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帝崩:为大明而生,为大明而死!
七月初六。
养心殿外,朱佑牵着一匹马。
今日朱祁钰面色红润,身穿兖龙袍,站在养心殿门外,腰板挺直,目含精光,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
“诸卿,朕今日突觉身体大好,就想和诸卿说说话!”
朱祁钰中气十足,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朕虽非马上皇帝,却有开疆辟土之功!”
“朕从未御驾亲征,国土面积却翻倍似的暴涨!”
“朕这一生,都在循着太祖、太宗皇帝的路负重前行!”
“谁说朕不会骑马?”
“把朕的马牵来!”
重孙朱厚扶着老头,朱祁钰却将他推开:“朕还没老到用人搀扶的地步,今日诸卿给朕做个见证,朕是会骑马的!”
朱佑把马牵过来。
杨一清低着头,眼中含泪,老皇帝这是回光返照了,怕是过不去今日了!
“陛下,您踩着臣!”于允忠趴在马下,让朱祁钰踩着。
朱祁钰骑上马,后面有人拽着马,别让马乱动,省着把皇帝颠下来,他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哈哈哈,谁说朕不会骑马?驾!”
马匹乖巧懂事,毕竟这马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绝对是京畿最温顺的马,谁敢拿匹烈马让老爷子死不瞑目啊。
后面还有两个御马师,安抚着马儿。
朱祁钰也没什么劲儿了,他确实不太会骑马,但谁会苛责一个回光返照的老头呢。
“太祖皇帝驾崩前,尚能纵马奔驰,朕也能!”
朱见漭吓坏了,赶紧示意别让马跑起来,他爹连马具都没戴,万一摔下来,可能会被马踩死。
人家将军是战场上马革裹尸还,朱祁钰反而在养心殿内马革裹尸了,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一众官员都凑过来,把马围上,哄老爷子下马。
“时雍,你说朕能不能纵马驰骋?”朱祁钰下马的时候问。
几个年轻的勋贵,趴在地上,让老爷子踩着。
方云平趴在地上时,小声哽咽,他曾外祖父也就七八十斤了,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是固安的长孙。
“怎么了?谁欺负朕家的小云平了?”朱祁钰由着几个勋贵搀扶着下来,御马师赶紧把马牵走,同时松了口气。
“曾外祖父,孙儿学了手戏法,孙儿表演给您看呀。”方云平笑着说。
“行啊,让满朝公卿都看看,固安的孙子,朕的重外孙,三十好几了,不为国效力,还在家里学戏法呢。”
朱祁钰笑着说他没出息。
“曾外祖,孙儿也会行兵打仗,就是天下承平,没有孙儿发挥的地方呀。”方云平逗老爷子开心。
这些小辈儿,定期都会入宫逗老爷子开心。
朱祁钰大笑,慢慢站在台阶之上:“朕今日心情大好,把诸卿从前朝叫来,不会耽搁前朝国事吧?”
“陛下,臣等晚上加个班,也就处置完了。”
刘健笑道:“老臣看您今日气色好,臣等也愿意来养心殿伺候您,多和您说说话。”
“是啊,朕今天身上舒坦,哪里都不疼了,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希贤,朕很久没设宴了,今晚朕要设宴款待群臣,朝中官员都来,好久没热闹热闹了。”
“陛下相邀,臣等自然按时赴宴。”刘健笑着,可回身的刹那,眼泪坠落。
“朕这身上有些热,这龙袍很久不穿,今日忽然穿上,还挺难受。”
朱祁钰笑道:“帮朕脱了龙袍,甚是麻烦。”
“不用椅子,朕不愿意坐着,多久没站着聊天,不是坐着就躺着,朕这身上都长出肥肉了。”
“咦?于乔怎么没来?”
