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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去地府问问,阎王爷的规矩能不能改改?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正文卷第318章去地府问问,阎王爷的规矩能不能改改?“安稳。”

  “朕给不了。”

  朱祁钰直接拒绝:“老太傅,江南士绅已经被朕打散了,还没资格跟朕要这些不现实的东西。”

  胡濙脸色微僵:“陛下,您毕竟在江南,这南京城不知被他们经营了几百年……”

  “而且,您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打散盐商,让中层小地主受益,再清除倭寇,顺势开海,就已经完成了。”

  “何必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呢?”

  “就算您心中不满,回了京师,大可派重臣来再犁清一遍,您还不满,可杀尽江南人,何必以身犯险呢!”

  朕在这,杀人都这么难。

  朕走了,谁敢杀?能杀得了?

  “若他们逼朕,朕就重新分地。”朱祁钰狞笑。

  噗通!

  胡濙跪在地上:“陛下,土地是士绅的根本,您想分地,您必须回京才行!”

  “老太傅,别吓唬朕。”

  “江南士绅最多渗透了军中、内宫而已。”

  “你怎知朕手中无牌可打呢?”

  朱祁钰冷笑:“若无您从中指点,他们怎知朕的弱点呢?”

  “他们怎知,移民只是朕拆分江南士绅的第一步呢?”

  “呵呵。”

  “老太傅,别把这些人想得太厉害,把朕想得太废。”

  “想跟朕谈,就得按照朕的想法走!”

  “大明是朕的,朕说了算。”

  胡濙不知军事调动,所以他不知道皇帝藏了多少张底牌,只是听说皇三子生病,皇帝请乌斯贜喇嘛来南京祈福。

  算算日子,喇嘛应该已经快到南京了。

  护送喇嘛的有佛兵,还有四川安抚司的兵卒,这些人是没被江南渗透过的,若陛下调这些人轮值皇宫,江南士绅什么布置都没用的。

  还有,皇帝从北京出发,先到山东,又诏见了河南官员。

  舒良在山西秘密训练一支选锋营,难保皇帝没有其他底牌。

  “陛下,您说吧。”

  朱祁钰弯起嘴角,他最大的底牌就是神秘。

  没人知道他的布置。

  就如他离京之后,给于谦设下的紧箍咒一样,他人在南京,却操纵朝局。

  归根结底,就是保密工作做的好。

  “第一,加大移民力度,朕要从江南移走一千五百万人,开拓交趾。”

  “第二,助朕收服倭寇,荡清沿海,襄助朕开海。”

  “其三,朕可以不动田亩,但要清点各家剩余人口,上交各家武装。”

  胡濙眉毛一挑。

  移民之事,江南士绅没能力反抗的。

  若真逼急了皇帝,皇帝完全可以不计后果移民,不论死活,丢出去江南即可。

  这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三条,清点人口,对皇帝而言也不重要。

  皇帝要的是控制倭寇,荡清东南沿海。

  然而,这个才是江南士绅的根子。

  江南士绅被皇帝清洗之后,有实权的已经不多了,这些掌实权的,要么朝中有人;要么在海外有军队。

  皇帝丈量土地,得罪的是所有江南士绅,但抄没家财、强制移民,已经把江南士绅得罪透了,分不分地已经不重要了。

  恰恰是倭寇,那是掌握在士绅手里最后的底牌。

  皇帝却想一劳永逸的拿到手,所以才要谈。

  这哪是谈啊,而是勒索。

  “陛下,第一条、第三条老臣可代江南士绅答应。”

  “但二条,老臣觉得他们不会答应的。”

  胡濙苦笑:“那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他们拿朕的安危威胁朕,难道朕不拿走他们的命根子吗?”

  朱祁钰反问:“那天下人都这般勒索皇帝,朕当这皇帝有什么意思?嗯?”

  “太祖为何建立大明?”

  “不就是让朱家儿孙当这片土地的主人吗?如今恶奴欺主,是何道理呀?”

  他倏地冷笑:“马上就十月了,交趾雨季就要过去了。”

  “若逼急了朕,朕一口气把江南人全移走,不论死活,谁敢把朕怎么样呢?”

  “就算死了一千万,朕照样能承受。”

  “陛下,您现在安危更重要啊!”胡濙急了。

  他是中间人,主要是调和矛盾。

  “老太傅,你去内宫问问,哪个太监敢弑君?”

