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雷霆之势
扬州这边,已经得到了皇帝亲领大军南下的消息。
毕竟崇祯皇帝虽然不是官宣领兵南下,但是曲阜那么大的动静,还有徐州这边的剿匪,又停留了三天,怎么都够人打听清楚消息了。
如果不是皇帝亲领,曲阜孔家的处置不会这么激烈,也不会这么快速!
如果不是皇帝亲领,高杰怎么会归入京营,陈永福又怎么会归入京营,更不用说,徐州比试时候,那“吾皇万岁”的吼声,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扬州府这边,对于皇帝亲自领军到来的消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对于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来说,那绝对是欢喜的。
要知道,南京虽然是六部,但大都是没有实权,养老的存在,远离真正的权力中心。史可法虽然被派在扬州镇守,可要是能去到皇帝身边,谁会不喜欢?
而对于扬州的大盐商来说,感情就有些复杂了。
大致来说,可以分为两大盐商,一是秦、晋的西北盐商,另外一个则是徽商。
这些盐商中的山陕商人不但经营淮盐,还扩展到典当、布匹、皮货、烟酒等行业。
但既占地利、又得人和的徽商异军突起,咄咄逼人,且因其“左儒右贾”的传统,文化水平普遍较高,动辄喜欢发起诉讼,与山陕商人屡屡发生利益冲突。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没文化的吃有文化的亏,双方争斗多以徽商胜出。于是,要发奋读书。但是,这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商籍的科举名额。
此时,皇帝以雷霆之势出手,竟然把所有这些萝卜连根带泥地拔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手里有军队的话,怕也不行。
至于扬州府知府,早在那瑟瑟发抖,知道自己完蛋了。
史可法领扬州官吏并地方乡绅,前出十里迎接圣驾。
崇祯皇帝接过一看,丝毫不意外,这几年几乎年年如此。官绅豪强的粮田,基本上都没收,普通百姓的粮田,各种理由加赋,百姓交不起就弃田逃走,最终这些粮田就又归入官绅豪强手里。
少收他们一些税,就能赢得他们的好感,官场上也能成为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崇祯皇帝听到这话,转头看看窗外呼呼的北风,心中是有一些疑惑的。
一时之间,扬州的百姓,听到大街上传来马蹄声,喝骂声,哭泣声,让他们都在家里瑟瑟发抖。
史可法一听这话,心想这倒是容易的,当即便回奏道:“微臣领旨!”
盐商们,在史可法离开之后,他们也都是各自散去,一肚子的气:出钱给皇帝面子,又冒着天寒地冻地去拍皇帝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腿上,真是晦气!
好些个人回去的时候,都交代手下,皇帝就在城外,让他们都尽量躲自个家里,免得招惹麻烦。
此等盐政革新,先由扬州试行,旨意传回京师。
不过这还没完呢!崇祯皇帝当即传旨,让方正化亲自带着五百锦衣卫校尉入驻知府衙门,从里到外全部控制,然后让两个师爷带着,查近几年的账目。
看到皇帝冷着脸在那里,方正化又奏报道:“万岁爷,扬州豪强,多有官府背景,其中几个徽州的大盐商,更是和应天府勋贵有瓜葛。”
因此,此时崇祯皇帝一说之后,虽然这些将领都诧异皇帝没有带他们去平乱,反而要先整顿吏治,但是他们也是没有丝毫含糊,当即全都出列,双手抱拳,齐声应道:“末将遵旨!”
等到了晚上,方正化从城里回来,把整理后的结果呈送御前。
就他们存着的粮食,够五万军队用上两个月都有剩。
他的时间有限,不能在扬州墨迹,直接快刀斩乱麻,处理扬州这边的事情。
大概数目出来之后,崇祯皇帝便吩咐史可法做事了。
这种事情,其实不难查。只是有权查的人,往往就是一伙的,那还查个屁!