“把于乔宣来。”
朱祁钰问谢迁。
谢迁被赶去魏国了,在魏国呆了五年,刚传来消息,也病重了。
“陛下,于乔出京巡视地方去了。”刘健编个借口。
朱祁钰点点头:“看见于乔,朕就想到仲深。”
“他是仲深的高徒啊,一身才学不差的。”
“老四,以后你要重用于乔。”
朱见漭知道他爹糊涂,应了一声。
“朕还想告诉于乔,朕昨日梦见仲深了,仲深说想朕了,他都死多少年了,还想朕?哈哈哈!”
朱祁钰心情极好:“朕跟他说,朕还活着呢,等朕死了,去了地下,他再伺候朕。”
“在梦里,仲深跟他朕探讨理论,还得是仲深啊,他的思想高度,朕攀爬一生,也无法仰望。”
“他随便跟朕几句,就如醍醐灌顶啊,哎呀,说的内容朕没记住,太可惜了。”
“仲深刚走,于谦就来了。”
“他都死这么多年了,还缠着朕不放。”
“这老鬼,可一点都不老,他娘的,和年轻时候一样壮,不像个文官,像个大骨节的武将,哈哈哈,朕都想他了。”
“你们说,那于廷益一辈子都不肯将兵法教给朕,反而死了这么多年,到梦里传授朕兵法来了。”
“还说等着朕去地下,他继续在朕麾下,为朕打下阴曹地府!去阴曹地府当皇帝!哈哈哈!”
朱祁钰哈哈大笑:“那这阴曹地府,朕怕是打不下来,因为下面有太祖和太宗啊。”
“于谦是厉害,但也打不过太宗啊,除非太宗也愿意为朕效力,哈哈,朕的太爷爷给朕效力,想想就有意思。”
“如果祖爷爷也给朕效力的话,朕就所向无敌了!”
“就算历代先贤都在那里面,朕左面是太祖,右面是太宗,谁也不怕!”
“们说,这阎罗王真能镇住这些英杰?”
“刘邦和项羽见面,会不会把阎罗殿掀翻!”
“曹操会怎么看司马懿?司马懿看到晋惠帝,会不会吐血?”
“赵匡胤怎么看赵光义,赵光义看到靖康耻,会不会踩着驴车哭泣?”
“李世民怎么看武媚娘?”
“哈哈哈!”
“你们说,太祖会不会抽太宗?”
朱祁钰越想越开心:“先帝看见正统帝,会不会揍死他?”
“哈哈哈,朕都迫不及待去地下了。”
“一场场大戏等着朕呢。”
“朕发现,朕死后并不孤单!”
朱祁钰神情萎靡起来,但脸上还带着笑:“朕还看见了张敷华,他还是那么混蛋,在地府也不安分。”
“你们说,到了地府,朕和千古一帝站在一起,到底孰优孰劣?”
“唐太宗、秦始皇、汉武帝、明太祖、成吉思汗、汉高祖、汉世祖、隋文帝、明太宗、元世祖、武则天……”
“朕和这些人杰站在一起,到底谁才是万古第一?”
“是朕吗?”
朱祁钰脸上含笑:“若他们不服,朕是否可以率领于谦、王越、杨信、李瑾、方瑛、范广去灭了他们呢?”
“诸卿,尔等可否随朕,在地下再当天下至尊?”
“朕要当,万古至尊!”
朱祁钰的声音越来越低。
朱见漭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上台阶,轻轻呼唤一声:“陛下?”
可朱祁钰却没了声音。
他被几个勋贵倚着,身体尚且站立,前一秒说话还慷慨激昂呢,转瞬怎么就没声音了?
“爹?爹啊?”
朱见漭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而朱祁钰的眼睛,半张半闭,脸上还挂着笑容呢。
太医快跑过来:“快将陛下抬到床上去。”
“如何了?”杨一清急声问。
太医一边诊脉,立刻扎针,一边摇头。
朱见漭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流泪,老爷子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回光返照的时间很短,只是骑骑马,说两句话,就晕厥过去了。
幸好是勋贵倚着他,万一摔倒,问题可就大条了。
养心殿内一片愁容。
哪怕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也知道老皇帝命不久矣了,可临到时候,还是心里不舒服。
没人哭。
担心老皇帝再醒来时,看见人哭,冲撞了他,不吉利。
但所有人愁云惨淡,有人转过身体,偷偷擦泪,转过头来还装作若无其事。
到了后半夜,朱祁钰才睁开眼睛,但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都是医学药物吊着他的命。
“老四呢?”
