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生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甚至学会了强答!
这呆子还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喜滋滋的抢话道:“不用了,我知道了!
那位雍王的母亲肯定是雅达安氏,但是他的其他兄弟虽然是庶子,但是各自的母亲也都来自九大高种姓名门望族。
如此想来,他必然也是没有自己的其他兄弟们出色的,所以不甘心对庶出兄弟俯首称臣?”
谢昭微微一笑,道:“不错。二十五年前,当时的西疆酆斓先帝驾崩前夕,将皇位传给了自己能力最为卓越的庶长子——也就是当年的魏王,如今的酆斓子斓未堂,而并非是他的嫡子雍王。
雍王斓未基心里对于父亲的选择应该早有预期,于是仗着自己母族雅达安氏与主管兵马武力的毗诺门氏交好,提前布置在先帝驾崩当夜发动了政变,试图阻止新君继位。”
凌或听到这里不禁微微蹙眉。
“雍王提前布置,其在朝中势力还如此雄厚,但是他们这一方最后居然输了?
既然毗诺门氏掌管军事,而雍王的生母又出自主掌祭祀的雅达安氏,他们又是怎么输的。”
谢昭沉默一瞬,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来话长,其实倒是与我们南朝宸皇朝也有些渊源。”
嗯?
此话又是怎么的?
谢昭抬眸对上面前三人犹疑不定的目光,淡淡笑了笑,道:
“如今的邯雍子斓未堂,当年还是皇子魏王时,其实曾奉命出使过南朝。
当时,他与浔阳谢氏三杰一见如故,十分投缘,便成了至交好友。
其实,当初政变之前,斓未堂早在先帝病重时就已经拿到了先帝传位于他的遗诏手书。
但是斓未堂深知自己母族的势力并不如雅达安氏和毗诺门氏的强大。于是佯作不知,暗中引而不发。
他命母族亲信之人,将酆斓先帝的传位手书秘密传信至友邦宸庙堂,求南朝相助,匡扶西疆大统得立。”
凌或、韩长生和薄熄微微一怔。
凌或蹙眉道:“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谢昭叹息,“是啊,二十五年前南朝宸在位的皇帝,还是先帝威帝的父亲平帝陛下。
那时南朝北朝兵戎相见,南朝本也在困境,但是平帝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支持斓未堂这位名正言顺的正统新君继位。”
凌或蹙眉思索一瞬,道:“平帝陛下这样做,可是为了日后西疆酆斓的新帝继位后,能对南朝有所偏向?
若是日后斓未堂继位后,能在适当的时机给北朝邯雍施压,便可助力南朝与之可成掎角之势,三足鼎立让邯雍铁骑不敢轻举妄动?”
谢昭颔首。
“正是如此。”
二十五年前,薄熄还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奴,连自保都难,自然不曾参与过南北纷争。
但是她毕竟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朝邯雍人,此时听到这个话题微微蹙眉,有些不太自在。
反倒是谢昭安抚的对她笑了笑,继续道:
“当年奉平帝之命,持酆斓皇朝皇帝传位手书,亲自带兵暗中潜入麝敦城接应驰援魏王斓未堂的,正是谢氏三杰中的谢大将军谢焕臣。”
凌或恍然,微微颔首道:
“这就对了,谢家军以一当百,威名下皆知。二十五年前谢大将军正是盛年,更是大乘境的高手。
由他亲自带兵助酆斓皇室拨乱反正,怪不得反王雍王和毗诺门氏的兵变最终会输的一败涂地。”
谢昭想起昔年记忆里那个人中之杰的大舅舅,怅然微叹。
“是啊,后面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谢大将军手持酆斓皇帝正统遗诏,只带领了两千谢家军奔赴西疆,便将雍王之乱压制住了。
最终,他助他的故友,也就是先帝钦定的储君斓未堂堂堂正正登基为帝。
因为两国这一层关系和情谊,北朝邯雍自那以后倒是也消停了好几年。”
韩长生搔了搔头,突然提问:
“你这么一,我好像也想起来了!早些年咱们南朝宸分明和西疆酆斓的关系很好的,可是为什么这几年突然便没什么来往了?
我记得近几年来,除了两三年前浔阳郡王曾经出使过一次西疆外,好像旁的南朝使节,西疆都一概不放行,这又是何故?”
谢昭闻言沉默了。
因为何故?
她心里有些难言的悲凉。
那自然是因为谢氏三杰、上柱国谢霖和孝淳皇后谢皖后来都相继病逝了。
酆斓子斓未堂昔年出使时,就与谢氏三杰交往甚密,还曾借住在谢家,更视孝淳皇后谢皖为自家妹妹。
再到后来,谢氏三杰在两年中相继战死,且死因离奇蹊跷。
而皇后谢皖从此在宫中无宠,甚至还要靠着身为神台宫神女的女儿来勉强维持皇后的体面和尊贵。
——宸皇室如此过河拆桥、苛待忠臣之后,这让远在千里之外却也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西疆子斓未堂如何作想??
想来正因替浔阳谢氏不平,所以自从谢家主家一脉相继亡故凋落后,除了浔阳郡王谢焕章外,西疆酆斓皇朝的国门再也没对南朝宸其他使节敞开过。
谢昭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语气淡淡,毫无破绽的道:“至于两国后来为何不再往来,又岂是我这个升斗民所能知道的,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韩长生这才叹了口气。
“也是啊,你能知道这么多庙堂和江湖的逸闻,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又怎会知道这种事?”
想了想,他还嘴欠的教训起人来了。
“阿昭啊,怪不得你的武道境界始终难以提升!你儿时分明就没怎么认真读书学武过嘛,整日里就看这些闲书了罢?”
谢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慢吞吞道:
“可不,要不怎么‘武到用时方恨少’呢?韩少侠您可不要学我。”
韩长生嘚瑟道:“那是自然!本少侠资聪颖,已是观宇玄境。
你且还要好好跟本少侠多学上几年,日后不定也能从金遥境入了观宇境也未可知,倒也不要太过灰心了!”
凌或无奈的看着二人。
他对于谢昭张嘴就来、满口瞎话已经不做任何感想了。
只是叹气道:“如此可见,如今西疆酆斓的武道中裙是不足为虑。
那么我们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冒充医者时,不要被伊闼罗氏揭穿发现。”
谢昭笑盈盈的拍了拍他胳膊,旋即起身,轻轻抬手抚平她裙摆上因为方才久坐而被压出来的几道褶子。
女子长身玉立的站在茶寮桌椅旁淡笑着看他。
“问题不大,且放宽心。”
凌或微微一怔。
他看不清逆光而立的谢昭此时脸上的表情和神色,但却莫名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往不利的松弛。
那个当年神仙岭下,被他捡破烂似的捡回家的少女,如今就像一颗璀璨耀眼、光芒收敛从不伤饶日光。
或许,她本来就是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