藏絮叨的话,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昨天晚上,亨特手术报告传来,里面记录着子弹残片的位置压迫神经,他根本无法再次拿起枪,也无法进行制作炸弹这样的精细活。
到深夜,他们又接到路人报警,说他加班回家时听到枪声,等他们赶到附近,正好看到一个颓废酒鬼连滚带爬从一栋房子跑出来,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亨特被狙杀的尸体。
而今天早上,FBI把其他情报也传了回来,其中一份至关重要——有个公路旅行爱好者看到新闻、通缉令以及悬赏,他想起自己在某次途中见过亨特带着一个短发亚裔男人,立刻报警。
现代不比几十年前,随着刑侦技术和其他科技进步,那些犯人想逍遥法外变得越来越难。
路过一个有监控的商店门口,在一个偏远的地区用信用卡,和一个不起眼的路人擦肩而过,都可能留下线索。
如果是普通小案,可能会遇到懒得细查的渎职家伙,侥幸逃过一劫,但是这次犯人犯下的是滔天大罪。
先炸使馆,又杀那么多人,惹来至少两个国家的关注——面对国家最庞大的暴力机关之一全力开始运作,罪犯单人力量再强横,也无力抵抗。
“不过,吉野为什么要这么做?真要帮亨特复仇,他杀那几个仇人就行,为什么要袭击使馆,还绑架杀害那些犯罪的士兵?最后他甚至把亨特都杀了。”
诸伏景光从自己思绪回神,就听到后辈的疑惑:“这个等他进了审讯室,自然能问清楚。”
“我知道,但这种犯人……”
江腾大藏话音未落,就听到耳机那头传来几声烦躁的惊呼。
“怎么了?”
他连忙问,诸伏景光也看了过来。
“——有记者来了!还不止一家媒体!”对方烦躁的声音传来。
诸伏景光一怔。
记者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
“啪嗒。”
熟悉的落子声,在某个办公室响起。
窗外是蓝天白云,正朝港口方向,远远还能看见一座跨海大桥。
前司令官、现顾问马克·斯宾塞看着棋盘,额头被逼出薄薄一层汗。只见棋盘上黑白棋子互相交错,黑色占尽优势。
他捏着一枚白子,几度想放下,又迟疑着收回。
反正不是正规比赛,他不在意,和他对弈的人也不在意。
在他对面,青柳彬光斜靠在沙发上,他难得没扎起头发,一头长发披散肩头。他拿起一杯加了两份牛奶的红茶,喝了一口,随手又翻了一页怀里的相册。
“亨特他们的复仇……”马克·斯宾塞开口。
青柳彬光却打断他。
“谁告诉你他要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