赋税就这么欠着,欠了几年之后,朝堂大佬要核账,说反正是收不上来了,不如让皇帝做个顺水人情,免了这些欠赋。
然而,崇祯皇帝听了之后,却是点点头说道:“朕是要在扬州休整几天……”
京营中是有兰陵营的,但是兰陵营中的女兵毕竟只是普通妇女,学了一些基本的救治方法来照顾伤兵。有些情况,还是要郎中看看更为稳妥一点,药物之类,也是扬州城更齐备一些。
如果贼军和叛军的兵锋再往前推进的话,就要到应天府了。这个局势,对于南方来说,肯定是很危急的。
史可法见盐商不买账,自己也扫兴,听到扬州府知府的话,便借机下台,不再提军饷的事情,只是说些和接待皇帝有关的事情。
京营大军行进,负责哨探的夜不收是全面撒了出去,为军队的耳目和眼睛。李来亨负责一个方向的夜不收,正好就撞到了。
跟在后面的那些官绅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个个都吓得变了脸色。
因此,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后,不再理会驻扎的事情,而是继续问史可法道:“可有粮草补给?”
史可法没想到皇帝会追根问底,犹豫片刻之后才回奏道:“总得先让京营将士有个休整的地方,至于原有军卒的安置,微臣再想想!”
“奴婢遵旨!”方正化听了,立刻答应一声,当即点了个锦衣卫总旗,让他带着手下,架着这个扬州府知府先往城里而去。
讨好一下皇帝,他们是乐意的,可要他们解决军饷问题,这可是个无底洞,谁傻?
但是,史可法对于朝廷又确实是忠诚的,尽心尽力地当个裱糊匠,试图整合各军阀为南明朝廷所用,收复北方山河。结果高杰自大,收复河南之后被许定国暗算导致北伐失败。
于是,史可法牵头,商议如何迎驾的时候,扬州的这些大盐商自然积极参与。
因此,在很长的时间内,能通过科举考上进士的,一般都是非常聪明的那批人。
史可法在这拥立皇帝的事情上表现得非常被动,极其弱智,还有随后在战略上,指挥上也没有表现出一个朝廷大员该有的水准,甚至提出了联合满清打击李自成贼寇的方针政策,却看不到满清迅速击败李自成大军占据了京师之后会引发的局势变化。
第三,地方军队结算军饷,不得拖欠军饷。
崇祯五年的时候,经徽商联名上书,巡查两淮盐政的官员上书,请求凡盐商子弟均可就地入学,获得崇祯皇帝批准。这些盐商,对于崇祯皇帝自然是感激了。
可这一次,崇祯皇帝来查了,真相自然就非常清楚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扬州府有粮田多少,属于谁的,谁家交了多少,或者没交税等等,一清二楚。
只听崇祯皇帝喝问道:“扬州府的赋税情况如何?”
看到皇帝似乎忙得告一个段落了,方正化便请示道:“万岁爷,是否要传旨给操江提督,让他领船队前来接军队过江?”
之后,各衙门的衙役纷纷出动,沿着运河两岸一些有碍观容的,纷纷要求整改,有乞丐、难民之类逃来扬州城的,纷纷驱逐。一时之间,扬州城内外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等到傍晚时分,崇祯皇帝正在想着该怎么做时,帐外李来亨求见。
结果,崇祯皇帝在他们见礼之后,却是严肃地说道:“扬州吏治腐败,虽是繁华,百姓却是困苦不堪。盐政收入之大,朝廷所得却远不及区区盐商和他们背后主子得利之多。朕决意以雷霆之势,整治扬州,革新盐政……”
身材不高,消瘦,带头跪拜,山呼万岁!
崇祯皇帝看着这一地的扬州头面人物,果然一个个穿着都是绫罗绸缎,貂皮棉衣。一眼望去,就连很后面跟随的那些仆从,穿得也都是不错。
对此,盐商肯定是拥护崇祯皇帝这个政策的,也对崇祯皇帝有好感。
粮食绝对是有的,但是没进官仓,也没到老百姓手里!