  “你去军中问问,给他们多少钱他们敢弑君?”

  “别开玩笑了,朕对他们不薄,赏赐哪次缺了?想想,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朱祁钰嗤笑:“朕不瞒伱,不超过三天,就有大军入南京。”

  “谁能和朕讨价还价?”

  “朕现在就把范广诏进来,您问问范广,若朕死了,他会什么下场?”

  “你去问问于谦,没有朕,他是什么下场?您呢老太傅!您父子三人会是什么下场?胡妃会是什么下场?”

  “军中哪个将领,不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

  “朝中哪个官员,不是朕的心腹?”

  “朝野、军中,哪个官员没在朕这里受益过?”

  “朕死前,下一道圣旨,屠尽江南人,太子登基,你说他会不会做?”

  这才是朱祁钰的底气。

  说到这里,朱祁钰语气一缓:“老太傅,他们没资格和朕讨价还价。”

  “要么痛快地把海外倭寇势力交出来;”

  “要么,就等天亮后,朕派范广出京,绞杀所有人!”

  朱祁钰不说话了。

  胡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皇帝掀桌子,谁也没办法,皇帝连偌大的江山都不要了,谁不害怕?

  不用问别人,就问军队,军中上下,谁不感激皇帝?如今军饷多少?军中升职多容易?谁家没分到地?

  一旦皇帝掀桌子,看看军心在谁这边!

  但这明显玩赖啊。

  说好的谈判呢,谈判谈判,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谈判嘛。

  您动不动就掀桌子,动不动就让人全死,您咋就这么玩赖呢!

  您朕这不是谈判,而是借机勒索人家的海外势力!

  想杀景泰帝,只有一条路。

  收买宫人,或太医,暗杀皇帝。

  可问题是宫人收钱乐意,让他们去弑君,有人干吗?

  收买军队,让他们对移民高抬贵手行,让他们去弑君,有人干吗?

  没有啊!

  谁不拖家带口的啊,谁愿意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干这事啊?大家不是亡命徒,反而都是社会上层,谁疯了?

  皇帝确实危险,但只要皇帝活着,他就是皇帝!有无数人会甘愿为他而死。

  就算有宫人愿意弑杀皇帝,那也得趁皇帝不备才行啊。

  再看看朱祁钰,恨不得藏在地缝里,他不玩不闹,就缩在宫里看奏疏,这样的皇帝你能杀得到吗?

  而且,皇帝施恩十余年,宫人也有心,谁对他们好,他们清楚,这样宽仁的好主子去哪找啊?

  正如朱祁钰所说,他熬过三天后,就会有大军入南京,届时连谈都没得谈了,调大军屠杀即可。

  “老太傅,你做不了主的,去把能做主的人叫进宫来,朕和他谈谈。”

  朱祁钰站起来:“大明,是太祖皇帝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杨坚、赵匡胤欺负孤儿寡母得来的天下!”

  “大明的勋爵,皆是朕的家奴,没有大明,他们何来富贵?”

  “尔等文官,世受国恩,头长反骨的有几个?”

  “想用蝇营狗苟,硬刚大义?天理何存?”

  胡濙知道,皇帝根本就不是跟他谈。

  而是把江南士绅的头目抓出来,然后杀死,震慑江南士绅,直接用最铁血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必须跟随朕的规矩去玩。

  皇帝压根就没想过退后一步。

  他要硬钢江南士绅!

  用炽烈的皇权,一拳打碎江南士绅。

  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才是皇权!

  “陛下……”

  “去!”

  朱祁钰厉声道:“让范广随你去,朕看看,这南京是朕说了算,还是那些阴沟里的臭虫说了算!”

  胡濙闭上眼睛。

  虽然皇帝选择留下他,但他已经和皇帝渐行渐远了。

  他步履沉重的出宫,而范广正在宫门口等着他,显然这是皇帝早就不智好了的。

  “老太傅,您这是何苦呢?”范广十分尊敬胡濙。

  胡濙看了他一眼:“走吧。”

  而在宫中。

  叶盛跪伏在地,苦劝皇帝。

  “叶卿也觉得朕很危险吗?”

  “十分危险,非常危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啊,您身系亿万国民,天下人的希望都在您身上啊!”

