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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歪打正着,把舌头咬断了,原来死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正文卷第225章歪打正着,把舌头咬断了,原来死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太仆寺寺卿孙弘跪在石板地上。

  孙弘只是举人,但走了石亨的门路,贿赂兴安,才当上了太仆寺寺丞。

  景泰六年上任寺卿病逝,他又花了大价钱,越过少卿,继任太仆寺寺卿。

  从石亨谋逆后,他就一直心中惴惴。

  结果一年快过去了,皇帝也没有翻后账,他以为就此揭过去了。

  万万想不到,忽然被诏入宫中。

  冰天雪地地跪着,他不嫌冷,却感到惊恐。

  当他看见于康走出养心殿。

  他赶紧垂下头。

  他和石亨的关系,于谦是清楚的。

  养心殿再没有声音。

  冷风越来越冷,天越来越黑,皇帝却没有宣他们进殿。

  宫门快要落钥的时候,冯孝提醒:“皇爷,太仆寺官员候在殿外呢。”

  朱祁钰看了眼案上的奏章,叹了口气:“今晚不翻牌子了,住在养心殿。”

  “皇爷,贵妃娘娘物色个颜色好的,要敬献给您。”

  朱祁钰抬起头:“哦?贵妃身体安泰否?”

  “身体是极佳的,宫中太医、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冯孝立刻回禀。

  “孩儿顺利诞生,就都赏,出了事统统处死,诛九族,告诉他们小心伺候。”

  朱祁钰眼神阴鸷,旋即问:“她看重的是谁啊?”

  “回皇爷,是白尚书家的幼女,只是其母位分不高,是妾室,白圭先夫人去世后才被扶正的,算是续弦,但其娘家没什么地位。”

  唐贵妃选了白圭的女儿。

  这是要投效文官?

  看来她已经知道,腹中孩儿是男孩了,开始提前布局。

  谈氏有其父祖撑腰,也是文官。

  胡氏和林氏,背后也是文官。

  宋氏和毛氏背后是勋贵。

  唯独她唐云燕背后是不争气的小门小户,所以她选了白氏,想借机拉拢白圭为靠山。

  她在自己儿子当太子,铺平道路啊。

  朱祁钰指尖敲打案几:“你怎么看?”

  “皇爷,奴、奴婢不敢说!”冯孝吓得跪在地上。

  “你是朕的近仆心腹,有什么不能说的?”

  冯孝咬牙道:“皇爷,您对武勋圣恩过重,值此危难时刻,当适当偏斜。”

  意思是,皇帝动了江西。

  就得做出妥协,除了抓紧军功集团外,还要给文官集团让渡利益。

  白圭和耿九畴,是必须抓住的。

  而耿九畴只有一个孙女和他对龄,年龄又偏小。

  白圭的女儿恰到好处。

  这是在给文官传递信号,他皇帝只要钱,不管其他。

  “纳了吧。”

  朱祁钰又得化身人形.播种机了。

  “奴婢遵旨!”

  冯孝磕个头:“皇爷,白镔在宫中任侍卫,您要不要见见?”

  “其人才能如何?”

  “回皇爷,很是平庸,但听说其次子白钺极为聪颖,未来怕是能襄助皇爷的。”

  白钺?

  朱祁钰问:“今年多大了?”

  “才三岁……”

  冯孝瞄了眼皇帝,发现皇帝的脸色直接阴沉下来:“滚!消遣朕呢!三岁孩子能看出个什么聪颖!”

  “奴婢不敢!”冯孝磕头。

  “明天把白镔宣来,看看能不能一用。”朱祁钰让他起来。

  冯孝弓着腰站在一侧。

  “对了,耿裕女儿呢?”

  耿裕是耿九畴的儿子,景泰五年进士,如今正在农业局做主事,能力是极强的。

  “皇爷,也在贵妃宫中伺候,但今年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呢,贵妃都得哄着点呢。”

  朱祁钰无语:“再养两年吧。”

  冯孝称是,心里记下了,得交代下去,对耿氏要尊着宠着,可不能让她落下芥蒂。

  “让孙弘滚进来。”

  贺知恩掀开帘子推开门叫人。

  孙弘等人都跪僵了,应了一声,慢慢爬起来,走进殿里。

  贺知恩不许他们靠近,让其跪在门口觐见,省着冷气冲撞了陛下。

  “马政荒废,入不敷出,都是你太仆寺的功劳啊,孙弘,伱说说朕该怎么赏你呢?”