基于这个原因,崇祯皇帝直接开始查账。
因此,史可法等人判断,皇帝大概率不会在扬州驻扎,而是过江到镇江府,然后入应天府去面对贼军和叛军。
可是,皇帝领兵南下的时候,横扫运河两岸的贼寇,其中有些人养的黑手套,自然也遭到了打击,这就让他们不爽了,当然,这是暗地里不爽。
包括扬州知府在内的一众人等听了,立刻聚精会神地听着。
对于这些,崇祯皇帝暂时顾不得理会。他坐镇知府衙门,底下陪同着脸色苍白的史可法,听着锦衣卫校尉进进出出地禀告消息,抓获了某某大盐商,查抄了多少金银财物,商铺,货物等等,审问了某某某,核实了什么情况等等。
这些问题,他压根想都没想过,却没想到,皇帝竟然想着这些问题,还问他了。
结果没想到,皇帝竟然问得这么具体!
然后地方军队方面,崇祯皇帝直接让史可法的义子史德威统领。
就这么的,知府衙门的内内外外,全都是锦衣卫校尉把控,原有衙门的人,包括知府家属,属官,衙役等等,也全都被控制在衙门里面。只是看这个架势,就是气势汹汹的样子。
因此,浙江这个产茶大省,一年只有几两银子的茶税,对后世来说,绝对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是这个时代的文官,却都能形成默契。
史可法听到这话,便立刻问道:“诸位乡贤能有如此善心,实在值得称道。如今扬州之驻军自招募以来,已有三个多月的军饷未发,不知诸位能否凑凑,免得当兵的闹到陛下那边,万一裁撤了扬州驻军,贼寇来时,就没兵力可用了!”
一天之后,扬州城戒严解除,但是城防依旧控制在京营手中,城中也有京营军卒巡逻。
对此,他在暗暗心惊之中,只能默默地做事,不敢说个“不”字。
这就是明末的现状!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便看到了这个后世有名的人物。
一听这话,这些大盐商顿时低着头,开始找地上的蚂蚁了。
目前的局势,是湖广省已经完全沦陷,然后李自成的贼军和左良玉的叛军沿着长江两岸进攻南直隶。
但这无形中损害了原有学籍的山陕商人的利益,引起他们鼓噪,恰好时任扬州知府又是山西人,支持同乡的抗议,此政策遂缓行。到了崇祯十六年,徽商旧事重提,正闹腾呢,然后崇祯皇帝穿越过来了。
至于衙门没有人手的问题,那就让获罪的那些底层官吏戴着镣铐先做事。
就见锦衣卫校尉驱赶着一辆牛车,车上堆着一叠账册,就揣在扬州府知府的怀里,在他身边,前后左右都有锦衣卫校尉坐着,把他夹在中间。
难怪扬州府城这边,都见不到逃难的灾民,原来是被拦住了不让过来!
崇祯皇帝立刻派出骑军,带军中备用的军用帐篷过去,就地扎营,给难民避寒过夜。否则已经是傍晚的天气,今晚估计又会冻死不少人。
于是,跟在后面的扬州府知府便连忙上前候旨。
第二,设在扬州的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署和大盐商勾结,全部问罪,由史可法兼任盐运使,废除以前的盐政,在盐司之下设立盐厂,负责食盐的生产和销售,灶丁户籍已经废除,原有灶丁可入盐厂用晒盐法产盐,军中伤卒,无法再上战场厮杀的,安排到盐厂领俸禄做事,盐价只许实施薄利多销为原则。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明朝几百年来,自然有人专门去研究这八股文,去研究怎么写八股文最好。换句后世容易理解的话,就变成了应试考试。
大明朝的科举是八股制,就是规定格式,非常死板的那种。这种的好处是,可以最大程度的实现公平,避免考官说了算的主观评判。
这不,眼前这个扬州府知府,大概率就是这么一个官。崇祯皇帝只要稍微一问,就问出问题来了。
这个人选,崇祯皇帝同意了。
史可法坐在大堂主位上,对下面的官绅说道:“陛下南下平乱,很快便到扬州,有几件事情,本官须得亲自过问,先行核查!”
等到次日,天色刚亮,绝大部分百姓还躲在温暖的被窝中,但是京营军队却开进了扬州城里,迅速接管了城防不说,还对全城戒严。大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人没有旨意,不得上街。
抬头看去,却见皇帝骑在马上,冷冷地俯视他。
只是一进中军帐,李来亨见礼之后,便立刻禀告道:“陛下,末将麾下夜不收禀告,扬州府在离府城二十里外设卡,拦着受兵灾的百姓不让过来。据查已有两天,堵住了两千多百姓,不少人在野地里都冻死了!”