  叶盛狠狠磕头:“您不能任性下去了!”

  “您想杀人,可以,就算把整个江南屠光,也无所谓的!”

  “但您不能在南京啊,这南京是非之地,倘若有奸贼铤而走险,您就危险了呀!”

  朱祁钰摆摆手:“叶卿之忧,朕清楚,但这何尝不是最好的机会呢。”

  “陛下呀,机会有多是,您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叶盛道:“连周瑄都看得清楚,您为何看不清楚呀!”

  “这瘦马案,涉及了盐商、士绅、甚至当朝官员,错综复杂。”

  “但爆发的原因,却是您荡清江南,引发的案件,是彼此之间狗咬狗,吸引您的注意力呀,缓解他们自己身上的压力呀。”

  “陛下,就算您不离开南京,也该调北军南下。”

  “马上就要入冬了,热河留那么多驻军干什么?调他们南下,还有辽宁军,调二十万大军南下,您再整治这些威胁您的人!”

  “二十万大军在侧,谁敢伤害您?”

  “就如您强制移民江南士绅一样,再来一次,谁敢说不?”

  叶盛激动道:“您现在就暂且忍耐,最多一个月,您想杀谁就杀谁!”

  问题是,江南士绅会给皇帝一个月时间吗?

  三天后,皇帝就安全了呀。

  乌斯贜的佛兵到了,山东的朝鲜军也到了,湖北军也到了。

  江南士绅会趁着这三天,进行最后的反击的。

  “依卿之意,这一个月该如何过呢?”

  “虚与委蛇,微臣愿意出面,和他们谈判,答应他们的所有条件,等大军一到,就将所有人杀死!诛九族!”

  叶盛狠辣道:“臣愿意去安抚他们,保证让他们满意。”

  他心中气炸了,亘古以来,就没听过,百姓胆敢威胁皇帝生死之事,这是士绅吗?这是门阀!

  何况,他叶盛的富贵,可牵挂在皇帝身上呢。

  经过朱祁钰四年的经营,整个朝堂上,全是他的人,没人希望皇帝驾崩,因为富贵牵挂啊。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朝野上下必然勠力同心,保全陛下。

  “情况没叶卿想得那么糟。”

  朱祁钰笑了起来:“看看,朝中尚有你这样的忠臣,无人能威胁到朕的。”

  “陛下,不可不防。”叶盛重重磕头。

  冯孝也跪在地上:“皇爷,您一定要防备呀,不如请金公公回宫,整饬内宫。”

  本来这等场合,太监不该说话的。

  朱祁钰摆摆手:“整饬什么内宫的,听风就是雨儿,宫人对朕甚是忠心,听到点风声就折腾他们,才是取死之道。”

  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宫人收钱,收就收了,他们不会办事的,这些年谁对他们好,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如果这个时候去查,反而在逼他们来杀皇帝。

  只要朱祁钰什么都不做,宫人就会忠心的。

  “奴婢心乱后失言,请陛下恕罪。”冯孝也急啊,他的富贵,都在皇帝身上啊。

  “无妨,告诉宫中,朕信任他们,收点钱财罢了,这等好事不收才是傻子呢。”

  朱祁钰要安后宫宫人的心,让他们知道,皇帝不会翻后账,反而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他们。

  信任,有时候特别重要。

  “叶卿,起来吧,没事。”

  朱祁钰表面十分轻松,智珠在握。

  但心里也捏了把冷汗。

  他最怕死了。

  任何可能危及性命的事情,他都不做,为了长寿他天天锻炼,吃药膳、克制欲望,三十岁活成了五十岁的样子,老能苟了。

  如今生命受到威胁,说不怕那是假的。

  “请陛下万勿珍重,天下事不急一时的。”叶盛又劝了一句。

  送走叶盛。

  冯孝又劝,回乾清宫的路上,冯孝劝了一路。

  “你不烦朕都烦了。”朱祁钰走进乾清宫里,谈允贤却跪在地上迎接。

  “你怀着身孕呢,别行礼了。”朱祁钰扶她起来。

  “臣妾生过孩子了,没那么娇贵了。”

  谈允贤顺着皇帝的手劲儿站起来:“臣妾闻听您夤夜起床,觉得宫中有大事发生,臣妾就打发人过来看看,发现您没在乾清宫,就过来了。”

