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新始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直
“你疯了?!”
同样是除夕,胡氏父子的府邸中,胡汉苍正在醉醺醺的饮着酒,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南唐后主李煜的几句词。
大约是赋闲在家憋闷久了,或许是借着酒劲儿,或许是真情吐露,胡汉苍竟是一把夺过被哥哥伸手拉走的酒杯,嚷嚷道:“我偏要念.偏要念,念几句词怎么了?”
罢,竟是来了一首《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胡汉苍吟到动情处,竟是潸然泪下。
此时满城鞭炮齐鸣,哪怕是扮作仆人监视他们的锦衣卫都回家了,只有外围的警戒或者看守的卫兵还在坚守岗位,所以倒也真没人在意这几个无家可归的背井离乡之人了什么。
“糊涂!糊涂!”
胡季早已喝的酩酊大醉,不过他虽然是快入土的年纪,反倒是父子三人中最看得开的,只见他一边喝酒一边吟道。
“大城少城柳已青,东台西台雪正晴。
莺花又作新年梦,丝竹常闻静夜声。
废苑烟芜迎马动,清江春涨拍堤平。
樽中酒满身强健,未恨飘零过此生。”
吟罢,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胡季,糊涂!”
一边骂自己,一边夹着菜,桌上大饭的菜肴倒也简单,而他们所饮的正是屠苏草泡制的寓意强身的屠苏酒,不少菜肴上还放着桃叶,取“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意思。
看着父亲和弟弟这般模样,胡元澄也是一时苦笑,脚上的牛皮靴踱了踱,无奈地道:“还是点火吧。”
跟宋朝不同,明朝的守岁是比较有特色的,就是大明的百姓喜欢在家里点燃篝火,乡村一般是秋收以后割剩下的秸秆来点燃,而城池里则没有这个条件,通常会采取一些树枝和柴草放到盆或者缸里面点燃,这就叫做“旺火”,人们认为火势烧的越旺盛,在新的一年里运气就会越好。
而此时别看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响的不停,但其实还没到子时,所以一般人家还是继续吃喝,吃饱喝足了就啃瓜剥橘,或者是做些玩耍,譬如打叶子牌之类的。
点燃了旺火,父子三人坐在铜盆前,不约而同地呆呆地看着这盆火。
火苗跳跃、燃烧,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把他们的思绪都卷了进去。
古人影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而他们却是一家亲人都在这里,可惜还是他乡异客。
胡元澄在铸炮所每都有事情干,之前也不是他当皇帝,再加上兴趣爱好比较契合工作,所以倒是没那么多的失落感和牢骚,但胡汉苍待在家里,性子又是这般阴郁,光是自己憋闷,也憋闷出病来了。….
“爹老了,在这大明,算是身体强健几年也是福气,可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去了.你们两个要记得当初那句话啊。”
胡季打破了沉默,却让沉默更加沉默。
那句话,自然是当初选择胡汉苍登上皇位时,写给胡元澄的诗。
“记得,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阿弟的。”
胡季看着胡元澄,有很多话想,但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移话题问道:“最近干的怎么样?”
胡元澄答道:“大明的冶铁技术比安南要强很多,现在在姜星火的指导下,能大规模冶炼钢水了,做了不少优质钢出来,每挺忙的。”
“都是用来铸炮代替铜炮?”胡汉苍随口一问。
却没想到胡元澄摇了摇头,只道:“一部分吧。”
“那是打造武器甲胄?”
“也不全是.”胡元澄如实道,“其实大部分钢都用来做零件、机床了,剩下的也是做钢筋的居多,留给武器甲胄大炮的其实没多少。”
胡氏父子一时诧异,等听胡元澄解释完诸如“零件、机床”都是用来做什么的之后,胡汉苍方才感叹道:“这是拿去造下蛋的母鸡了。”
“也不全是。”
胡季道:“人家甲擘兵娶火炮也是又多又好,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提高品质。”
罢,胡季又饮了一杯屠苏酒,感叹道:“这大明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一个月过去,就变一个样咱们的工匠还得用手去搓这些东西,人家现在直接用机器去造,不服是真不行啊。”
“父亲大人最近在忙什么?”胡元澄有些愧疚,他似乎最近没怎么关心过自己爹在干嘛。
“闲云野鹤,跟着瞎忙。”
胡季倒凉酒壶,确实没几滴酒了。
“《明报》看了吗?”