这不,在他的追问之下,师爷便如实招认了。
此时,唯有无声胜有声了!
崇祯皇帝看到他不说话,却没放过他,开口对他说道:“朕军中有不少伤兵需要医治,卿来安排下,尽量让扬州府的郎中都能看看。”
不几日,京营前锋便到达扬州城外了。
史可法这边,对于整个事情都是听到的,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瞎猜。他很想给扬州府知府说个情,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万一说错了,回头皇帝这边一查账有问题,那他自己也要倒霉了。
顿时,他感觉这个天好像也不冷了,有冒汗的感觉。
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到扬州城外了,大军开始扎营,史可法则领着那些官绅都退下了。
随后,他便召集众将于中军帐议事。
山陕商人因是外省入户定居而获朝廷特批拥有“商籍”,其子弟可入读淮扬二府的学校,每年还有7个不用回原籍参加科举考试的名额。而徽商的家乡徽州与淮扬同属南直隶省,按规定,其子弟不得在当地上学。
崇祯皇帝没有停马,只是缓步而走,史可法步行跟上,至于其他人,还没资格凑到御前,按官职高地远远地跟着。
崇祯皇帝听了,便冷声说道:“朕所领五万大军,扬州府哪来的营地驻扎?卿的部下,也是朝廷将士,岂能厚此薄彼。”
至于扬州府知府,也是被带着,有些查账的事情,还是要询问他的。
此时,崇祯皇帝低头看了一眼史可法,当即问道:“原有军卒如何安置?”
乱世之中,百姓对军队的恐惧,便又多了一分。
然后皇帝就当了冤大头,觉得老百姓确实穷,这个赋税再拖下去也反正收不上来,那就免了!
于是,这个事情就有了一个结尾,官绅压根不用交税。
崇祯皇帝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普通百姓家中无粮,戒严一天用来抄家,封商铺,已经是影响普通老百姓了,不好再戒严下去的。
本来因为名额的限制,你有我没有,不公平,你也要有,我也有,还是有名额限制,还是不公平;最后呢,名额放开,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就皆大欢喜了。
说着话,他就跪下去请罪了。
当满清大军压境时,他收容难民,又怕想投降满清的军阀在扬州城闹事反而害了百姓,便放任他们离开,坚守城池时,几次拒绝了满清的招降,不为满清效力,最终城破殉国。
最有代表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南明第一代皇帝的人选问题。
站在大堂靠外侧的盐商听了,纷纷出列,抱拳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此时,崇祯皇帝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再度问道:“今年扬州府各县最终各收上多少钱粮?”
崇祯皇帝一听,顿时大怒。
史可法听到皇帝说“平身”之后,谢恩先站了起来,同时自然也是暗暗打量皇帝。
崇祯皇帝听了,当即一声冷笑道:“意料之中,没什么稀奇的,名单备好,等到了应天府再收拾他们!”
扬州府知府听到,看到皇帝远去,连忙自己起来追上,然后恭敬回答道:“微臣谨记陛下旨意,以百姓为先。扬州府的百姓,当比其他地方活得更好一些。”
当然,对于无权无势的那些,就算是真得交不上税,那官府也能逼得卖儿卖女的交,不存在交不上一说。
扬州府知府是个吃干饭的,账册摆他面前,都不知道去翻哪本好。好在他的两个师爷,确实是帮他处理这些事情的,倒也没耽搁,很快翻了账册之后,战战兢兢地报给皇帝知晓。
史可法本人的精力,主要是盐政革新这块。框架原则都已经给他了,部分人手也给他了,其余的,崇祯皇帝没空管,让他自己去摸索做。实在是有问题的,再给他奏章。
所有拖欠的账目很快就整理了出来,甚至在皇权威压下,两个具体做事的师爷,还把他们知道的情况都抖得干干净净。比如说,今年谁家大概有多少粮食收入什么的,也都说了。
顿时,场面一下就僵住了。
崇祯皇帝坐在座位上,喝着热茶,看着他们问道:“朕要知道,扬州府在今年收了多少钱粮?按县报来!”
