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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克拉尔之死

  狂战士一击不中,一个拧身又扬起了巨锤,在力量的加持下,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钝。

  然而路梦的刀比他更快。

  新磨制的刀身光滑如镜,在静夜下的轨迹如同流水。

  路梦挥刀的姿势与之前华叔的反击如出一辙,击中的也同样是钉头锤的中段。

  不如说这就是任何刀术大师在同样的境遇下都会选择的应对。

  但,结果却大不相同。

  巨震之下,路梦单手持刀,竟是将巨锤死死抵住,兵刃相交处不断摩擦出火花,飞溅又消逝。

  【兵刃锻造:20级】

  仔细一看,这把新打制出的开顿城级别的直刃刀不仅没有被巨锤击毁,它纤薄的锋刃竟是还在不断从对方的武器上刮蹭下铁屑。

  不同于战斗劈刀和十字重剑的厚重,它的刀身堪堪比一臂稍长,即便加上刀柄也很方便贴身携带,正是路梦为自己改良定制的副手武器。

  路梦手腕一震,错开巨锤,长刀借势一削。

  狂战士反应过来,连忙抽手,但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一溜血光,两根小指被锋刃直接砍了下来。

  华叔远远目睹了这一幕,也是一愣。

  这就是他之前想要采取的策略。

  然而理论归理论,脑海中设想得再好,现实中却不一定能够用出来,敌人又不是站着任你砍的活靶子。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把理论中的刀术完美呈现。

  不过可惜的是,若是能够再快一点,砍下的是狂战士的大拇指,只需要这一根,就能让他再握不住武器……

  还没等到华叔等人反应过来,战场的局势又变。

  路梦根本没抱着一招一式定胜负的心思,刚砍出一刀,刀身便丝滑反转,又向狂战士劈去。

  失去了力量上绝对碾压的优势,狂战士根本无法应对这层层叠叠的快刀,左支右绌,接连后退。

  在他的视野中,自己已经被这个莫名出现的刀客,逼到了山崖上。

  无路可退。

  堂堂“克拉尔”,有可能被逼到无路可退吗?

  狂战士大吼一声,周身肌肉再次膨胀。

  这个沙克人的血液原本理应干涸,然而狂化激发出的身体机能,如同燃烧生命般加快了他的新陈代谢,脊髓抽动,新鲜的活血从心脏涌向全身。

  他的面部开始褶皱,这是细胞加速分裂带来的提前衰老。

  换来的就是无与伦比的力量!

  狂战士猛得扑向路梦。

  然后,他扑空了。

  在他血色的“视野”中,刀客的身影突然消失无踪。

  血液的翻涌震得狂战士眼角抽动,更多的鲜血从眼眶中涌出,然而哪怕他绕身一圈,还是找不到敌人的位置。

  “噗!”

  突然,长刀穿过他的腹腔。

  冰冷的刀身让滚烫的狂血都凉了几分。

  狂战士不顾伤势,怒吼着向身后挥锤,但刀客又隐去了踪迹,他只在攻击的一瞬现身。

  紧接着,又是长刀贯入。

  在其他人的眼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狂战士的鲜血奔涌,站在原地不断挥锤,而路梦则绕着他踱步,不时拔刀刺入对方毫无防备的腰腹。

  在大多数时候,路梦敛去气息,移动的身影就好似一段行走的枯木;但当他拔刀时,却是杀气四溢,每一次都能带出更多的血光。

  哪怕是全盛时期,狂战士的感知都还发现不了路梦。

  更何况现在已经被挖去了双眼呢?

  沼泽民作为旁观者还能看得真切,身处其中的狂战士只能成为练刀的活靶子。

  “剑捅穿了他的后背……剑刺破了他的肠子……剑逐渐逼近,克拉尔受了足足一百次剑伤……”

  一段吟唱在狂战士的脑中响起,越来越清晰。

  ――“克拉尔,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是啊,克拉尔不是死了吗?