  赐你一丈红,可好?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孙弘不停磕头。

  太仆寺有官员呜呜痛哭出声。

  “委屈了?”

  朱祁钰隔着丝绸制的屏风,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

  天寒地冻,殿里温暖如春,他穿得很薄,所以担心冷气冲撞,就隔着屏风诏见。

  “微臣有罪,不敢委屈,求陛下责罚!”孙弘战战兢兢。

  “既然知罪,为什么还要哭呢?”

  朱祁钰陡然一喝:“谁在哭!”

  “娘们唧唧的!”

  “哭什么!”

  “是你犯罪了?还是朕骂错了?”

  朱祁钰站起来:“把哭的那个抓起来,抽三十鞭子,挂在午门上!革除官职,永不录用!”

  “废物就知道哭!”

  “马政马政管不好,畜生畜生管不好!啥也不是!”

  “朕还没骂人呢,就先自己哭,号丧呢?给你自己提前号丧呢?”

  那个官员还想求饶,但太监用绳子勒住他的嘴,再用惊叹木拍他的嘴,不许他说话,挑开帘子,推门拖出去。

  孙弘被吓惨了。

  “这些年没少贪吧?”

  “一个小小的寺丞,走了石亨的路子,三级连跳,当上了太仆寺寺卿。”

  “当就当吧,怎么马政越来越烂了呢?”

  “烂到朕都不知该怎么管了!”

  “要不你帮朕参详参详?这马政该如何管呢?”

  朱祁钰笑着说反话,让人冷汗涔涔。

  孙弘浑身哆嗦:“陛下,陛下听微臣禀报……”

  “朕不听!”

  “那些废话,留着跟下面的人说去吧。”

  “三天内,往内帑送一千万两银子,之前你们太仆寺贪污的事就过去了。”

  “朕也不追究了。”

  朱祁钰要扩大太仆寺权柄。

  就先要整饬太仆寺。

  孙弘一听一千万两银子,差点晕厥过去,哭嚎道:“陛下呀,您就算把太仆寺所有人卖了,也不值这些钱啊!”

  “现在跟朕诉苦了?”

  “你们贪银子的时候,怎么不给朕分一份呢?”

  朱祁钰伸出三根手指:“朕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是抢是偷还是勒索,亦或是把自己卖了。”

  “朕都不管,朕就要看到钱。”

  “别说你没贪!”

  朱祁钰语气一厉:“景泰二年,你给石亨送了12万两银子,这笔钱送给了兴安7万两,石亨自己留下5万两。”

  “景泰六年,你越过石亨,给兴安塞了8万两银子,才当上的这个寺卿。”

  “当朕不知道吗?”

  “二十万两银子,你哪来的?”

  “朕没工夫查你,也懒得查你。”

  “乖乖还回来,否则朕把你们九族拆皮抽骨,把你的狗头,挂在城门上!”

  孙弘瞪圆了眼睛!

  皇帝竟连具体数字都知道!

  那他为什么隐忍不发呢?

  “陛、陛下……”孙弘支支吾吾。

  “怎么?还不想还银子?”

  朱祁钰面露凶厉:“用不用朕给你报账啊?”

  “啊?”

  “全国的马政是怎么把马变没的?”

  “怎么把马场变没的?”

  “又怎么把银子变没的!”

  “用不用朕把事情说透了啊!”

  太仆寺官员汗如雨下,全都磕头请罪。

  “三天,银子交上来,这是第一件事。”

  朱祁钰目光凶恶:“第二件事,把朕的马,给朕找回来,少一匹,朕就让你去当马!”

  “按照正统十四年的数字算。”

  “不管你卖给谁了,给朕拿回来。”

  “不管下面的人谁卖的,给朕双倍退回马钱,再把马找回来,一匹不能少!”

  “大明是朕的,朕的东西,不经过朕的允许,你们敢拿?”

  啪!

  一只茶杯越过屏风,粉碎在地上。

  “跪在上面!”

  所有人瑟瑟发抖。

  战战兢兢,跪在碎裂的茶杯碴上,膝盖瞬间出血。

  剧痛,让他们更加清醒。

  皇帝要清查马政,那岂不是说,所有马场的官员、贩子、包括贪便宜的百姓,全都得死?

