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越向秦军投降的事情,上将军赵佗一口允诺下来,并同意了骆王在仪式上献纳阿屠骨等人首级的请求。
这个消息被使者带回骆越后,参与谋划的人全都激动起来。
库达大叫道:“我们的计谋成了!骆王啊,咱们快选出敢死的勇士,在受降仪式上突然暴起,一剑砍了这个秦国将军的脑袋!”
骆王习惯性的拍了拍肚皮,然后笑起来:“放心好了,我骆越的勇士个个都不怕死。到时候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起冲上去,赢得这场战争。”
事情进展的顺利,让骆王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照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胜利的几率还挺大的。
骆越、西瓯、南越三部联军的领导阶层中,唯有阿屠骨的神态有些不同。
他没有附和骆王和库达的话,反而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阿屠骨你怎么不高兴?”
骆王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
这假投降的计谋可是阿屠骨想出来的,怎么现在秦人上了钩,计划眼看就要成功了,还做出这种表情。
阿屠骨严肃地说道:“秦人同意了我们投降的请求,但是将时间定在一个月后,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
众人一愣。
骆王道:“这不是快赶上地里的粮食熟了吗?秦人应该是要收割完粮食才南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到骆王的解释,库达脸色有些难看,因为秦人种植粮食的农田可都是他们瓯人的土地啊。
“不对,秦人的数量那么多,让一部分人手去收割粮食就足够了。他们完全可以先分出一些人南下接受骆王的投降,尽快将骆越的土地掌握在手中。但他们没有,还非要等到一个月后才来,难道他们就不担心骆王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反悔吗?”
阿屠骨摇了摇头,又冷笑起来:“我看秦人之所以一定要等到粮食收割完。这是在等着能够聚集所有的军力后再南下,而且那个时候也进入了适合秦人活动的旱季。他们这样做,应该是有两种可能。”
骆王和库达震惊于阿屠骨的机智,忙问道:“有哪两种可能,秦人想做什么?”
“第一个,是秦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骆王的投降,他们假意答应我们,其实是想进行欺诈。等到他们一个月后聚集了所有兵力南下,就可以在受降仪式上趁我们不备突然动手,将咱们全部杀光,然后趁机占领这片土地。闽越、南越和西瓯的王都被秦人杀了,他们不见得会留下大王。”
这阴冷的话让骆王大惊失色,他脱口道:“秦人竟然这么阴险,那本王前去献俘,岂不是有危险了。”
阿屠骨笑道:“哪有什么危险,咱们不就准备在投降的时候动手吗?大王到时候本就不该露面,找一个和大王长得像的勇士假扮就是了,反正秦人又没见过大王的模样。”
“妙啊。”
骆王满意了。
库达追问道:“秦人暗地里准备袭击我们,这是一个可能。阿屠骨你说的另一个可能是什么?”
“另一个可能……”
阿屠骨瞥了一眼其他人,对他们的愚蠢感到鄙夷,他哼道:“自然是秦人看破了我们计划。那个秦国的上将军,可是个厉害人物。”
说到这里,阿屠骨脸上尽是忌惮。
他是百越诸国中第一个和秦将赵佗交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最后活下来的人。对于那位秦国上将军的本事,阿屠骨很了解。
战无不胜,连灭闽越、南越、西瓯,一路各种计谋使得出神入化,打的越人溃不成军,只能节节败退。
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阿屠骨很上心,现在见到秦军的反应有些不正常,就忍不住怀疑那位聪明的秦国上将军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计划。
他沉声道:“我们一方面继续原来的计划,在受降仪式上派勇士斩杀秦国将军,然后突袭秦军。另一方面就要做好秦人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双方大战的准备。”
就在南方的越人们进行谋算的时候,北边的桂林郡则是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秦卒们听说了骆越投降的消息,大多高兴和激动,觉得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他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在这样的想法下,他们连带着干起农活都十分的带劲。
唯有秦军上层和中层的将领知道,骆越人的投降可能有诈。
赵佗没有将这个事情公布下去,只是让边境处的几个据点小心防备。
一来是此事不确定,万一对方是真的投降呢?
二来则是他想用对方诈降这件事做文章。
“此战骆王真的投降就罢了,如果他是诈降,必然会聚集手下兵力来突袭我们。这是将其主力一举全歼的好时机啊。等受降的时候,我军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不对,立刻进行围歼!”
赵佗声音铿锵有力,接着与诸将商量,分派各部的任务,做好完善的计划。
待到诸将商议完毕后,郦食其突然笑起来:“如果骆王真是诈降,这可就让我想到一个人了。”
“谁啊?”
樊哙好奇的问道。
就连赵佗也好奇的望过去。
郦食其神秘一笑,低声道:“就是那位数奇郡尉啊,你们不觉得此战和当初他征伐西南夷的时候面对的形势很像吗?”
诸将愣了愣,接着不少人笑出声来。
原来是数奇郡尉李由啊。
你别说,这还真挺像的。
当初李由征伐西南夷,连灭夷人部落,一路打到滇国,然后滇人联合西南夷诸部假意向李由投降。
李由信以为真,天真的相信了滇王,结果在受降仪式上遭了西南夷突袭,最终大败而归。
现在赵佗南征,同样是连灭了数个越人大国,一路打到最南边的骆越来,然后骆王就派来使者投降。
不说是一模一样,那也是大差不差。
只是当初的李由对自己很自信,认为西南夷被自己打怕了,滇王的投降是真心实意。
而这里的赵佗却是多了不少心眼,已经做好了骆王耍诈的准备。
结果自然会不一样。
赵佗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瞪了诸将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
郦食其会意,脑子一转,提到另一件事情上,他说道:“此番受降仪式,吾等不知骆人是否有诈,若是对方在仪式上突然暴起袭击,那上将军就有危险。所以下吏认为,上将军这一次不要冒险,或可以勇士代替,如此则万无一失,反正那些越人也没人见过上将军,认不出样貌。”
诸将皆点头附和。
樊哙更是大声道:“上将军,此事有危险,不如让我樊哙来,这些骆越人要是敢造反,我当场捏死那骆王。”
君子不立于危墙的道理,赵佗明白。
他打量了一眼樊哙壮硕的身躯,以及那张粗犷的脸颊,便答应了下来。
“既如此,就让你樊哙当一次上将军。”
对于接下来的投降之事,双方各有准备。
随着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进入新的一年。
秦始皇三十六年,十月。
秦军在收割了种植在西瓯各地的粮食后,除去各据点的留守兵力外,各部聚集在一起,汇聚成数量足足有五万的军队。
黑色的长龙在瓯人故地上蜿蜒前行,一路向着南方的骆越之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