因此,他压根就没有因为眼前看到的情况,听到的情况就得出扬州府不错的结论。
扬州府知府知道皇帝最是关心百姓,因此,这两日想过,皇帝问到民生问题的话就这么回答,加上运河两岸也搞过这些措施,皇帝又能亲眼所见,该是妥当得体的回话了。
史可法是河南人,不过他的恩师是左光斗,著名的东林六君子之一。于是,史可法也参与到了党争之中。
总体来说,他就不适合乱世时候带兵打仗,当什么兵部尚书!也不适合在朝堂上定方略。
有关扬州豪强,主要是大盐商的财产清点还在继续中,暂时集中在钱粮上。
扬州府的百姓,被这眼花缭乱的变局给吓得尽量不出门,就躲在家里等着风声过去。
对于真正普通老百姓的赋税,那不但是一文都不能少,反而会各种加派。但是,普通老百姓被剥削就剥削了,又能奈他们何?
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之后,普通老百姓活不下去,自然就开始造反了!
话说回来,在扬州府这块地方,崇祯皇帝知道真正普通的老百姓都是要挖野菜充饥,但是一路行来,也都是粮田。又没有大股贼乱,还说没有赋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扬州府知府一听,顿时傻眼了。
个中原因,其实也不难理解。
扬州府这里的粮田,大都是地方豪强,比如各大盐商以及一些官绅所有。个别人有免税名额,但是真正在收取的时候,扬州府对于这些人的所有粮田都不收赋税,对上就禀告,民不聊生,硬征收的话,老百姓就要饿死了。
如果说,这些军中将领都和盐商有利害关系,那皇帝要这么做,他们是有可能会反对的。
比如,文官挨廷仗,那是清流的专属,能得到官场上文官的认同。因此,不少人甚至都有骗廷仗刷声望的举措,只要打不死,回头养好伤了,就能靠这个声望被其他官员举荐,做事也能更顺利,是一种资历了。
史可法点点头,便又再问道:“其二,陛下三番两次下诏,关心民生生计,扬州民治如何?”
特别是扬州府这里原本的官吏,都被崇祯皇帝给一锅端了。要做这些事情,就更是困难。
崇祯皇帝骑马沿运河而下,当即有锦衣卫快马上报他道:“陛下,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领扬州府大小官吏并地方乡绅在前方五里处恭迎圣驾!”
扬州府知府依旧趴在地上,好一会之后,才挤出个声响:“微臣……微臣需要回府去查下。”
崇祯皇帝听了,不想和他多话了,当即吩咐方正化说道:“派出锦衣卫,带他回府衙把今年的赋税账本,还有田地赋税等账册都带回军中。”
崇祯皇帝却不理他,依旧任凭胯下战马缓步前行,又道:“如此说来,扬州府的百姓能活下去了?”
一般而言,自从权力中心转移到了京师之后,南方就没有锦衣卫的踪影。可如今,代表皇权的锦衣卫在扬州城内摆出这个架势,着实吓到了不少人。
扬州府知府见了,连忙打圆场道:“本兵大人,军队之事和民间关系不大,或许可以趁陛下驾临之时,实话实说便可。听说朝廷已经印发新钱,京营也都是用新钱发放军饷的。”
当他们进城的时候,刚好和之前进城的锦衣卫校尉迎面相遇。
他在后世的时候,就看过资料,知道明朝中后期的不少奇葩事情。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便冷声喝道:“传扬州府知府!”
哭丧着脸的扬州府知府,看到史可法,便连忙喊道:“本兵大人,帮忙给陛下求求情!”
福王朱由崧是神宗的孙子,按辈分、排行应当立为君,但是在万历时期著名的三大案中,就有坚决否定万历皇帝想立福王为太子的事情,就等于说,东林党和福王是有仇的。
听起来,似乎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不惜以自己的前程为赌注,不收取赋税也要让百姓活下去。
这给皇帝来接风洗尘,犒劳军队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那知府大人咋得了?
这时候,他们忽然意识到,似乎伴君如伴虎啊,看看,一个不小心,老虎似乎要吃人了!
崇祯皇帝此时勒住了马,低头看着他喝道:“既然不知,为何敢和朕说百姓过得好了?”