  “回去别想着自杀。”

  “朕不让你们死,谁也死不了。”

  “让锦衣卫陪着他们。”

  “朕要银子,不要死人。”

  “滚回去凑银子吧。”

  孙弘浑身一抖,绝望地磕头谢恩。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宫的。

  只知道彻底完了。

  “诏马文升入京,担任太仆寺寺卿。”朱祁钰已经物色好了太仆寺人选。

  马文升是景泰二年进士,发奸擿伏,有神君之称,是位能臣。

  如今在做福建按察使。

  这一年,他和马文升通过三次书信,马文升的回答切中要害,既有才能,而且此人还能打仗。

  本来不想提前擢用他的,奈何中枢实在缺能臣。

  废物不缺,天下就废物多。

  “告诉礼部,开春就开恩科。”

  朱祁钰站起来,活动活动,消消食儿:“把白氏扛进来吧,朕的命是真苦啊,一刻不得安生。”

  而锦衣卫收到宫中诏令,宋汤带队,负责清查太仆寺。

  漠北王府。

  “你烦不烦啊!本王的名单在袁彬手里,你去找袁彬啊,找本王干什么啊!”

  朱祁镇暴跳如雷。

  许感也一肚子火,被漠北王给玩了。

  曹吉祥递进宫里的名单,是不全的。

  说明朱祁镇早就藏了一手,给袁彬的名单也是一半,真正有价值的名单,还在朱祁镇手里。

  “请漠北王默写一遍名单。”许感真的窝囊。

  皇帝还命他去抓名单上的人。

  他分身乏术。

  就派手下陈舞阳去南直隶,清查此案。

  “那么多名字,本王怎么记得住?你去找袁彬,去找袁彬啊!”朱祁镇关闭殿门,回去睡觉。

  许感看出来了,朱祁镇就是咬死了,不肯松口。

  他也没辙了,上刑也没用。

  漠北王的命门是什么呢?

  而在甘肃。

  覃礼尚且还未出发去答司麻万户府。

  因为中枢批复后,要运送过来一些财货,丝绸、茶叶、瓷器、僧衣、金银等等。

  嘴上说是赏赐。

  其实就是去买地。

  “覃公公,今年怕是不行了。”

  寇深进了府衙,抖了抖毡帽上的雪:“今年的雪下得太早了,要不等明年开春再去吧。”

  覃礼是来求寇深给其精锐部队,准备前往答司麻万户府。

  答司麻万户府设在昆仑山下的玛沁。

  其首领绰思吉坚灿于景泰二年遣使来朝贡马。

  和大明关系算是密切。

  圣旨还说,可为答司麻修建一座寺庙。

  皇帝是极尽诚意。

  覃礼不苟言笑,坚决地摇头:“督抚大人,您的野心不局限于小小的甘宁。”

  “既如此。”

  “您不觉得,大雪漫天,是练兵的最好时机吗?”

  朵干都司的兵将战斗力没多高。

  限制明军的是气候,恶劣的气候。

  大冬天练兵,最重要的冬装。

  明军不是不能打仗,也能吃苦,重要的是吃饱穿暖。

  今年的冬装已经到了一部分,质量都是好的,和往年比起来,好太多了。

  “皇爷并没规定何时去,何时回。”

  “只是嘱咐务必打探清楚朵干都司的情报。”

  覃礼站起来,帮他拍拍肩膀上的雪,问:“您说这是什么意思?”

  寇深一愣:“陛下想明年兵锋向西?”

  覃礼颔首。

  “但西宁卫残破,尚且不足以当做稳定的后方啊。”

  “想兵锋向西,必须要修缮好西宁城,囤积海量的粮食,再让兵卒适应河西气候。”

  “方可兵锋向西啊。”

  让寇深苦恼的也是气候。

  若四季如春,早就兵锋向西了!

  西北这恶劣的气候,要屯兵屯粮,规划行军路线,耗时很长。

  现在就该玩命发展自身,搅乱外部,让哈密、吐鲁番、河湟之地全都乱起来,明军等着摘桃子。

  “前些日子,您可比皇爷还急呢。”覃礼打趣。

  寇深脸色赧然。

  看完中枢对甘宁的规划,他才知道任重而道远啊。

  中枢没任命原杰为宁夏督抚,就是让他中和甘、宁的劣势和优势,彼此融合。

  等到宁夏建城完毕,或者甘肃人口不缺,粮食不缺的时候,他这两省总督,就要被拿掉一省督抚了。

  “督抚大人,河湟地理环境恶劣,才需要适应。”

  覃礼认真道:“皇爷给甘肃的密旨,归根结底就两个字,适应。”

  “咱们只有训练不辍。”

  “有朝一日,中枢下旨,就是你我建功立业之时!”

  寇深深深一礼:“就依覃公公所言。”

  “这次打算带多少人去?”