  “听说什么了?”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刚要喝茶。

  谈允贤却道:“茶叶提神醒脑,您马上就要入睡了,不易喝茶,冯公公,去换成温水。”

  朱祁钰不愿意喝温水,没什么滋味。

  “这宫中有闹鬼的传言,说陛下杀戮过甚,鬼怪会依附火力弱的……”谈允贤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孩童火力弱,她应该会在南京生产。

  自然担心了。

  朱祁钰看了眼冯孝。

  “奴婢这就处理。”冯孝让宫中禁止传谣。

  “鬼怪之言,做不得真。”

  朱祁钰道:“谈妃,别在乎这些,朕是皇帝,火力最旺,你在朕身边即可。”

  江南士绅真的是无孔不入啊。

  “陛下,臣妾收到皇后姐姐的消息,说淞儿病了,臣、臣妾想请僧人入宫给淞儿做一场法事。”

  谈允贤不太敢说。

  自古医道佛不分家,谈允贤本就信佛。

  但在皇帝身边伺候时间长了,发现皇帝什么都不信,她能克制忍耐信仰,但儿子有病,她就担心了,想求佛祖保佑儿子。

  朱祁钰瞥了她一眼,做法事有什么用?那些僧人是医者吗?

  内宫已经乱了,不能让后妃再乱了。

  “乌斯贜的大喇嘛很快就要入京了,让他给淞儿祈福便是。”朱祁钰更多的考虑政治因素。

  乌斯贜大喇嘛肯定乐意和皇宫产生联系,而朱祁钰也想用佛兵,多多召集一批佛兵,让他们拱卫在南京。

  以后也不放回去了,把他们投入战场上消耗掉。

  连年征召,再派些汉兵入臓戍卫。

  如此一来,乌斯贜就逃不出手掌心了。

  “陛下,黄教和佛教并不一样……”

  谈允贤小心翼翼道:“臣妾觉得,还是请佛教高僧更好。”

  朱祁钰目光一缩,谈允贤也不信任唐皇后的,她是真担心儿子的病。

  “依你吧,皇后临产在即,法事之事让白妃操办。”

  “谢陛下成全!”

  谈允贤脸上露出喜色:“那能否请陛下恩准,臣妾想捐一座庙,这钱臣妾自己出,不用动内帑。”

  朱祁钰皱眉,兴佛,并非好事。

  “谈妃,边关在打仗,江南在移民,每天花出去海量的银子,钱再多也不够用。”

  “宫中是天下表率,你捐一座寺庙,让天下那些填不饱肚子的百姓,怎么想啊?他们的君父,都不顾他们死活,岂不寒心?”

  朱祁钰语气不善。

  谈允贤却要跪下乞罪,朱祁钰按住她:“你爱子之心,朕知道,淞儿也是朕的儿子,他生病了,朕也担心。”

  “不如这样吧,让大喇嘛给淞儿灌顶,他也就不生病了。”

  这纯属扯淡,皇帝为了拉拢黄教,什么都舍得。

  谈允贤却有几分心寒。

  她不信黄教,她信仰佛教啊,皇帝却三句话不离开大喇嘛,两教相悖,您不知道吗?

  她默不作声。

  朱祁钰有点头疼:“你既不愿,就罢了,等内帑宽敞了,朕出钱,给淞儿捐座庙,行不行?”

  日子总要过的,对女人冷暴力,就是对自己冷暴力,得不偿失。

  “臣妾谢陛下厚恩!”谈允贤脸上露出喜色。

  “捐庙的事交给朕,你注意好身子。”

  朱祁钰看着她的肚子:“又是个男孩?朕十几个小子了,却没个公主。”

  谈允贤微微愣神,第一次听说嫌儿子多的。

  “朕玩笑话,你好好养着,这胎估计就在南京生产了,一应准备都做好了,你安心养胎便是。”

  朱祁钰叮嘱一番,谈允贤行礼后告退。

  “冯孝,宫中信佛的人多吗?”朱祁钰问。

  冯孝打了个激灵,立刻跪伏在地:“奴婢这就不信了,不信了。”

  “你也信佛?”朱祁钰吃了一惊。

  “奴婢是没根的,今生无望,就想修来生。”

