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黎利显见的动心起来。但还是有几分担忧,问道:“若是阮氏、胡氏联起手来,先对付我们,那又该如何应对?”
“呵呵,他们不会联手。”朱肃笑着笃定道。“胡氏一心想要篡夺安南国主之位,于他而言,阮氏,才是头等的对手,而不是你等这些泥腿子。”
“士族们猖獗惯了,不会认为你们会有那个牌面,威胁到他们高高在上的位置。”
黎利面色难看,但还是若有所思。
“更何况,”朱肃继续加码道。“我大明王师,还未行动。”
“若胡氏联合阮氏,将矛头对准了你等,我大明王师自然会起兵南下,为安南正本清源,攻伐胡氏。”
“只是,我大明毕竟是安南的宗主国,从大义上来讲,没有惩戒安南士族的理由。”
“若是我大明动了,也就意味着局面要接近尾声了,自然也就意味着你等再没有机会顺势铲除士族势力……本王的意思是,希望你等能在我大明动兵以前,先行以起义的模式,尽可能的削弱安南士族势力。”
“等安南士族削弱的差不多了,我大明再起兵南下,襄助安南鼎定江山。如此一来,借着胡氏之乱,你等安南寒门黎庶,也能得到喘息之机,不用再被安南士族剥削的那把狠戾毒辣。”
朱肃说完,又饮下一口茶水,接着将目光再度看向黎利。“怎么,你不愿?”
“周王殿下心系我等安南寒门百姓,黎利安有不愿之理?”黎利从沉思之中缓过神来,赶忙说道。
“这是你等安南寒门,唯一的机会。”朱肃道。
“……不能将安南,并入大明么?”黎利有些颓然的模样。
“……名不正,则言不顺。”朱肃淡淡的说道,用喝茶来掩饰嘴角的挑起。
“我知道了。”黎利思忖许久,终于点头应承。抬起头时,他的眼中已不再迷惘。“这是我等安南寒门唯一的机会,我等需谢过殿下,为我等谋得如此契机。”
“不需谢我。”朱肃道。而后叹了一口气。“……毕竟,伱我同根同源。”
“华夏子民,本该团结一致,怎奈何……”
不再多言。
黎利亦是沉默,又呆了一会,旋即下了城楼。士族有多大的势力,他一清二楚。要对抗士族,其中必定有无数凶险。
但……若是大明无法容纳他们,他们也确实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这些安南人当真敢揭竿而起吗。”李景隆不知何时来到了朱肃的身边,看着黎利离开城楼的背影,说道。
“他们会的。”朱肃捻动着手中的茶杯。“他们多少也读过些书,只是士族们长久以来的高高在上成为了他们的精神枷锁。”
“是永受剥削,还是放手一搏?这些安南人能够拎得清其中的道理。更何况,我等已经将路给他们都铺好了。这城中就有许多饱受胡氏璀璨的安南寒门、商人,这些人直接就能成为他们起事的根基。”
“更何况,还有我们大明在暗中支持。这样好的条件,陈胜吴广那会儿可没有过。”
“五叔不担心他们尾大不掉,势大了之后就想着割据安南吗?”李景隆好奇的问朱肃道。
“他们没有那个资格。”朱肃却显得老老神在。“安南,没有那样的底蕴。”
“莫说胡、阮两家底蕴深厚,未必就会让他们坐收渔利。即便他们当真打破了所有士族,有了统一安南的大势。”
“一个百废待兴的安南,也不会是大明的对手……而且,他黎利不会有足够的威望的。”
“他的威望,都将来自于大明……”
朱肃说的神秘,李景隆似懂非懂,干脆就不再去思考这事,而是转而问道:“五叔说今晚就要击破胡苍大军。”
“不知可有把握么?”
“胡苍虽然损兵折将,但……毕竟还有万余人的大军。若是主动出击,我们未必就能讨得到好处。”
“无妨无妨。”对于这个,朱肃比方才商讨黎利之事时显得更加轻松,仿佛胡苍就是土鸡瓦狗,随手可灭一般。
“连你都觉得我军出城必居劣势,胡苍就更想不到我们会出城了。”
“我军的手段,可不止有这座棱堡和火铳、火炮而已。”
“倒是,如何让这支胡氏的军队,能够保存实力逃回升龙城,更教我感到头疼……”
朱肃道。这支军队,是胡季犛对抗阮多方的关键。胡季犛不是好东西,可阮多方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可不希望,把这支军队灭的太狠,反倒帮了阮多方一把……
……
深夜,胡苍大帐。
“废物!全都是废物!”
大帐之中,照例是军将军议,照例是胡苍跳脚,不一样的是帐子里头,将领的数量已经少了许多。
这几天胡氏大军屡出“奇计”,每次出一個“奇计”,就要有一批将士死于非命。
帐子里的将领,自然就越来越少。不止如此,先前将领们还觉得城中的明军只有两千人,破城轻轻松松。只要破城,不止能立下大功,还能因为击败了大明朝的周王朱肃,而一跃成为震惊天下名垂青史的名将。
但现在……大明的乌龟壳子完全没破不说,自己这边还折损了不少人手。
“废物,你等都是废物!万余人攻一座两千人驻守的小城,竟已经束手无策了吗?给我想!快给我想!还有什么破城之策!”胡苍暴跳如雷的怒吼着。
将领们却都已经学乖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任由胡苍怎么说,就是不搭话。生怕胡苍殿下把自己派去使用“奇计”,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没在了大明人的手下。
“你等……你等……”见这些人丝毫不理会他的怒火,胡苍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他恼羞成怒,开口道:“你等既不言语,那么,便莫怪我以军令压之了!”
“明日里,强攻武曲城,若不下城,便不收兵!我就不信了,一万多人全力攻城,攻不下这一座小小营垒……”
一众安南将领面色一变,正待起身相劝。门外,却忽然跑进来了一员士兵。
“什么事?”有士卒闯进军机重地,胡苍更加恼怒。
“二,二殿下……”那军卒不知是因为胡苍的怒火,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面色有些发白。他呐呐的对胡苍道:
“殿下,似乎……似乎有人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