  覃礼道:“两千人,优中选优,本镇率领甘肃最精华的骑兵,去会一会答司麻万户府!”

  “好,军将都交给你来选!”

  寇深还有太多事要忙。

  秃巴思部的人口,大大弥补了甘肃的人口不足。

  安置,建造房子,建造城池。

  有家人的,以家人为单位安置。

  把有亲戚的安置在一起,还要发放一些口粮。

  这次安置是寇深亲自主持的,非常人性化,尽量让秃巴思部找到回家的感觉。

  重点还要加固西宁。

  西宁要建大城,辖制西北的大城,巨城。

  河流封冻,今年肯定不能建造了,但要把规划做好,提交给朝堂,乞求中枢明年多多运输原材料,中枢多多拨款。

  寇深不担心中枢不批。

  但钱得用到实处,用在刀刃上。

  修建西宁大城的人丁也不用担心,哈密和吐鲁番给包了。

  最缺的还是能臣,他岁数大了,身体力行实在吃力。

  他给朝堂写信,希望陛下允准,调派一些今年高中的进士来帮衬甘肃。

  而在南直隶,颍州。

  沈瑄上船快跑,岸上的银子全都不要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为首的一员骁将,白马银枪,一身银甲,腰间别着火铳。

  近千人骑兵在骑马疾驰。

  远远看见船支启航,靠近河边。

  “副守备大人,岸上全是银子!”传令兵吞了吞口水。

  李震目光凌厉:“看什么银子?”

  “当兵吃饷,该给的朝堂一分不欠,不该拿的谁也不许碰!”

  “这是军令!”

  兵卒惊恐。

  而靠近之后,发现银子怎么是黑色的。

  没见过这种银子,这玩意能花吗?

  而沈瑄乘坐的楼船已经行远。

  沈瑄认为已经安全了。

  结果,嘭的一声,像是火炮声?

  他走出船舱一看,登时眼前一黑。

  正对面十几艘战船,郭瑄屹立于船头,指挥战斗。

  郭瑄的父亲是郭懋,郭懋在土木堡之战中拖延住瓦剌军,立下功劳,升任为都指挥使。

  景泰六年,郭懋死亡,郭瑄承袭父职。

  随宋伟一道出京。

  他在讲武堂学了半年,就被临时启用。

  因为明朝稀缺水战将军,所以他专攻水战。

  他从寿州而来。

  逆江而上,截断沈瑄。

  先用炮轰,然后近船后射箭射铳,最后就是撞击,接舷而战。

  战法僵化,毫无新意。

  沈瑄船上只有弓弩,没有火器,很快就被俘获。

  一应人等被押解上岸。

  “参见副守备!”郭瑄行礼。

  李震颔首:“把这些东西装船,拉回新蔡。”

  然后目光看向沈瑄:“把他的舌头管好了,别弄死。”

  李震扑了个寂寞,只能把怒火发泄在匪类身上,他入霍山剿匪,然后沿着颖水剿匪。

  顺便在等消息。

  而在新蔡。

  朱仪看到了沈瑄。

  一路上,沈瑄想死,却根本死不了,郭瑄就盯着他,还派五个兵卒盯着他,不许他吃喝动弹,拉尿都在裤子里。

  沈瑄就见到了朱仪。

  朱仪乍一看沈瑄,竟觉得眼熟。

  “你父亲是沈蔚?”

  沈瑄低下头。

  但他被朱仪拖着下船,裤腿里流出了带颜色的东西,流了一地。

  进了院门,院门关闭。

  进入房间,只有朱仪一个人。

  “你是沈蔚的儿子?”

  朱仪太认识沈蔚了。

  沈蔚是宣宗皇帝身边的力士,而举荐他的就是朱仪的父亲朱勇。

  因为,沈蔚的父亲,就是沈瑄的爷爷,是祖父朱能的家奴,是成国公一脉。

  “认、认错人了……”

  沈瑄下意识要咬牙自尽。

  打死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朱仪审问!

  “你敢死?本官把你的家人全都挖出来,让你死不瞑目!”

  朱仪捏住沈瑄的脸颊:“你就是沈蔚的儿子,本官不会认错的!你家人是逃不掉的!”

  “死啊!你试试,能不能死!”

  沈瑄呜呜痛哭。

  那些银子,竟成为埋葬他的窠臼。

  “宣德八年,沈蔚家中大火,一家十几口葬身火海。”

  朱仪松开他:“你从宣德八年开始说!”

  但也防备他随时自尽。

  沈瑄慢慢抬起眼眸:“成国公,您忘记了该效忠谁吗?”

