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使馆爆炸、失踪的美军士兵遇害、铃木塔狙击事件发生后最忙的人是谁,答案绝对不是远道而来的FBI。
而是倒霉的日本警察以及公安。
在诸伏景光拉开车门下车时,早已习惯熬夜工作的他都有些脑袋胀痛,他压下这份疲惫,扭头朝旁边看去。
停在隔壁车位的黑色雪佛兰两边车门同时打开,青柳彬光和赤井秀一一起下车,他们两人的脸色比他好看得多。
坐在副驾驶座的后辈也下来了,他挂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仰望眼前的高楼,表情紧张。
“前辈,我们这就上去吗?”
由于昨天下午发生爆炸,在现场发现失踪士兵的尸体,他们几乎整个下午都在忙这个事件。FBI探员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过来,本就辛苦,在傍晚时提前回酒店休息,只有他们留下加班。
直到今天上午,那些尸体解剖报告全部出来、附近监控情况和目击证人一一查清楚,他们才开始排查亨特的人际关系。
考虑到那些人大部分是前美军士兵,他们安排一个FBI探员和一个日本警方的人搭档,两人一组前去问话。
诸伏景光是参与查案的公安,自然负责身份更重要的人——现基地顾问、前司令官马克·斯宾塞,以及基地里一位同样参加过那场战役、可能认识亨特的某位参谋长。
这还是诸伏景光第一次正式进入本国的美军基地,还是以问询者的身份去拜访一位前高官。他能保持冷静,但刚加入公安不久的后辈显然不能。
诸伏景光看着紧张兮兮的后辈,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隔壁两个FBI看过来时,他低声吩咐道:“你等会儿跟赤井走,不要乱说话,赤井会主导问话内容。你在旁边听清楚,如果有遗漏,记得及时提醒。”
这是他们车上时商量好的,诸伏景光跟着青柳彬光去询问那位职位更高的司令官,后辈和赤井秀一去问参谋长。
诸伏景光在组织卧底期间和赤井秀一搭档过,对他的性格和能力有所了解,知道对方不会出现什么遗漏,现在这么说,只是在安慰后辈。
后辈一听,脸色果然好多了,认真地点点头。在两边要分开前往不同的办公大楼时,他头也不回地跟着赤井秀一走了。
目送后辈离开,诸伏景光才走到青柳彬光身边。
“抱歉,让你久等了,青柳先生。”
可能是出于习惯,他和赤井秀一当过“同事”,习惯直呼其姓氏;而对年龄比他小的青柳彬光,他客气地用了敬语。
“没事。”
青柳彬光同样客气地笑了笑,扭头看向那栋基地里的最高楼。
“我们赶紧上去吧,昨天晚上我已经打电话给他,说过我们今天会来拜访。”
……
十层。
上午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地上,这间办公室朝向不错,正好对着港口方向,远远还能看见一座跨海大桥。
诸伏景光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他眼前的茶几上摆着三杯泡好的红茶,但很可惜,只有他一人享用。
马克·斯宾塞背着双手站在落地窗前,听到他们的来意,语气相当冷漠:
“原来是亨特做的。”
青柳彬光同样没坐在诸伏景光身边,他似乎对这个办公室很熟,此刻正握着一把鱼食,站在鱼缸前,对里面的观赏鱼随手撒上一点饲料。
“因为有些人觉得丢脸,昨天没能第一时间发出通缉令,现在还在交涉。”
青柳彬光从鱼缸前回头,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声音更是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我们这次来是想询问你,是否在近期接触过亨特?”
马克·斯宾塞冷哼一声:“没有。”
诸伏景光立刻听出了不对。
这个顾问显然认识亨特——如果对对方没印象或印象不深,听到这姓氏时,正常人的反应是“他谁?长什么样?”,而不是一口直接否定。
于是他委婉地问了出来:“斯宾塞先生,请问您清楚亨特的过去吗?”
听到这个问题,马克·斯宾塞转过身,径直看向诸伏景光。
“他违反战争规则,为此被剥夺银星勋章。”马克·斯宾塞冷冷开口,“当时我很看好他,那枚勋章甚至是我为他申请的,结果他在战场上做出那种事。”
诸伏景光听出他的不快,一时没有追问,陷入沉默。
青柳彬光慢悠悠地放下鱼饵,目光扫向书桌,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很快移开视线,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的右手拿起牛奶,缓缓倒入茶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冷不丁地开口:
“我听说在亨特被剥夺银星勋章、从美国返回中东战场后,曾跑来找你讨说法,这是不是真的?”
“的确发生过这种事。”
马克·斯宾塞看着青柳彬光,神色晦涩不明:“他甚至直接闯入了我的指挥室,我当时正好在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就把他轰走了。”
“……哦?这样啊。”
青柳彬光忽然把茶杯放回桌上,重重的声响砸在室内。因为他只喝了一口,半满的茶水差点泼了出来。
诸伏景光眉头微皱,他察觉到青柳彬光心情不佳,有些疑惑地悄悄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这幅样子。”
马克·斯宾塞显然也听出那一砸里的不满。
“跟你正常说话,你总是莫名其妙就发起脾气,别人都不知道怎么惹了你,从小到大毫无长进……他当时真该把你塞进军校,让你去战场上磨砺一番……”
诸伏景光听着这样长辈训小辈的话,眼见青柳彬光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开始打圆场,努力岔开话题。
“斯宾塞先生,请问您是否清楚亨特的人际交往情况?比如这个基地里,是否有一些同样参与过那场战争的士兵,可能会协助他?”
马克·斯宾塞停止数落,再次看向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的后背蓦地一凉。
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这位顾问好像在排斥他,每次在对方看过来时,那样的眼神总让他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