  乌赫明悟。

  狂战士轰然跪地。

  血色褪去,他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实战等级53→56】

  路梦收刀一振,青紫色的血液泼地,长刀瞬间光亮如新。

  这新货的质量就是好,当初淬火的时候,连油都不沾。

  他瞥了一眼满地的血迹,它们遇到空气后迅速变色腐败,有的还鼓出气泡,炸裂开来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狂战士的身上还插着几支弩箭。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躲开沼泽民的射击,毒液还是进入了他的身体。

  只是那时沙克人的体内已经没有了多少鲜血,减慢了扩散的速度,加上狂化带来的蓬勃生命力,完全压制住了毒素的发挥。

  然而随着连番的激战,狂战士的循环系统又重新活跃起来。

  加上他原本就是身受重伤,再怎么压榨生命力,那也不是无限的。如果能拖住时间,他早晚也要自己倒地而亡――只不过看沼泽民能付出多少代价罢了。

  路梦等待到这个时机出手,说是救了他们也可以,但同样存了一点捡人头的心思。

  再不补刀,人就挂了。

  趁着别人还没赶过来,他一脚把狂战士身上的弩箭踢飞。

  不过沼泽民们似乎还没有这样的细心,狂战士带给他们的压迫实在太盛。

  眼看着路梦收刀、都开始整理衣服了,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靠上来,确认狂战士这回是真死透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看向路梦的眼神带有感激――也夹杂着畏惧。

  狂战士已经是如此的恐怖,面前的这人却能杀了他。

  这是何种的存在都不是这些沼泽地的普通村民能想象的了。

  一定要说的话,整个沼泽地的那几大派系首领可能也不过如此。

  而这样的人,之前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们相处交流,自己这些人居然还有冒犯的意思……现在想想简直脸都羞红了。

  外面的世界果然不简单。

  沼泽地的年轻人们这才明白了华叔一直以来对他们的教导,心性更加沉稳了。

  华叔面色复杂。

  此人之前说什么‘不善于战斗’……你就是这么个‘不善于战斗’法的吗?

  狂战士的战斗本能已是顶尖,然而从埋伏到出手,从挖眼到处刑……这个狂战士的命运仿佛完全处于对方的掌控之内。

  华叔没有多问。

  他懂得的人情世故远比这些毛小子们多。

  因为右臂受伤,无法拱手,他只得弯腰道:“感谢这位先生……”

  “闲话不必了。”路梦打断他,“还是先救你们自己的人吧。”

  ……

  另一边,阿梨见解除了危险,连忙跑回阿伦的身边,满脸欣喜。

  小伙子看见她,笑了一下,却是满脸苍白。

  阿梨看清了状况,笑容也凝固了。

  只见阿伦的身上,赫然是几个血洞,涌出的浆液沾湿了麻衣。

  沙克族周身鳞甲骨刺,之前阿伦奋力抱上狂战士的那一刹那,其实就已经被扎穿,只是凭着毅力和血勇才坚持到现在。

  此刻危机解除,阿伦耗尽力气,缓缓坐下。

  阿梨在一边扶住他,没有说什么‘你不要死’之类的话,只是默默无言,任泪水滚落。

  阿伦见状一愣。

  少女的眼泪在深色的皮肤上凝结,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蜜糖。

  他忍不住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上前拥抱她。

  “起开。”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就不怕被感染么?”

  白发的青年站在他们身边,一身血腥味还未褪去。

  两人一阵慌乱,连忙分开。

  “是你?”阿伦吃力开口,他们也是看清了来人。

  阿梨默不作声。

  虽说对方刚才救下了他们,但眼下阿伦身受重伤,好不容易得来的命又要丢了,她心中失落,实在是没有什么道谢的兴致。

  “对付沙克人,就算是贴身肉搏,也要瞄准他们的关节――因为还需要活动,这些位置往往没有鳞片和骨刺的保护。”路梦说。

  “受教了,”阿伦苦笑,“不过我都要死了,还说这些干嘛……”

  “谁说你快死了?”路梦掏出从商队那捡来的医药包,“虽然死的人会很多,但还不一定轮上你。”

  ……

  沼泽地湿润闷热,容易滋生蚊虫细菌,有时候一点小伤也能杀死一个强壮的健康人。

  然而现在是在斯坦沙漠,如果处理及时,未必不能康复。

  这些从沼泽地里出来闯荡的年轻人其实各个都是好手,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只要不当场致死,后续疗养卫生跟上,康复的概率很大。