  太监多有信佛的。

  原来的宫娥很多,但现在的宫娥多是达官显贵之女,信的少了,但信众是很多的。

  有点麻烦啊。

  像柬埔寨、暹罗、老挝信佛的人特别多,几乎全民信仰,安南人信佛也多。

  “没事,朕就问问,喜欢信就信。”

  朱祁钰道:“等身毒使团回来,会将身毒佛教的一切都带回大明,宫中捐几座庙供奉这些圣物,以皇子的名义捐。”

  冯孝雀跃:“皇爷,您是有大功德的呀。”

  还是信仰的力量大啊。

  朱祁钰无奈,好在佛教是拥护皇帝统治的,否则就麻烦了。

  得传旨交趾,切记保护好佛寺,别到时候闹起来。

  而在扬州。

  陈舞阳却坐在县衙之上,江都知县熊瓒,站在台阶之下,眸中喷火。

  “我只问你,女婴被挑走,你知不知道?”陈舞阳厉喝。

  “本县不知!”

  “那你这个知县,是干什么吃的?”

  陈舞阳反问:“这么多孩子,在养济院消失的,本官就不信,养济院就没有档案?你就一点都不看?”

  熊瓒眸中射出厉光:“本县上书布政司的奏疏,你可以去查,上书了几次,布政司并未拨粮。”

  “没有粮食,养济院是不收婴儿的,怎么收啊?”

  “这些女婴就算被盗,也跟本县无关!”

  陈舞阳嗤笑:“你可真好意思,一推干净是吧?”

  “你可以去查记录,都是有归档的!”

  “查不到,上面没记。”

  “那就证明没有啊,倒卖女婴之事,和养济院无关!”熊瓒竭力摘清自己。

  “收了多少贿赂啊?”

  陈舞阳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胡三贵已经招了,你还要撑多久啊?熊瓒,正统十三年进士。”

  熊瓒却满脸坦然:“他招供,你就信吗?若他随便攀咬,你就将所有官员抓入诏狱,屈打成招吗?”

  “若都知监是这般办案的,可以,请将我抓走,看我骨头硬,还是你们都知监的刑具硬!”

  他竟伸出手来,让陈舞阳抓走他。

  这给陈舞阳整不会了。

  他遇到的都是软柿子,第一次见到硬骨头

  “熊兄,别这样说嘛。”陈舞阳勾住他脖子。

  熊瓒将他推开:“别攀关系。”

  “本县再说一遍,养济院之事,本县并不知道。”

  “纵然又失察之罪,但本县绝没有参与。”

  “你可随便查,可随便审本县,若查出罪证来,本县愿五马分尸,满门皆被五马分尸!”

  熊瓒是真狠。

  陈舞阳有点棘手,这种人,要么是老顽固硬骨头,要么就是藏得太深。

  看样子是真没参与。

  但胡三贵,确实招认了熊瓒。

  “本县确实是正统十三年进士。”

  “在知县位置上,蹉跎十二年了。”

  “就是因为本县骨头够硬。”

  “若软一点,今日就不是郁郁不得志的知县了。”

  熊瓒叉腰而立,虽站在公堂之下,却让坐在县尊位置上的陈舞阳,犹如小丑一般。

  陈舞阳擅长审时度势,站起来行礼道:“熊知县,那胡三贵招供你,收了本县卢仁生的贿赂,放任其做贩人买卖。”

  “胡说八道!”

  熊瓒厉喝:“本县若肯收钱,岂能蹉跎知县十二年?此污蔑之言罢了!”

  “但你口中的卢仁生,本县是知道的。”

  “其人是泰州富贾,善于结交官府之人,在民间也有善人的美名,但却是个私盐贩子。”

  “景泰六年,他来江都经商,本县抓他,当晚就被保举出来,本官拿他束手无策。”

  “而今做些贩人的勾当,并不奇怪。”

  熊瓒的确是块硬骨头。

  陈舞阳知道,这个卢仁生,在宫中有靠山,先攀附兴安,又攀附张永,所以他在江苏很吃得开。

  熊瓒却敢抓他,得罪了兴安,又得罪了张永,难怪他升不上去呢。

  “熊公,还望莫怪。”陈舞阳走下来,站在熊瓒之下行礼。

  若查实熊瓒没有参与此案,皇帝一定会重用这块硬骨头的。

  熊瓒冷哼:“那卢仁生,在宫中有靠山,本县怕你不敢查他。”

  “熊公,不如打个赌,我把卢仁生抓过来,我查你审,敢不敢?”陈舞阳眯着眼睛,试探熊瓒。

  “有何不敢!”