  果然!

  这是条大鱼!

  啪!

  朱仪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当今皇帝难道不是先帝亲子吗?”

  “承继大统,乃水到渠成之事!”

  “你还在做什么痴心妄想的美梦?”

  沈瑄惨笑。

  他没想到,这番话会从朱仪的嘴里说出来。

  英国公、成国公是最支持漠北王复辟的。

  可,英国公一脉断绝。

  成国公当了当今皇帝的走狗。

  他们还有希望吗?

  沈瑄慢慢闭上眼眸:“先帝的交代,句句在耳边萦绕,沈某从未忘怀,更不敢忘!”

  “先帝把皇位传给谁,谁就是吾等效忠的对象!”

  “永远不变!”

  啪!

  朱仪又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身为臣子,效忠先帝,乃是人臣本分。”

  “但先帝令你祸乱朝纲了吗?”

  “让你参与皇位争夺了吗?”

  “让你扶持漠北王复辟登基了吗?”

  “你配吗?”

  做这些,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蚍蜉撼树。

  你就一个死间!一颗钉子罢了!

  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玩意儿了?

  这种国家大事,轮得到你插手吗?

  “忠君报国,在您成国公眼里,就这般可笑吗?”

  沈瑄难以相信,堂堂成国公,竟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里,还有君父吗?

  “你这叫忠君报国?”

  “你这是祸乱朝纲!”

  “帝位频繁更位,会是什么后果?你考虑过吗?”

  朱仪发现,沈瑄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罢了,跟你也说不清。”朱仪懒得废话,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只是怕死罢了。”

  沈瑄一句话,戳破了朱仪的伪装:“把怕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的可笑。”

  “够了!”

  朱仪怒吼。

  却吓不住沈瑄:“你急了,证明我戳中了你的心事。”

  “成国公,忠君报国,不是一句口号。”

  “沈某做的事,乃是人臣应该做的事!”

  沈瑄掷地有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鬼神!”

  啪!

  朱仪自尊心受到了触碰,又一个耳光甩过去:“别罗里吧嗦的,说你的事!”

  “我没有话可说,被你抓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沈瑄闭上眼睛。

  “你不说,可以,本官会查,你的家人会更难过。”

  朱仪叹了口气:“等厂卫来审,你的家人会更遭罪,想死都难。”

  “招了吧。”

  沈瑄嗤笑两声:“我的家人,会像我一样,为江山社稷而死!”

  说着,他把舌头放在牙下,狠狠咬动。

  嘭!

  朱仪一脚踹在他脸上,吃痛之下,他下意识咬合牙齿,本来舌头就压在牙齿上的,结果歪打正着,咬中了舌头。

  朱仪的力气太大,他下决心的时候又太猛,舌头放在牙齿中间。

  导致半截舌头被咬断。

  “啊啊啊!”

  沈瑄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疼啊!

  血出的少,还不死。

  就是疼,撕心裂肺的疼。

  沈瑄痛得满地打滚。

  朱仪担心他还自杀,也不顾他身上脏,按住他,不许他动弹,谨防他再次自杀。

  “踩了,踩了!”沈瑄说话含糊不清。

  “什么玩意儿?你说什么呢?”

  朱仪脚掌加力,好像踩到什么软乎乎的玩意儿。

  踩烂了。

  那是我的舌头啊!

  沈瑄一个劲儿的哭。

  嘴里流血。

  关键有点喘不过气来。

  朱仪嫌撅着太累了,索性趴在他身上,用体重压着他。

  关键朱仪衣服里穿着内甲,做好防范。

  内甲五十多斤。

  再加上朱仪的重量,二百多斤全压在沈瑄身上。

  沈瑄有点喘不上气来了:“起、起开……”

  “你说什么?”

  沈瑄没了半截舌头,说话含糊不清的。

  朱仪听不清。

  “重、重!”沈瑄说不明白,有点翻白眼了。

  朱仪才发现:“你自不自杀了?”

  “不、不了……”沈瑄后悔了。

  他没想到,咬断舌头这么疼啊。

  一直以为,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他早就做好了为漠北王献身的准备。

  但在咬断舌头的瞬间,他却想到了自己的商业、家庭、未来,想到了很多很多,忽然间舍不得死了。

  这人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豁得出去;

  有了权势财富,就会怕死。

  会想尽办法地活着。

  “咋不自杀了呢?”朱仪以为沈瑄忽悠他。

  “疼、疼!”

