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的风格是行事隐蔽。
这个隐蔽,不是指做任何事得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而是不被抓到。
不被抓到的办法有很多种。
比如可以及时离开,不留下给侦探或警察三选一;比如仗着某些国家没完整领空权,在空中进行攻击;又比如……
——找到一个完美的推锅对象。
琴酒在暗杀政要时就喜欢这么干,先看看目标有没有得罪其他黑道分子,在他们把他杀了后,推给其他黑色势力背锅。
青柳彬光这次也是如此,在得知川尻太太曾经想买凶杀掉继子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她来当这起绑架案的“真凶”。
琴酒按了下通讯耳机,切换化为通话模式,他对另一头负责在监狱监视的成员说。
“……格伦,情况如何?”
格伦(Grain),谷物威士忌。
这人是组织从孤儿院收养的,有着非常出色的视力,从少年时期就接受训练,是朗姆手下的狙击手。
这样的成员忠诚度有保障,只是在人际交际上他实在苦手,几乎无法与别人合作,所以直到两周前、琴酒和青柳彬光见面那天,他才获得代号。
谷物威士忌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看到了全过程。”
……
杯户监狱内。
看到电视上的画面,川尻议员跪倒在地,抱着头发出一声哀嚎。
而在牢房外,有着棕红色眼睛的狱警切断通话,收起了通讯耳机。
“药……”
身后屋内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谷物威士忌再次朝后看去,透过门上的观察小窗,他看到议员像在经历某种极大的痛苦,整个人蜷成一团,对墙上置物架伸出手。
“给我……药……”
川尻议员努力朝药瓶伸出手,他的瞳孔缩如针尖,在见到光后更是畏惧地眯起眼睛,控制不住流下两行眼泪。
他的衣袖滑落下来,在手臂静脉处,有两个很清晰的、宛如针刺也像是蛇咬的小孔。
“…………”
看清了川尻议员所有异状的狱警,眼里闪过了更深的厌恶。
但他没有做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转过身,避开了周围的监控,从这个牢房门口离开。
————
诸伏景光坐在车上,看到远处火光冲天。
他知道,那是从船库那边传来的,象征着一条无辜生命被残忍杀害。
这次警告任务里,他负责接应去拿钱的阿尼赛特,现在她还没回来。因为四周无人,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对知晓更多的重要人物,卧底会联络本部安排假死计划;
但对一個只是拿来当威胁、除了无辜外没有任何价值的少年,卧底不会拼着暴露的风险去拯救。根本不值得。
何况,他的死,对公安或许有利。
川尻议员家境贫寒,得到今天的地位,大半是靠妻子的娘家。
他在很多公开场合、朋友聚餐中,多次表达对亡故妻子的思念,谈到动情时更是当场流泪。在娶新妻子后,他留下遗嘱,指定把大部分财产留给原配妻子的孩子。
而现在,组织为了警告,杀害了这个男孩。
组织一向喜欢使用这样血腥的手段,可他们忘记了,暴力之下的确有屈从,但把人逼到极点后,换来的就是反抗。
一个和组织有杀子之仇的议员,比一个只是想获得自由的议员,更能得到公安的信任。
“咔哒。”
就在诸伏景光这么想的时候,副驾驶座的车门突然开了。
阿尼赛特披散着棕灰色的长发,她穿着没有被打湿的常服,手上空空如也,直接坐到他的身边。
在她跨进来时,诸伏景光看到她的足踝上,仍然扣着那枚电子脚铐。
————
青柳彬光选择川尻议员长子作为警告工具,除了方便推锅,还有另一个理由。
——组织暂时不想和川尻议员彻底撕破脸。
川尻议员的第一段婚姻,在很多人看来堪比小说,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不顾一切和他结婚,从此穷小子飞黄腾达。
对有些人来说,这样一个拉了他一把的女人,是他生命里重要的贵人,他会全心全意回报她。
但对有的人,尤其是一些自卑偏偏又自尊心极强的人,这种女人是耻辱的证明。
一见钟情是少数,两者家境差距那么大,他必然得付出更多努力,卑躬屈膝多年讨好,才能让她答应结婚。
哪怕这是他自愿的,他依然会感到屈辱,并且那份屈辱会一直压在心底。
即使有的千金小姐早早被爱情冲昏头脑,不需要他多么讨好,但在他看来,她仍然是自己所有落魄和丢脸的见证者。
她善意的行为不是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他不会感激,只会为点风吹草动,就认为她和她家人一直看不起他。
岳父压在上面时还能忍耐,当个爱妻子的好丈夫;一旦岳父死了,或是把手里的资源交出,他会巴不得对方赶紧消失。
——这种女人的孩子,哪有后来娶的年轻漂亮的妻子所生的小儿子讨人喜欢?