  熊瓒冷哼。

  陈舞阳率人乘船赶往泰州。

  带人抓捕卢仁生。

  可卢仁生却先收到风声,逃走了。

  这难不倒陈舞阳,不派人去抓,而是将卢仁生的家人抓起来,扔到菜市口凌迟。

  哪怕是泰州知县,也被都知监的残酷做法给吓到了,给皇帝上疏弹劾。

  凌迟三天,卢仁生自己就出来了。

  “藏谁家了?”陈舞阳笑眯眯地问他。

  “大人,咱们是一家人啊!”

  卢仁生哭泣道:“我在宫中认司礼监张大珰为主,和您舅舅是一条战线上的呀。”

  “都知监就奉命清除蛀虫的,不知道什么是一家人。”

  陈舞阳笑着说:“不好意思,你卢仁生就是蛀虫。”

  他指了指这菜市口的凉棚:“是在这说,还是去你府中说?”

  “就、就没得商量吗?”卢仁生还抱有一线生机。

  可是。

  密奏送到皇帝手中几天了,皇帝一直没有回复,就是放任陈舞阳去做。

  陈舞阳露出白牙:“你说呢?”

  “我们是一派的人啊!为何要赶尽杀绝啊?难道您就不怕,大珰和您交恶吗?”

  卢仁生搞到的钱,是定期上供给张永的。

  张永没了这根线,就会少收很多钱,而是还会掺杂进瘦马案里,怕是这司礼监掌印太监当得也不顺畅了。

  啪!

  陈舞阳用刀鞘抽他的脸:“你的屁话咋这么多呢?”

  “继续凌迟!”

  “本官没说停,就不许停!”

  卢仁生吓到了:“不要啊,不要啊……”

  可他已经被拖进马车里,进入他家。

  他家已经被陈舞阳给占了,即墨家产是一定的事了。

  “你及时招供,还能救下来几个,若是晚了,就谁都救不下来了。”陈舞阳呲牙而笑。

  卢仁生不敢隐瞒,把该说的都说了。

  “你说什么?经你手的有上万个孩子?”

  陈舞阳吓到了:“现在这些孩子呢?”

  “要么卖了,要么都养在家中。”卢仁生回答。

  “你家?没找到啊!”

  “在密室里。”

  陈舞阳立刻让人找密室,这密室建在花园里,花园占地十几倾,根本没人查,所以有呼救声也听不到。

  陈舞阳看了眼那密室,密室逼仄昏暗,充满臭气,这些孩子能活着都是奇迹。

  倒是有二十几个妇人伺候这些孩子,但这点人,哪里顾得过来啊。

  小的几个月大,大的四五岁。

  陈舞阳怒火翻涌:“其他的呢?”

  “都在这里,要么的就是病死了。”卢仁生回答。

  “你卢仁生还是人吗?”陈舞阳暴怒。

  “咯咯咯!”

  卢仁生嗤笑:“你陈舞阳是人吗?被你杀了多少人?你在这里标榜什么好人?”

  “起码本官没杀孩子!”陈舞阳嘶吼。

  “你真没杀过吗?假慈悲!”

  卢仁生自知必死,也不装了:“我也是给皇帝减轻负担,若这么多孩子送去北京,皇帝该头疼了。”

  “拖出去,凌迟!”

  陈舞阳暴怒。

  卢仁生却在笑,笑着笑着,崩溃地哭了起来:“陈舞阳,大珰不会放过你的!”

  “看张永能不能保全自己吧。”

  陈舞阳要捅破天。

  继续追查。

  而在南京。

  深夜里,回到家的胡濙,枯坐到天亮,天亮后,和范广一起,拜访几个乔装打扮藏身在南京的士绅。

  带着他们入宫,和皇帝谈判。

  那几个士绅吓得尿都出来了,和皇帝谈判?疯了吧?

  胡濙,绝对是坑了他们!