  沈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算清晰。

  连起来一起说,囫囵吞枣,听不明白。

  “疼?哪疼?”

  朱仪还压着他。

  这样才安全,沈瑄不会死。

  沈瑄吞了口血:“嘴疼、腰疼、肚子疼,哪都疼,我不死了,不死了,什么都说了!”

  朱仪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真?”

  沈瑄点头:“真、真。”

  朱仪试探着下来,沈瑄赶紧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然后哭泣,舌头疼,舍不得死。

  这操作把朱仪整不会了。

  “你不是挺英雄的吗?”

  沈瑄摇头,哭得更惨了。

  朱仪忍俊不禁,装一波,图啥呢?

  “本官就不忠君报国了?”朱仪问他。

  沈瑄哭泣。

  “不嘲讽本官了?”

  哭声大了。

  “本官是懦夫,只有你一个人是勇士,怎么这么快就怂了呢?勇士?”

  嚎啕大哭。

  沈瑄控制不住地哭泣,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字:“疼。”

  朱仪乐了。

  “早知道这样,舌头会断吗?”

  “咦?”

  “你舌头呢?”朱仪发现地上没有。

  走了一圈也没找到。

  沈瑄满脸是泪,嘴巴张开,露出半截舌头,模样丑之又丑,他指了指朱仪的鞋底,眼泪流得更凶了。

  “娘的!”

  朱仪十分恶心地蹭下去,然后一脚踢飞。

  沈瑄哭得更凄厉了。

  那是我的舌头啊!

  他全都招了。

  宣德八年,他父亲沈蔚,受宣宗皇帝之命,去江浙潜伏起来,并给了他一万两做本钱,开始在浙江经商。

  目的有两个,其一是潜伏,等待唤醒。

  其二是清查浙江海商名单。

  查一查谁通过海洋获利。

  因为宣宗皇帝想吃独食,对这些获利的苍蝇十分厌烦,打算全部清理掉。

  当然了,重点是看中了人家的家财,想全部吞掉。

  而在正统七年,沈蔚病亡。

  沈瑄兄弟三个,改组了原海商联盟,改名为江左盟。

  为了更好的清查海商,他们把自己变成了海商。

  渐渐地,沈家成为大海商。

  几乎成为浙商的魁首。

  而随着正统皇帝亲政,正统八年,皇帝动用暗线和他们联系,想再下西洋。

  但他们已经成为了大海商,自然不愿意毁掉自己的利益,就向正统皇帝提供部分消息,隐藏关键信息,换取皇帝的支持。

  在皇帝支持下,江左盟迅速发展。

  沈家的权力越来越大,钱是越赚越多。

  钱多了,就想洗白。

  他家不想做暗探了,想成为官宦之家,但正统皇帝不同意,让他们继续清查海商,完成任务。

  直到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成为转折点。

  沈家丢掉了和上峰联系的渠道,成为孤魂野鬼。

  刚开始以为新帝会联络沈家,但等了足足三年,等来的却是正统皇帝的使臣,张軏。

  张軏给他家洗脑,并要挟他家,令其他家负责给谋反提供钱粮。

  夺门计划,从那时便已经开始了。

  之所以他家被说动。

  是张軏许诺他,夺门成功,允他一个伯爵。

  结果,夺门失败。

  朱祁镇的嫡系死的死,散的散。

  尤其皇帝查到了江左盟,江左盟岌岌可危,那些支撑盟里的海商,纷纷逃窜,急着撇清关系。

  导致江左盟风雨飘摇,又连连暴雷,江左盟逐渐浮出水面。

  而皇帝又忽然清查江西,封锁江西,导致瓷、纸、铁运不出来。

  生意大受折损。

  凭他沈家一家很难维系整个江左盟,是以就打了运银船的主意,想抢劫银子,支应江左盟,并再次隐身。

  结果中了圈套,就这样了。

  “江左盟,是你建的?”朱仪问。

  沈瑄点头。

  朱仪根本就不信:“你读过几天书啊?懂官场怎么运作吗?凭你一个大老粗,懂个鸟!”

  沈瑄缩了缩头:“真的是我,我手下有很多师爷……”

  朱仪忽然揪住他的头发,拖着他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用两片门板夹住他的脖子。

  然后使劲关门。

  沈瑄惨叫一声,脖子上出现两道红印。

  “真的……”

  朱仪把他拖回来,关闭房门:“都滚远点,没有本官的命令,不许靠近!”