朱祁钰的声音虚弱,且含糊不清,双目无神地看着床幔,面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奄奄。
“儿臣在,儿臣在!”朱见漭爬到床边上来,眼睛红红的。
朱祁钰伸手,去抓他的手:“老四,朕终于走到尽头了,再也不能扶着你往前走了,从今日起,江山社稷就要全都交给你了,朕帮不了你了……”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一路走来多么艰难,你是知道的。”
“这江山交到你手中,你要珍之爱之,你要继续带着大明负重前行,凡事要多和朝臣商议,听得进去谏言;皇族要和睦,多多培养人手,为皇帝所用。”
“要珍爱万民,坐这位子,要记住责任,不可有一日贪心欢愉,不可拿大明江山做游戏之事,不可因私废公,不可拿江山社稷为儿戏……”
“听劝,珍爱江山百姓,爱护自己,做好一个皇帝。”
“太孙……”
朱祁钰看向朱佑:“你爹在时,用心辅佐你父,日后你登基之日,记住朕所说的。”
“切莫骄傲自满,戒骄戒躁,做皇帝要永远把天下装在心里,把百姓装在心里,天下人殷殷期盼的是圣君是明君,你要做一个好皇帝。”
“儿。”
“日后你继位,要听朕的话。”
“继承朕的遗志,带着大明永远站在世界的顶峰上,不可坠落,不可衰落。”
“大明,朕就要交给你们了,朕不能再扶着你们往前走了……”
朱见漭、朱佑、朱厚匍匐在地上,泪如雨下。
“诸卿!”
“你们都是朕一手提拔出来的精英。”
“大明的未来,要靠你们了,朕不能再领导你们,往前走了。”
“你们要摒除党争,一心为国,一心为民。”
“皇帝有错,你们要说;民间有事,你们要谏言。”
“朕定下的国策,你们要尽心尽力地完成。”
“完善吏治,为朝廷选拔贤才;完善法制,让大明有法可依,全民守法;完善军制,让大明军备永不衰落。”
“诸卿,大明的重担,朕就要交给你们了。”
养心殿内,跪了一地的人,匍匐在地,失声痛哭。
但老皇帝声音很小,全都死死压着声音,不敢哭出来,但都在抽搐。
“莫哭。”
“人都有一死。”
“朕活这么久了。”
“早就活够了,只是放心不下大明,今天,朕就要将重担都交给你们了!”
“你们替朕,继续治理大明。”
“朕,会化身保护神,护佑着大明,看着你们。”
“盛世,不可一朝而终,要延续下去,要不断的变好。”
“世界霸主的地位,要永远维持住,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不要变!”
“中枢切忌权力倾轧,朝中要多看地方,顺应时代,不断求变,要有公心少私心,为国为民,是你们必须要做的。”
“朕给了你们最大的权力,就希望你们能肩负着大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百姓殷殷期盼着你们,你们要想一想他们啊。”
朱祁钰缓了口气,沉默半晌:
“朕死后,将朕火化,火化后,分成五份,地点朕都选好了,你们葬在那就行,朕会继续保护着大明。”
“这是圣旨!”
“照做!”
“莫哭,朕是皇帝,为大明而生,也将为大明而死,死后亦要永远护佑大明,这是朕的使命!”
“未来,就靠诸君了!”
朱祁钰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了,呢喃道:“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忽然。
朱祁钰的手,垂落在床边。
“爹?爹啊?”
“爷爷?”
“曾外祖?”
“曾祖父!”
“陛下!”
无数声音同时而起,正在打吊瓶的手掌,开始回血,药水滚了出来。
太医立刻拔了针,然后扑跪在地上:“陛下,殡天了!”
