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柯南一眼就认出了这只从窗外飞进来的鹰。
去年他在纽约遭到绑架，青柳彬光和另一个气质很凶的探员一起来救他，他在他们车的后座上见过它。
在青柳先生到米花时他没见到它，还以为是留在美国或被直接放生了，没想到还养着……
江户川柯南打量着这只鹰，发现它比去年大了一圈，彻底展开翅膀足有半米宽，青柳彬光的手臂稳稳支撑着它，没有一丝抖动。
“好帅的鹰。”香阪夏美称赞。
毛利小五郎刚才被鹰扑进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现在回过神，也凑上前仔细打量：“养得不错，是美国那边的品种？”
“不，这是亚洲鹰。”青柳彬光简单介绍，“一个朋友送我的。”
降谷零暗暗观察这只不知在外面徘徊多久的老鹰，确定它身上没窃听或监视设备后，转头对着风见裕也发问：“为什么这么慢？”
从他接到史考兵被抓的消息到他们过来，足足过去二十分钟。降谷零在派人下去时算过距离，这点时间都够他们来回走两遍了。
“这个……”
风见裕也表情一僵，下意识去看青柳彬光和香阪夏美。
香阪夏美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心解释道：“请不要责怪他，是因为我们才耽误的。”
她说着打开随身手提包，从里面取出那颗拼装完毕的回忆之卵。
“在浦思小姐……我是说史考兵，被抓后，警官们检查过周围，确定没有危险。青柳先生说来都来了，不如继续检查回忆之卵内有怎样的机关，我们就又留了一会儿。”
香阪夏美小心翼翼捧着它，红蛋外壳上缠绕着几圈藤蔓纹路，大大小小镶嵌着不少宝石。
她看它的眼神相当温柔，但不是那种“我发财了！”的充满物质欲望的狂喜，更像是一种沉浸于美好回忆里的欣慰。
风见裕也推了下眼镜，附和道：“是的，那是非常精妙的机关，我们还在里面看到了末代沙皇一家的照片。”
降谷零没看到现场画面，听他这样叙述外加其他人激动的反应，难得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不过，他还记得一个关键问题，直接给他们泼冷水：“里面那颗回忆之卵是铃木家的。”
“不要紧。”青柳彬光打断他，“在我中午向铃木董事长提出计划后，他就把蛋送给了我，作为两年前我救下铃木顾问的谢礼。而我对这些珠宝没什么兴趣，愿意赠与香阪小姐。”
俄罗斯秘书官也抬手示意了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是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他是除香阪夏美外，寻宝队里第二高兴的。
“史考兵说这可能是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藏品，所以青柳先生也把它给了我，希望找专家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是真的，他愿意捐赠。”
降谷零愣了一下，看着青柳彬光自然披散的长发，总算明白这个向来注意形象的前同事为什么会这样出来了。
“……”
光一颗回忆之卵就至少8亿日元，那颗祖母绿的价值可能更高，竟然能不眨眼地说送就送，这个FBI还挺有钱的……
反正是外国文物，怎么处置都是这些持有者的自由，降谷零只是心里嘀咕一句，很快将话题重新转回正事。
“感谢诸位协助警方工作，这次抓捕行动很顺利，两名国际杀手已经落网。我们会派人把你们送回去的。”
“笔录呢？”毛利小五郎问道。
“你们今天比较辛苦，笔录晚几天做也不要紧，可以和送你们回去的警官预约时间。”降谷零客气地说。
毛利小五郎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才七点：“我不算累，过会儿就跟你们直接去警视厅把笔录做了，免得再跑一次。对了，这小鬼不用，他明天还得上课，让他早点回去吧。”
降谷零对这位配合警方工作的前辈很敬重，点头道：“我会和他们说明的。”
“我也想过会儿就去做笔录。”
青柳彬光一边说，一边抬头看时间，接着他拿出手机。那只鹰从他手臂上离开，飞到一边的椅背上。他在上面按了几下，似乎给什么人发消息，然后看向降谷零。
“既然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抓了，水无小姐释放了吗？”
对这样直白的发问，降谷零礼貌的笑容微微一凝：“史考兵在东京大阪都有作案，等公安接手这两起案件，大阪警方会立刻放了她。”
青柳彬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来跟美国差不多。”他轻声道，“不同机构间的情报不会第一时间互通，导致很多事会被耽搁。这也就算了，万一产生什么误解，就糟糕了……”
“嗡嗡——”
青柳彬光手机一阵震动，打断了降谷零即将说出口的话。
降谷零额头隐隐跳出青筋，他目送这个随意点评日本公安和警察相处模式的FBI探员离开，跑到一边去接电话。
“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我都说没事……不要这么凶啊，我也不想这样……不用来接，我过会儿要去做笔录……嗯，等我出来给你发消息……”
青柳彬光没有压低音量。
降谷零没理会，对其他几位想回去休息的人做了一番叮嘱。
只有江户川柯南好奇地打量着。
应该是在和很熟的朋友打电话吧，而且对方年纪比青柳先生大……他早就发现了，青柳彬光平时成熟，但在和年长的人说话时，口气会变软。
彼此越熟悉，就越明显。
等青柳彬光打完电话，其他人差不多都出去了，江户川柯南趁着毛利小五郎向铃木董事长汇报情况，跑到他身边，拉了下他的衣摆。
青柳彬光低头，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柯南。”
他低声喊出这个和福尔摩斯作者相同的名字，脸上是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江户川柯南本来想问的话卡在喉咙里，甚至有点后背发凉。