  把兵卒呵斥走了。

  朱仪一脚把沈瑄踹回房间,喝问:“好,就算是你建的,把名单写下来。”

  沈瑄还真写下了名单。

  里面很多人名,朱仪都认识呢。

  最触目惊心的一个名字,徐承宗!

  魏国公!

  关键此人和朱仪连着亲呢,他的女儿嫁给了徐承宗嫡长子,徐俌。

  他一把将沈瑄薅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瑄满脸懵。

  “名单!”朱仪厉吼。

  专门跟老子过不去是不是?

  魏国公那是徐达的后人啊,怎么可能是江左盟的人呢?用脚指头想也不是啊!

  说他是海商,那可能性大。

  因为魏国公还在南直隶,南直隶很多产业都和魏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说他是江左盟的人,纯属扯淡!

  “真的是呀!”

  沈瑄哭着说:“小的说一句谎言,您就把小的这根舌头全都锯断!”

  “滚!”

  这名单了不得啊。

  送去宫中,中枢震动。

  “把海商的名单也都写出来。”

  沈瑄却道:“南浙商贾,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海上赚钱,根本就不用写,杀哪个都不冤枉。”

  南浙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朱仪觉得自己捅了大篓子了。

  他是成国公啊,是勋贵中的山头,按理说他该维护手下人的利益,而不是触动大利益集团。

  这是那些该往上爬的人,才做的事情啊。

  他不需要。

  看见朱仪心虚,沈瑄竟偷乐了一下。

  “死间名单呢?”朱仪没注意到。

  沈瑄也老实,把名单都写出来了。

  朱仪目光一闪:“沈瑄,本官若让你回去,能不能继续潜伏下来?”

  “啊?”

  沈瑄没想到,朱仪胆子这么大。

  只要他回去,他会立刻出海逃走。

  可转念一想,去当海盗吗?

  还是去当那些贫穷国家当野人啊?

  最近的倭国,也不断交战,战火纷飞的,可不是避难的好去处。

  最好的就是去占城和安南了。

  但都远不如在大明舒服。

  “若你能潜伏下来,本官会禀明陛下,也可赐你官身,恢复你的身份。”

  朱仪很清楚。

  皇帝现在腾不出手来,整顿南浙。

  如果沈瑄提前爆了,会让那些商人剪除证据,以后根本就查无可查,说不定还会洗白出几个能吏出来。

  霍乱中枢,更加危险。

  “我被抓的时候,动静闹得太大了,很多人都看到了,怕是隐藏不住了。”沈瑄哪里敢骗朱仪啊。

  无奈之下,朱仪只能写成奏章。

  押送沈瑄入京。

  需要厂卫核对。

  这些都不归他管了。

  朱仪有些意兴阑珊,本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结果又牵扯进来江左盟案子里。

  而在新郑。

  张善率领的水军,刚好完成交接。

  押运的银子交给林聪。

  林聪负责运送入京。

  京师。

  孙弘家中。

  他全家站在庭院里,只穿着亵衣,冻得哆嗦。

  所有衣服都被扒走了。

  房子等所有的一切,都被交出抵债。

  还缺八百万两啊。

  “孙寺卿,可不是兄弟不帮你呀,这点银子,陛下会生气的。”

  宋汤就是个莽汉。

  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要不让你儿媳进来,暖和暖和?”

  孙弘脸色一变,赶紧摇头。

  “那就算了,兄弟这就入宫交差去。”宋汤瞥了他一眼,给脸不要脸。

  几个番子怪笑,碰到了椅子。

  宋汤一脚踹过去:“这是要抵钱的椅子,你碰坏了,用你这身贱皮子还啊?”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番子跪在地上。

  “都他娘的小心点,这些都是要入库的,是要折算成银两的!”

  宋汤寒声道:“谁他娘的不小心,碰坏了,被西厂知道,全家遭殃,你们媳妇也得在外面站着,让人骑,都他娘的想明白点!”

  番子们被西厂搞怕了。

  “但是嘛。”

  宋汤话锋一转:“物件东西千万别弄坏了,但人嘛,可就不金贵了,是不是呀,孙大人!”

  孙弘身体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这么点银子,兄弟也得吃瓜落儿啊。”

  宋汤走出房门,看了眼孙弘的儿媳妇,吸溜地吸了一口口水:“真他娘的水灵,不知道便宜了哪条狗!”

  孙弘儿子敢怒不敢言。

  当着人家丈夫面,骂人家丈夫是狗?

  “没事,这身皮肉也能卖几个钱,到时候老子会光顾你的,哈哈哈!”