对比较有良心的人,可能不太理解这种思维,或许还会认为,川尻议员会为此恨上组织。
不过青柳彬光清楚,对川尻议员那种人,留下更疼爱的小儿子,的确能威胁他一时,可还远远不够,必须做第二手准备。
于是在昨天,他让负责监视的成员之一、监狱里的医生,把奥施康定开给川尻议员。
奥施康定是一种止痛药,很容易成瘾,在美国过量服用的致死案例甚至超过海洛因和可卡因——那是美国最大的药物丑闻。
以家人,进行精神上的控制。
以成瘾药物,进行肉体上的控制。
青柳彬光本人不碰毒,只是见过很多案例,他担心这种药起效慢,于是还使唤蛇爬进监狱,给对方注射了另一种能更快上瘾的毒物。
同时,川尻议员因受贿罪,交过一大笔罚金,这次又被提走10亿,目前他只剩下原配妻子留下的2亿,以及组织这些年给他的好处。
在他进去后,那些外国账户被组织控制住,公安暂时没有查到,等于他大半财产掌握在组织手里。
这样应该够了……吧?
让蛇吞下赎金、不用自己去捞的青柳彬光托着下巴,他真的不擅长做这个,得多次思考哪里没有做到位。
……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现在去哪里?”
旁边苏格兰威士忌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青柳彬光闻言看向苏格兰的脸,从那张脸上,他没看到一点对那倒霉孩子的同情,或是对组织的厌恶。
……果然,要看穿一个疑似卧底的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
车内,警视厅公安卧底诸伏景光,耐心等待阿尼赛特的指令。
现在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可他没有把这视为一次可以抓捕重要成员的机会。
他看着阿尼赛特,忽然,他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在他的视野里,似乎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诸伏景光想要扭头查看,就在这时,阿尼赛特的手忽然伸了过来。
“?!”
他之前去过船库,为了不留下指纹,他戴了一双手套,现在还没有脱下来,阿尼赛特的手正覆盖在他的手套上。
她的食指和中指拢起,从他手套下伸了进去,贴着他的掌心,摸到了他因为长期持枪和练习格斗而磨出的茧子。
诸伏景光瞳孔一缩,瞬间提高警惕。
他没觉得这是艳遇,作为卧底,得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跟你甜言蜜语的美人,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如果是普通女性,和她们产生瓜葛,是把无辜的她们卷入危险;如果是组织陷阱,产生了那样越界的关系,等于自己把自己送入地狱。
人都有欲望,可卧底必须学会控制那份欲望。
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相当糟糕,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忍着恶心,露出微笑。
“阿尼赛特,你这是做什么?”
“过几天,陪我去做一件有趣的事怎么样?”阿尼赛特毫不羞耻地看着他。
“……”
现在身份不对,诸伏景光无法当场暴打骚扰自己的女流氓或把她扔下车,只能陪着笑脸继续问:“什么事?”
“——往警视厅内部,安插一个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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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几段剧情很难写,预计会卡文卡得很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