  【医疗:33→34】

  ……

  【医疗:34→35】

  【医疗:35→36】

  当然更重要的是没有伤到要害脏器,如果是致命伤,那以路梦的医术也无力回天。

  对于这样的伤者路梦也不会再尝试医治。

  保持好评率的一大秘诀就是:只救有救的人。

  除了阿伦之外,还有几个沼泽民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他们是幸运儿――然而剩下的伤者就没有办法了。

  “华叔……”

  一个年轻人虚弱地躺在华叔的怀里,他的整个下半身都没了。

  “你先别说话,放心吧。”华叔忍着手臂的剧痛,用刀尖挑起一抹药膏点燃,放在年轻人的唇边:

  “你的那份我会带回给你的家里人,你是村子的英雄,他们不会受欺负的。”

  也不知是烟气还是华叔的话语起了作用,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微笑,随即凝固了。

  这样的场景还在不断发生着。

  其余的沼泽民只是默默看着。

  大家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华叔放下年轻人的尸体,叹了一口气。

  沼泽地的人,一直都是这么生活过来的。

  现在村子的年轻人把他视为经验丰富的‘华叔’,但在多年以前,他也不过是个跟在长辈身后的小屁孩……就和这些年轻人是一样的。

  随着一次次的走商、闯荡,最初的那批人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之后,就该别人来依靠他了。

  和外界的贸易很危险、会死人,但不能不做,因为要是没有了这笔收入,村子里会死更多的人。

  这一次的损失都算小了。

  ――甚至还有额外的收获。

  ……

  路梦和卡文在收拾战场。

  之前的背箱被打碎了,好在受伏的商队有着更多更大的背包。

  卡文能够背的东西更多了。

  这支商队似乎是刚做完生意,随身就携带着七八万的开币,也算狠赚了一笔――可惜就这规模还不算大,否则也不会被劫匪覆灭了。

  路梦拿走了领队的背囊,又补充了旅途的物资后,对剩余滞销的货物没有兴趣,就留给沼泽民们挑选。

  如此一来他们既没有丢失卖粮钱,还收获了一笔额外资财。

  路梦顺便检查了一遍被狂战士杀死的武士们。

  他们的虎口和手掌都已经结上了厚厚的茧子,这是常年练刀握刀的结果,显然也是身手不凡。

  看他们穿的盔甲,也是武士铠的样式,但却要脆薄得多,徒有其型,最厚的地方也就是一层铁皮――“赝品”级的盔甲,帝国武士铠的仿制品。

  穿上这种级别的盔甲,也就只能撑撑场面,威吓一下宵小。

  不同于沙克王国的尚武之风,联合城的一切都是用开币说话,哪怕实力到达了这些武士的地步,也还是要穿上廉价的盔甲,受商人们驱使。

  接下来,路梦有与沼泽民们同行了一段路程。

  华叔也问过他的称呼,路梦只是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姓氏。

  交浅言深,多说无益。

  刚刚经历过变故,沼泽民的精神还很紧张。

  即便是对于自己,路梦也可以看出对方还处在戒备的状态――不过已经有了微妙的差别。

  之前的戒备是出于保护财产、排斥一切陌生人的心态。

  现在的戒备却是一种对‘危险’的警惕,这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好处也是有的,比如沼泽民们倒是不怀疑路梦觊觎他们了――如果对方有这个心思,无论是暗杀还是强抢,该动手的早就动手了。

  有的时候,能够行凶却不为,也成了难得的品质。

  有一些胆大的年轻人还会上来和他们聊聊天,就像听鬼故事一般,又害怕又好奇。

  路梦对此不置可否,也算是增添了些路途的乐趣。

  真心感谢他们的也有,比如那个叫阿梨的小姑娘,就送来了一罐蜜饯,据说是自酿的点心。

  就好比各家酸菜有各家的口味,就算是路梦也分不出这罐蜜饯里面装的到底是哪种果子。

  “甜吗?”

  卡文拼命点头:“甜的。”

  “那好。”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路梦才接过来尝了一口。

  说实话,对经历过前世各种甜味剂狂轰滥炸的路梦来说,这些蜜饯的味道并不算浓郁。

  它的甜味只是一股绵密的感觉,悠长如丝。

  第二天入夜。

  所有人都就地休息,营地静悄悄的。

  夜色渐深。

  突然,一阵响起,然后逐渐远去。

  “师傅,”卡文睁开眼:“他们走了。”

  “我知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