在中午他死缠烂打要加入寻宝队、想帮忙逮捕史考兵后，青柳彬光对他的态度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有点……有点……
不再把他……当小孩了。
“柯南，你有事吗？”
青柳彬光仿佛没察觉到江户川柯南愣神，耐心地问道。
“我……”
江户川柯南脑子一片混乱，他对着青柳彬光一如既往的眼神和态度，问了另一个问题：“青柳先生，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嗯？”青柳彬光反问，“你是说什么？”
“就是把史考兵是浦思青兰小姐这件事，直接告诉别人。”
江户川柯南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其实不告诉他们会更好吧？香阪小姐和乾先生因为太紧张，中间几次反应过度，如果不是史考兵太心急，没留意其他人，她恐怕早就看出这是陷阱了……”
青柳彬光听完他的话，很轻地笑了笑。
“确实是这样。”
他先是表示认可，但很快，他补充道：“不过，我始终认为，即使队友再容易出问题、再会拖后腿，他们也有知情权，尤其这次危险是我带给他们的。”
江户川柯南一怔。
“其实我平时不喜欢把无辜人卷进来，这次是意外……为避免史考兵攻击他们，我已经尽力去拉她的仇恨，可偏偏我不是很擅长这个。”
青柳彬光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
“那个，青柳先生，我觉得你拉仇恨挺成功的，在书房里，她差点被你气死……”江户川柯南回过神，干巴巴地说。
青柳彬光摇摇头：“不，柯南，真正厉害的挑衅者不用像我那样拼命找话题再刻意引导，他们一句话就能直戳要害，把人激到理智全无。”
江户川柯南反驳道：“可是这种只适用于熟人。只有非常了解对方时，才能做到。”
这次，青柳彬光没有回答。
一阵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气息吹入室内，江户川柯南莫名有点冷。
他搓搓手臂，又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他们一行人在午饭后就没吃过东西，现在城堡里警察还做收尾工作，管家不可能做饭，他们估计得等到回家后才能吃东西。
“青柳先生……”
江户川柯南想起自己找过来时，那个没问出口的问题。
“像蜘蛛这样的报复行为，你在美国时，也遇到过吗？”
青柳彬光终于动了，他再次看向他。
“一个卧底暴露后，他本人和他身边曾经亲近的人，遭遇什么都不奇怪。”
他语气轻飘飘的，对着江户川柯南愕然瞪大的眼睛，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青柳彬光温和道，“反正我现在好好的，不是吗？”
江户川柯南皱起眉还想再问，结果就在这时，一个SAT特警突然冲入房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好了！”他脸色惨白，“蜘蛛刚才击倒其他人，从山崖上跳到海里，乘船逃走了！！”
江户川柯南：“？！！”
……不是吧，现在除了搜查一课，特殊急袭部队都这么菜了吗？？！
……
海上。
一艘电动船拖出白色浪花，飞快划过水面。
蜘蛛手握方向盘，他感到水花时不时溅起，把那些没撕干净的易容材料变得湿哒哒的，更黏糊地贴在他脸上。
他没伸手去擦，他现在连这点细枝末节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大海。
此时他的心里，正在不断问候别人。
他大骂没有感恩心理想要背叛、导致他们行踪一开始就暴露的手下，大骂那些缩了不知道多久就等着抓捕他们的日本警察，大骂性格冲动连落入陷阱都看不出的史考兵……
大骂曾是卧底、导致他们沦落到这个境地的罪魁祸首青柳彬光！
蜘蛛恨得眼睛充血，眼睛下方的蛛腿纹身也被额角流下的血染红。
然而在心里疯狂诅咒的同时，他还有一丝迷茫。
他曾经的组织是个大组织，由于青柳彬光泄露情报，最重要的几个基地被完全查封、上层成员被全部抓走，但一些小地方或比较偏僻的据点没被查到。
所以除了他和他带走的人，其实还有不少成员没被逮到，那些人一直留在美国。
可是，当他逃往英国暂时安定下来后，尝试去寻找那些人，想再拉起一个组织，对FBI、对那个卧底展开复仇时，他没能联系到他们。
那些人可能是改名换姓正在躲藏，可能是已经被警察击毙或逮捕，也可能是单纯不想继续这种危险的工作，彻底切断和过去的联系。
他一个都联系不上。
“可恶，我一定要——”
复仇的宣言尚未出口，蜘蛛就感到自己身下的船重重一震。
这个动静太大了，不像是正常划过水面会有的，更像是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又或是……被什么东西撞上了。
没等蜘蛛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的右边升腾起数米高的水花，数条柔软的、上面有无数吸盘的触手伸出，紧接着，船体缓慢上升，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托起了整艘船。
——那是一只体长至少有十二米的巨大章鱼。
“？！！！”
这一切变化来得太快、太怪异、太令人毛骨悚然，即便是蜘蛛这样的杀手，此刻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日本近海会有这么大的章鱼？！
——【】废水喝多了吗？！！！
“啪、啪。”
他忽然听到物体抽打声。
蜘蛛呆呆扭头，他看到有一条通体青翠的小蛇盘在章鱼眼边，它支棱着身体，抬起尾巴尖使劲敲了敲章鱼，似乎在对这个“傻大个”下达什么命令。
巨型章鱼慢吞吞地动了，数根触手缠上蜘蛛的身体，另外几根把身上的船拖下，掀翻到旁边，很快再次沉入海中。
一串气泡后，海面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