  他和皇帝是一伙的,为了引他们上钩,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定是这样的。

  他们几乎是被兵卒拖进紫禁城的。

  朱祁钰正在锻炼,卢泓小跑过来禀报:“皇爷,老太傅带着人来了。”

  “去文华殿吧,别脏了乾清宫。”

  他乘坐圣撵而去。

  文华殿上,有四个士绅跪在地上,分别是苏州戴家戴士诚、常州宜家宜万芳、杭州耿家耿鑫、徽州森家森思勤。

  戴士诚是进士,其他三人都是举人。

  虽没当官,在本地都有显赫的声名。

  朱祁钰坐在御座之上,胡濙、范广站在旁侧。

  “这士绅都有头目了?”

  “你们没建个什么教,当一派教主啊?”

  朱祁钰语气幽幽:“朕听说,你们想跟朕谈判,用朕的命来威胁朕?”

  “学生都不敢啊陛下!”戴士诚吓惨了,确实有这心思,但不能说出来呀。

  “冯孝,教教他规矩。”

  冯孝给太监使个眼色,一个太监提着戒尺进来,让戴士诚抬起头来,啪啪两下,抽在他脸颊之上。

  “这回知道规矩了吧?”

  “这大明的规矩,是朕定的。”

  “你们不想按照规矩玩,可以呀,去地府,问问阎王爷,他们那的规矩能不能改改?”

  “看看阎王爷怎么说?”

  朱祁钰嗤笑:“跟朕谈判?”

  “你祖上是哪朝皇帝啊?”

  “朕祖上是大明皇帝,朕也是大明皇帝,你呢?”

  “你脚下的土,是大明的土!是朕的土!”

  “你头顶的天,是大明的天,是朕说了算的!”

  “你们呼吸的空气、吃的粮食,皆是朕赐给你们的!”

  “戴士诚,朕问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可是,戴士诚不说话。

  啪!

  行刑太监又一下抽在他脸上:“说话!”

  戴士诚吃痛,使劲磕头:“学生惟皇命是从,不敢有异心啊,不敢啊!”

  啪!

  行刑太监使劲抽他的嘴:“皇爷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学生什么东西都不是!”戴士诚回答。

  “你祖上呢?”朱祁钰又问。

  “也不是什么东西!”戴士诚哭泣。

  “朕祖上呢?”朱祁钰问他。

  “陛下祖上是大明皇帝!您也是皇帝!”戴士诚回答。

  “那皇帝是什么啊?”

  “这天下的主人!”戴士诚不敢不回答。

  “你呢?”

  “学生是陛下的走狗!”戴士诚磕头。

  朱祁钰冷笑:“朕可没有这么不听话的狗,噬主的狗,养不得啊。”

  又看向宜万芳:“宜万芳,你呢?”

  “回陛下,学生什么都不是啊。”宜万芳害怕被抽嘴。

  “那你还和朕谈判?”

  “学生没有呀,学生没有啊!”

  宜万芳吓惨了。

  而一旁的耿鑫吓晕过去了。

  行刑太监爬过来,用戒尺使劲打他的下面,生生把他打醒,耿鑫痛得蜷缩着。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朕第一次听说,有士绅和皇帝谈判的,挟持皇帝?”

  “古代倒是有这样的人,霍光、曹操、司马昭、宇文泰、宇文护、刘裕、杨坚、赵匡胤,你们是吗?”

  朱祁钰自己都笑了起来:“区区士绅,也想学魏晋门阀吗?”

  “你们是吗?”

  “忘了太祖时,如何惩治士绅的了吗?”

  “忘了太宗皇帝,如何迁居江南士绅入北京的了?”

  “忘了朕把江南士绅,迁去交趾了吗?”

  宜万芳不停磕头。

  啪!

  行刑太监却抽他脑壳一下:“不许动,听皇爷说。”

  宜万芳觉得肚子翻滚,像是要窜出来了。

  “敢污了圣目,诛九族!”行刑太监冷哼。

  “宜万芳,你说,你宜家在常州有多少地啊?”朱祁钰问。

  啪!

  行刑太监却抽他脸:“说实话。”

  “十二万亩……”

  啪!

  行刑太监狠狠抽他脸颊:“说谎,该打。”

  “27万亩!”

  啪!

  行刑太监也不说话,就是抽他脸颊,一下一下抽。

  “陛下,我家中只有27万亩地产啊。”宜万芳剧痛。

  “挂靠的不算,是吧?”

  朱祁钰笑了:“在文华殿,欺瞒君上,是什么罪啊?老太傅!”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胡濙面无表情。

  宜万芳却瞪着胡濙,你和皇帝就是蛇鼠一窝!