  宋汤嘴上开心,心里愁呀。

  皇帝交代的任务,若是完不成,意味着他就没有了价值,皇帝连没价值的狗都不会养,会养人?

  番子们也对着孙弘儿媳妇流口水。

  那妇人小声哭泣,她已经想到了以后的生活,被这些丑汉糟践,还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可她的孩儿呢?

  她有三个女儿,又会是什么命运呢?

  她咬了咬牙,跑进了正堂:“爹呀,您要考虑考虑孩子们呀!”

  孙弘回眸:“滚出去!”

  “呜呜呜!”女人就是哭。

  “把这个贱妇拉出去!老夫还没死呢!还是这个家的主人!”孙弘厉喝。

  他儿子赶紧拉着妻子。

  女人也是大家闺秀,娘家权势不低,自小就懂政斗。

  面露狠色道:“爹您顾念旧情,但别人家可不顾念咱家啊!”

  孙弘一愣,制止住儿子,问她:“什么意思?”

  “太仆寺又不是您这一任寺卿。”

  “太仆寺的官员,又不止有您们几个。”

  “前面那么多官员,凭什么就让咱们一家遭殃!”

  这妇人语气平静,却令人心寒。

  这话,把已经出门的宋汤,吸引回来了。

  “小娘们,说得有道理啊!”宋汤一拍脑门,皇帝可没规定,就找现任太仆寺的官员。

  前面的也能追溯啊。

  宋汤忽然一拍孙弘儿子:“你这媳妇,不要了,能不能送本官?”

  “滚!”孙弘儿子赶紧护住媳妇。

  “别这么大火,要是凑不齐一千万两银子,你这媳妇肯定保不住,到时候本官去求求陛下,说不定就赐给本官了呢!”

  宋汤真看上了。

  就凭这份狠辣,都能顶起半边天。

  “放心,老子不嫌弃她生过孩子,她的孩子老子当亲儿女养着。”宋汤实在是看中了。

  孙弘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也明白过来了,皇帝没说补哪朝的钱。

  也没说,不能往前追溯。

  毕竟太仆寺再能贪,贪一任,也就几十万两银子。

  所有官员的家底儿都卖了,才凑二百万两。

  但皇帝设下一千万两的线。

  就是让人往前查,别以为官员离任了就没事了,更不要以为人死了就没事了。

  只要皇帝想查,都得乖乖交回来。

  没有?可以呀,去死呗。

  “上一任寺卿是尚达!”

  尚达是正统四年进士,仅比王竑低一名。

  但此人在景泰六年已经病逝了。

  “尚达的家还在京中吗?”宋汤问。

  孙弘摇了摇头:“他是陕西人,但有个儿子在国子监读书。”

  “去抓!”

  宋汤当机立断。

  只要在太仆寺当过官的,只要贪了的,就都得交上来。

  而在宫中。

  朱祁钰坐在烛火下,闭目养神:“三天了吧?太仆寺的钱都交上来了吗?”

  “回皇爷,交上来现银67万两,剩下的都是财货,还有在老家的房产、庄子什么的,折算下来,估摸着有二百万两。”

  “这么多?”

  朱祁钰没想到,太仆寺的官员这么能贪。

  “罢了,贪就贪了呗。”

  “反正朕想要,就得交上来。”

  “敢不交?哼哼。”

  “让他们死可便宜他们了,朕要钱,不要命。”

  冯孝小声问:“皇爷,那抄出来的家具什么的,是卖掉?还是如何处理?”

  其实。

  抄家的这些东西,最后都被各方贪占了的。

  就算卖,那也是低价卖掉了。

  宫中是收不到钱的。

  但西厂恐怖呀,谁贪了试试,偷一个铜板都能被挖出来。

  “不必卖。”

  “这点小钱卖什么?传出去让人笑话!”

  “被子什么的细软,全部折价,赏给番子们。”

  “家具也折价,当做俸禄,发给百官。”

  朱祁钰是一个铜板都不浪费。

  冯孝目瞪口呆,算是服了皇爷的理财之能。

  把桌椅板凳当俸禄发下去?

  “为了让他们能吃饱饭,再发点米面油,一口气发三个月吧,米面油按月发。”

  皇帝的意思是,担心桌椅板凳太多了,凑整发下去。

  至于如何处置,让百官头疼去吧。

  “皇爷圣明!”冯孝磕头。

  “心里骂朕抠儿吧?”

  朱祁钰笑道:“哈哈,百姓衣不蔽体,饭都吃不饱,百官掌握权力,已经脑满肠肥了,还在乎那点俸禄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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