整个养心殿,忽然一静。
旋即,悲拗大哭。
哭声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真心。
哭得最凶的是朱佑,朝臣拽也拽不开,他是真伤心啊,没有老爷子保护他,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一代大帝,景泰帝朱祁钰,于景泰七十年,七月初七,驾崩于养心殿。
消息传出宫中。
先在京中蔓延,迅速传到了全国。
在七月初八,朝廷用广播,宣布景泰帝驾崩的消息。
整个天下炸了。
天下人都在哭,几十亿人在哭。
没有朝廷命令,很多人自发的准备了孝衣,自发地为老皇帝守孝。
天下枯槁,民间百姓,没有一个带着笑脸,全都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天下悲拗。
距离京师近的,已经自发的去陵寝守孝了。
这个时候,朝廷利用广播,放出了景泰帝临终前的一段录音。
这是全天下人,第一次听到朱祁钰的声音。
朱祁钰的录音,是五月时候录的,当时身体还尚可,录了很久,才录制成功。
这段录音,也是朱祁钰遗留下来的唯一一段录音。
天下人悲悯。
尤其听到,朱祁钰要求自己死后火化,骨灰分成五份,葬在四方边境,永生永世镇守大明时,天下人都哭了。
这就是景泰帝。
临死之时,心里也操心着人民的事。
朝廷陆续公布了一些,景泰帝的手稿,以及生前一些照片。
整个七月,全世界都陷入无比低沉的情绪之中,家家户户都能传出哭声。
这尊托着大明七十年的巨人倒下了。
谁也不知道大明的明天在哪。
老百姓在怀念景泰帝的时候,也担忧自己的未来。
庙号也已经定了下来。
世祖。
朱见漭宁愿担着骂名,只能给他爹上这个庙号。
圣宗,太大了。
世宗,又太小了。
给他上祖,等于骂他,朱祁钰肯定不乐意。
但是呢,天子庙里,最多能放九个牌位,大明肯定会超过九个皇帝,早晚得单立一庙。
能单独立庙的,太宗够格,景泰帝也够格。
想到太宗皇帝最恐惧的靖难,又担心被骂得位不正,还是让太宗皇帝安安稳稳地在太祖庙里呆着吧,让他爹单独立一庙便是。
这就有了世祖。
祖有功宗有德,朱祁钰确实有功,开垦世界之功,不比始皇帝低。
朱见漭也愿意担骂名。
他还特意写了一篇文章,认为他爹的功劳,可做祖,文章里极尽吹嘘他爹的功劳,仿佛在解释,我可不是恨我爹呀,你们可别摸黑我。
朱祁钰就变成了明世祖。
谥号。
朝中议论纷纷,主要是明朝是谥号太长了。
太祖,谥号: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
太宗,谥号:启天弘道高明肇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
关于朱祁钰的谥号。
朝臣一致推举是武。
谥号就是:辟天扬道肇极立运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武皇帝。
谥号字数和太祖一样多。
简单点说,朱祁钰,年号景泰,庙号明世祖,谥号,武皇帝。
后人就会这样叫他,世祖武皇帝。
礼部有人,想用太。
朱见漭差点抽死他,我爹刚死你们就要欺负我是不?
太皇帝,那是朱祁钰该叫的吗?
骑太祖脖子上了?
老皇帝刚死,你们就作妖?
而关于朱祁钰死后焚尸,又闹起来了。
这次不止朝中吵闹,民间闹得更凶,很多人跑到宫门口闹,认为世祖皇帝有大功于大明,不该死后受如此酷刑折磨。
天下人反对声音巨大。
朱见漭都疯了,如果老皇帝没在录音里面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按照圣旨办。
可老皇帝留了一手,特意录了一段录音,公之于众了。
这段录音却不得不放,这是老皇帝临终前下的圣旨,想在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段声音。
可他撒手一去,不用发愁了。
却把难题留给了他。
给老爹上世祖,已经不孝了。
真把老爹给焚烧了,再五马分尸,他朱见漭明天就得被赶下皇位,再说了,他也不想啊。
这是一世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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