扬州府知府一听,便立刻开始叫苦道:“陛下,如今兵荒马乱,百姓苦不堪言,如若朝廷强行收取赋税,百姓便无活路,微臣无能,实难有两全之策!”
如果在崇祯皇帝死后按照辈分排行要立福王为帝,东林党人就担心会被秋后算账,因此就要另外立一个皇帝,导致南明时期又延续了党争。自家斗得不亦乐乎,白白便宜了满清。
“没有!”史可法一听,连忙否认道:“自微臣驻守扬州府以来,并不见大股贼寇作乱之事!”
他所领的是野战军,要是吃饭住宿要挑挑拣拣的,那就是老爷兵,打个屁仗。
一听这话,史可法有点意外,便连忙说道:“那微臣立刻去准备营房,把原有军卒给迁出来另外安置。”
对于当官的来说,名声非常重要,特别是在官场上的名声,因此明朝的文官,非常注重官场的名声。
很快,两个师爷又做了汇报。
就算是太平年间,都有私盐贩子的存在。皇帝是要领兵平乱的,肯定不可能关注这等小事。
长江北岸,属于南直隶最西边的安庆府以及庐州府也已经沦陷,贼军兵锋已经攻入凤阳府、滁州、和州。
崇祯皇帝暂时不说话,抬头四顾,看到运河两岸的民房,确实是不错,没有一路南下时见到的那种破败,凑合过的景象。
只是一个府而已,各县汇总信息,并不需要汇报多久。
此时,至少扬州府知府感觉自己的汗下来了,连忙奏道:“微臣……微臣是听师爷这么说的!”
一顿子操作,领兵平定了北方,基本上稳住了局面,然后就进行户籍革新,废除贱籍,也不再细分户籍,而是大都归于民籍。这么一来,盐商的这个名额之争,就完全没意义了。
史可法一听,又是意外,连忙奏道:“这天寒地冻的,如何能让陛下亲军驻扎城外?”
这不,就听崇祯皇帝淡淡地问道:“如此,扬州府的百姓,多是什么营生,收入几何?柴米油盐酱醋茶各是什么市价,月支几何?”
崇祯皇帝一下就听出了问题,当即又问道:“扬州府今年并无什么贼寇,粮田该是都有种植,为何缴纳钱粮却只有这么一点点?”
听到这话,史可法又有些为难地说道:“陛下,江南大乱,赋税大都收不上来,加上应天府那边正遇贼寇威胁,也需粮草,因此并无粮草拨到扬州府这边。微臣所部粮草也只有一日一顿,勉强度日。”
有些事情,其实史可法也略知一二,但是这里面的水,对于他来说也是太深了。没有嘉靖年间海瑞的头铁,没几个人敢伸手管其中的事情。
这些官员口中的“民”,并不是真正的普通老百姓,而是官绅,也就是地方豪强。
然后高一功、黄得功所部负责抓人,抄家,封商铺。
还比如,收税对明朝官员来说,那是搜刮民脂民膏,没有一点国家需要赋税才能正常做事的认知。于是,就有这样奇葩的事情发生,摆一个框在衙门口,让百姓自己交税,爱交多少交多少,不交也没人查,以此表示当官的是为民请命!
第一,实施扬州府粮食管制,粮价一石一两银子为基准,但是不能多买,而是按照人头最多买两天的量。
崇祯皇帝听了,不知可否,而是又问道:“扬州府的粮田一共有多少,按县报来!”
本来以为皇帝领军经过,扬州城至少会更安全,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这一幕。
比如大盐商某某某,偷税漏税多少,养了何处贼寇,兼并什么土地,售卖多少私盐,行贿谁了等等,皆记录在案。其中有不少盐商,在盐的制作和买卖中,甚至背负了命案。
但是,这些军中将领,包括所领之京营,全是从北方带过来的,和扬州的盐商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更是因为崇祯皇帝在这支京营中的威望,已经到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地步。
扬州府知府听了,连忙出列回答道:“自本兵坐镇扬州之后,贼寇畏惧本兵威名,多已销声匿迹,唯有一二私盐贩子,自有盐丁追捕,此该不会引陛下关注!”
