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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史书上的寥寥数笔!

  书院诸生、墨池苑诸弟子,行走在荒原上,打算去看一看,牧民的灾祸。

  天灾,难以伤人,唯有人祸,方才是真伤人。

  所以不应是‘天灾人祸’,应是‘人祸天灾’才对,只是驭民者为天,才有天灾人祸,之意真解也。

  残阳如血,近黄昏!

  远远的望去,荒原上的秃鹫,驱赶着苍鹰,发出了令人厌恶的吵嚷声。

  这一声声的吵嚷,乱了诸人的那颗,平静的心灵。

  狼群兴奋的嚎叫,声声入耳,那是饥饿了多日的狼群,在享受一场饕餮盛宴时,发出的讯号。

  淡淡的血腥味儿,萦绕在这方寸之地,空空如也的木栅栏,支离破碎的帐篷。

  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这应当是史书上的记载才对。

  可当史书上的记载,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谁又能不为之悲痛呢?

  非是为其人悲,而是为其事悲,众人的到来,未能驱散那些狼群。

  成群结队的秃鹫,亦在空中盘旋,天上的苍鹰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一副,本该出现在史记中的画卷。

  “天大寒,岁大饥!”

  “民,皆易子,相食,状如兽焉!”

  史书上的寥寥数笔,春秋笔法遮掩下,看不出什么来,可当真正见到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何人不为之动容。

  陈玄亦是双眸微红,他挡住了莫山山视线的右手,被莫山山强行摁了下去。

  莫山山落泪道:“为何金帐王庭,不救这灾民?”

  灾祸生,官府赈灾,不该是人之常情吗?

  陈玄长叹一声,说道:“天灾人祸,牧民手中无剑,亦于金帐王公,无利。”

  “自,不当相救!”

  “这就是在吃人,于金帐而言,牧民不过是工具,乱时让其死,平时压榨,使其无反抗之心。”

  “这人世间,满目的荒唐事啊!”

  “山主,人世间皆炼狱,世事悲凉,你我皆是狱中人,求一个平安而已,岁岁平安人长寿。”

  二十五载沉浮,虽见惯了不平事,可史书上的寥寥数笔,现于眼前时,仍旧是难以平静,再难以平静。

  书院诸生们,哪怕是出身将门的那几位,亦是翻身下马,呕吐不止。

  在这苍茫荒原上,虽然也行了诸般杀伐,可亲眼见到这,易子相食后的死状,秃鹫狼群的饱餐,却也感到胃中,难以忍受。

  谢承运直接将,早上吃的朝食,尽数吐了出来,他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史书上那寥寥数笔的文字,放在此处竟有如此之重,那南晋嘉圣年间,那场席卷了,七州十二府的大灾,该是何等的情形呢?

  “南晋嘉圣年七年,七州十二府,大疫、大饥,民皆易子而食,燃骨为炊。”

  一行人呕吐着,哭泣着。

  年岁最小的王颖,更是嚎啕大哭不止,在着死去的牧民身上,王颖仿佛是看到了,当年逃荒的亲人,谁言唐国州郡,皆是风调雨顺呢?

  书院的读书人,怎知道那州郡,乡间的白骨盈野呢?

  这些人中唯有宁缺最是平静,宁缺甚至有些难以理解,这些人为何会做出如此姿态。

  这般惨烈的情景,他早已见过不少,更何况死的还是这些蛮子的牧民。

  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应该上前补刀吗?这些人头,皆是赤裸裸的军功。

  那处低矮的山坡上!

  莫山山以不定式结印,施了一道火符,即使是念力耗尽,也是在所不惜。

  莹莹的火意,出现在了那上千具尸首的方寸间,无有精壮,皆是老弱妇孺。

  拿到火符缓缓的出现在了空中,丝丝火光的出现,惊扰了正在饱餐的狼群。

  狼群们在狼王的带领下,朝着相反的方向,堕落狂奔而去。

  盘旋的秃鹫,犀利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上的肥美晚餐。

  可却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在饱餐一顿,与生死之间,他们选择生死。

  于是,秃鹫的吵闹声,更加的令人厌恶了。

  “落!”

  莫山山轻声喝道,火符落在了方寸之间,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陈玄搀扶着念力几近枯竭的莫山山,他伸出了右手,反手下摁。

  他的阳神法相庄严,于天穹下,垂落下了目光,做出了与陈玄先前,一般无二的动作。

  天地之内,方寸之间,骤然起了一阵狂风!

  数刻钟内,狂风皆是不曾停歇,火借风势,给了这些苦命人,最后的尊严。

  作为生命的最后尊严,在这狂风中,闻着那丝丝屡屡的焦香,再一次吐了个满怀。

  书院诸生、墨池苑诸弟子,皆是心情沉重的翻身上马,朝着集合点赶去。

  这一刻一行人,无论日后何为,皆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手中,当有‘剑!’

  方可护身,己身不护,何以护他人之身呢?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

  在这歌谣声中,一行人往南而去,在他们身后,是那正在逐渐熄灭的火光。

  ――

  然而,今夜注定有人无以入眠。

  说来也怪,入夜之后,金帐王庭王帐所在之处,起了大风,又有大雨,夹杂着暴雪而落,更怪的是,只有王帐方圆十里间,有此怪异天象。

  到了子夜时,有雷霆闪电,落于王帐附近。

  那个献了百十车粮草的左司槽,在熟睡中被从天降落的雷霆,劈成了个焦炭。

  户官,在看到了一神人,于天穹下凝望后,就此疯疯癫癫,跌入粪坑中溺毙。

  这夜风雨如诉,雷霆亦如诉,好似在宣泄着什么!

  金帐王庭的大祭司,站在雨雪中,看着漫天雷霆,一步也不敢动,若是动了,雷霆估计也会劈他。

  那些虔诚的牧民们,跪倒在地祈求着上天的原谅。

  在金帐王室的统治下,牧民早已无有自己的想法,王室就是天。

  一如中原诸国的小民一般,县官就是青天大老爷,可是哪里有什么青天大老爷啊!

  而在王庭三百里外的联军运粮队伍的宿营地,却是夜空如许,漫天繁星依旧。

  只是那颗荧惑星,似乎比很多年前,亮了很多!

  陈玄躺在拆掉了车厢的辆车上,念叨着:“忽有小民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他认为狂徒二字略有不妥,何来之‘狂徒!’

  皆是‘小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