  你把我们骗出来,然后卖给皇帝去诛杀,你升官发财,我们去死,哪有这样的好事?

  “拖出去,凌迟,诛十族!”

  朱祁钰懒得废话。

  没将他们村子杀光,已经是开恩了。

  “陛下饶命啊,陛下,我们皆是受胡濙指使,是胡濙指使的啊!”宜万芳被拖了出去。

  朱祁钰听到了,但不做反应:“耿鑫,你刚才为何晕厥过去呀?”

  “学生初见圣颜,被、被……”

  “因为朕长得丑,把你吓到了?”朱祁钰帮他说了。

  啪!

  行刑太监使劲抽他的嘴。

  耿鑫忍痛,他可不想被诛十族啊。

  “你家多少地啊?”朱祁钰问。

  “回、回圣上,177万亩。”耿鑫不敢瞒啊。

  “还有多少矿啊?”

  “金矿三个,银矿17个,盐场77家,铺面、庄子无数。”耿鑫全说了。

  这才是大家族的底蕴。

  矿山并不一定在一个地方,产业肯定是四散的,狡兔三窟。

  朱祁钰微微颔首,和锦衣卫调查的数字差不多:“你们以为,家里有多少钱产,朕都不知道吗?”

  宜万芳的惨叫声,传进文华殿来。

  让所有人惊恐。

  “陛下,我耿家愿意将一切献给陛下……”

  耿鑫话没说完,被戒尺打在嘴上:“皇爷问,再答,不问就闭嘴!”

  耿鑫不敢说话了。

  “被厂卫籍没多少啊?”朱祁钰又问。

  “现银1774万两,财宝1744箱,家中还有银子342万两,财宝900箱,家中被移走17400人,尚有三万族人。”

  真富啊!

  耿家的祖先,能追溯到三国时期的吴国。

  他家还想和耿九畴认宗,两家合并为一宗,却遭到耿九畴的拒绝,耿九畴不敢搀和江南。

  “所以你就把你耿家,当成门阀了?”朱祁钰问他。

  “陛下,我家绝对不敢呀!”

  耿鑫急了:“耿家不过士绅而已,家中虽有人做官,但都是清流官员,没有实权的。而门阀,是权力世袭罔替,而非财富啊。”

  “陛下,从五代灭门阀之后,宋重科举,门阀就断绝了。”

  “耿家再大再富,在皇权之下,不过沧海一粟,任陛下取之。”

  没错。

  士绅和门阀,是本质区别的。

  门阀能决定皇权归属,能在乱世中选皇帝。

  士绅,准确地讲是肥羊。

  只是朱祁镇丢了皇权,让肥羊做大,想骑在皇帝头上而已,而如今朱祁钰大权在握,士绅就又变成了肥羊。

  “有人劝朕,说让朕忍一时之气。”

  “等大军入南京,再行处置尔等。”

  “因为,尔等会收买军中兵卒、内宫宦官来戕害于朕,可是真的?”

  胡濙瞪圆眼睛,这话能说出来吗?

  一直没说话的范广却吓了一跳,立刻跪伏在地:“启禀陛下,京营誓死效忠陛下,微臣在陛下之侧,绝对无人可调动大军!”

  “请陛下允准,微臣夜值宫中,半步不离陛下!”

  “再请陛下调北军入南京,拱卫陛下!”

  范广急了。

  若皇帝在南京出现任何闪失,他范广都难辞其咎。

  其实,在皇帝身边很卷的,算算拱卫皇帝的将领,范广、于冕、杨信、李瑾、欧信、毛胜、柳溥、李震、郭登、项忠、梁珤等等,实在太多了啊。

  他范广要是没能力,大可以退位让贤,这么多名将,谁还保护不了皇帝啊?

  大不了皇帝把这些人调回京,让他们亲自戍卫皇帝,衣不解带,寸步不离。

  而宫中的太监,死忠皇帝的也多啊,如冯孝、王诚、金忠、舒良、卢泓等等。

  难道皇帝在层层保护之下,还能出问题?

  这不是在打范广的脸吗?

  所以,皇帝危机是谬论,皇帝只是遇到了生命威胁罢了,仅仅是威胁而已。

  但被皇帝渲染成了巨大危机,仿佛有明历史上第一次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