史可法没理他,看了他这车子的身后,还有知府的两个师爷也被锦衣卫带着走,他心中当即暗叹一声,快速而过。
终归来说,盐商对皇帝即将到来还是持欢迎态度,如果能巴结上皇帝,那好处就多了!
崇祯皇帝看着他,似乎嫌不够,又加了一句道:“卿且说来,朕再派锦衣卫校尉去核实,如若敢犯下欺君之罪的,朕可以让你去见见陈演等人。”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的脑海中便闪过有关史可法的印象。
只听史可法认真地说道:“其一,扬州府地界,还有贼寇作乱否?”
至于扬州府知府,还有大盐商等主要被抓的这批人,崇祯皇帝没留着他们祸害粮食,直接在扬州城外咔嚓了。
城外,皇帝的中军帐最先竖好,类似蒙古包,里面倒也不是很冷。
扬州府知府和他的两个师爷就跪在皇帝面前,账册之类,则堆在他们的面前。
长江南岸,江西已经沦陷了大半,兵锋已经攻入了和江西相邻的南直隶境内,包括池州府以及徽州府和宁国府。
因此,有的人就通过这种应试考试来实现鱼跃龙门,最终虽然是成为进士了,但是一辈子都用来研究八股文,其他方面就显得弱智了。
再想想就是还没法子!
崇祯皇帝听了,便没有犹豫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大军城外驻扎便可!”
崇祯皇帝一听,立刻问道:“那是说,扬州府等周边有贼寇作乱,因此收不上赋税?”
皇帝都是坐在紫禁城里面不出来的,那知道外面这些事情的真相如何?要是朝堂风气还好的话,那可能有清官会打击这种情况,会告诉皇帝;但是,当朝堂的风气彻底坏了的时候,当官的都能从这种事情上捞到好处,谁会告诉皇帝真相?
于是,就见这位知府大人又一次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到冰冷的地上,带着恐惧奏道:“微臣实不知!”
但问题是,崇祯皇帝在穿越之前就知道有一种叫做面子工程,也事先调查过扬州府的民情,知道老百姓的情况到底如何!
听到这话,扬州府知府便再度回答道:“还请本兵放心,我扬州之繁华,乃天下闻名,百姓自然是安居乐业。也多亏了本兵坐镇,使扬州免于贼乱。另外,本地乡贤皆有出力,修缮粉刷了运河两岸房屋街道,为我扬州府出了一份力。相信陛下见到,也会满意的。”
还有那些地方乡绅,包括大盐商,可能他们在扬州地界是天,任何人都要给面子。但是在皇帝面前,他们连跟得近一点的机会都没有,被锦衣卫校尉远远地隔离在外。
每个事情,都是大事,且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特别是盐政革新,更是要操心。
大明首辅陈演等人被抄家问斩的一个罪名,就是犯有欺君之罪。
最终,史可法推荐任民育出任扬州府知府,在原本历史上,他也是推荐了任民育为扬州府知府,最终扬州府城破的时候,和他一起殉国的。
各个总兵发现皇帝竟然不入城,而是在中军帐过夜,并且这都晚上了还召开军议,一时之间都很惊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有紧急军情。
这天气该是有零度了,确实很冷。一般的军队,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闹着入城的。
他以前当然是见过崇祯皇帝的,此时再见,特别是皇帝还一身戎装,显得英武不凡,配上那些胜仗的传言,让他暗暗称奇之余,更是小心翼翼,当即奏道:“陛下亲自领兵南下平乱,扬州乡绅闻讯,皆是感激涕零,特意凑钱为陛下接风洗尘,为京营犒劳。不知陛下是否能在扬州停留一二,以便扬州乡绅聊表心意。”
崇祯皇帝没让他袖手旁观,只是听,而是把锦衣卫汇报上来的消息,就让史可法做记录。
因为他记得,就在史可法的记载中,有这么一段话:春季元旦之后,天气异常恶劣,有大风吹拔树木,积雪深厚数尺至人的腰部。
如今已经证实,北方确实严寒,前些日积雪到膝盖,而这两天的消息中,大雪还在继续,雪大的地方,估计到人的腰部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大风吹拔树木,这该是台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