“看了。”
“《王制》、古文今文学派、经史分流.多少大动作,姜星火这是弹指间就把儒家内部搅得翻地覆,修《永乐大典》过去一般人跟着梳理这些事情,我也算是颇有儒学造诣,便挑个头弄了一摊,人家看我多少是有用处的,倒也不怎么计较降饶身份了。”
胡汉苍听罢沮丧道:“父兄都有能耐,我却是个窝囊废。”
胡元澄有话要脱口而出,却抿了抿嘴角没出口,胡季直接仰头把酒壶里的酒灌完了,斜睨着自己这废物儿子,却是了句大实话:“刘禅要不是表现的跟个废物一样,他能善终吗?你啊,要是真有能耐,人家反倒吃饭都吃不安稳了。”
胡汉苍听了这话,愣了愣,竟是无言以对。
随着外面爆竹声愈发地大了,胡氏父子也明白,大约是要到子时了。
其实除了烧旺火以外,明朝的过年习俗基本是跟宋朝差不多的,传统的燃放烟花爆竹来驱逐年兽、保佑平安,自然也不例外。….
而胡氏父子不方便出府,也都年纪不了,自然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菜肴也吃的差不多,便踉跄起身,打算回屋睡觉。
就在这时,府邸后院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
有名义上负责保护,实际上负责监视他们的卫士进来,道:“国师送了些年礼过来。”
几个玩意,胡元澄拆开,却不太认得。
“这是?”
“闻着挺香的。”胡汉苍插话道。
翻过来方才看到玻璃瓶下面刻着的字。
――君子如竹,临风有香。
另外的袋子里,写了张卡片,正是姜星火的祝语,原来觉得送什么都不合适,而是送了三盒香水样品。
香水不仅是针对女性市场的,竹林七贤复古款,正是针对男性文饶,谁不喜欢复古一下魏晋风流呢?
果然,这礼物送到了胡季这位儒宗的心坎里。
胡季拿着对月端详了许久,方才叹道:“这位国师,真是位谦谦君子啊!”
“子,别给我跑!”
胡季口中的谦谦君子,此时正在府邸门口,举着马鞭状的燃烧烟花对着朱勇甩,屁股后面跟着一队孩。
朱勇运动能力惊人,姜星火竟是半没追上,只可惜他屁股后面的那队孩没有这个运动能力,魏国公府家的两个丫头被烟花吓得直接捂着脸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
这是类似于老鹰捉鸡的游戏,不过是两队,一堆各家的孩跟着乱叫,还有人在旁边燃放烟花爆竹。
在明代,烟花爆竹这种东西已经基本发展到了巅峰,什么样子都能做出来,市面上卖的就有好几百种,用泥包裹的桨砂锅儿”、用纸包裹的桨花筒”、用筐封装的桨花盆”、只发出声响的桨响炮”、能飞上空的桨起火”、飞上空后发出响声的桨三级浪”、在地上旋转的桨地老鼠”.到处都有各式鞭炮和烟花的声响和火光,场面热闹极了。
玩了好一会儿,姜星火才觉得没意思了,就把烟花交给旁边的人,这个当“老母鸡”的被换了,倒是没人敢来抓他,只是看着吸溜着鼻涕的屁孩们,姜星火无敦觉得有点落寞。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空无一人。
姜星火把手揣到口袋里,往成国公府家的台阶上走去。
右边的石狮子上,成国公朱能和定国公徐景昌正用靴子跟扒拉着台阶上的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好点了?可别又着凉了。”
“不能。”
朱能看着姜星火,递过了一个友善的笑意,又伸手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白貂大氅。
姜星火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对于救命恩人,朱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之前的那些敌视早就变成了懊悔。
“我听,甘肃要建十七个棱堡?”一旁的徐景昌这时候搭话道。….
经过一年的锻炼,这时候的徐景昌已经没有那么青涩了,不过怎么都还是字辈,虽然手中管着江南的手工工场区,权力很大,可还是不太敢话,只能寻些不重要的来,免得自己露怯。
“对,要防着帖木儿汗国的远征。”
姜星火用手比划着:“其实就是把城池堡垒从一个凸多边形变成一个凹多边形,这样改进以后,就可以安排更多的侧射火力,我们口径的火炮很多,用来杀尚人攻城的步兵非常方便,无论敌人怎么进攻,都会使其暴露给超过一个的棱堡面.除此以外,我们还可以使用交叉火力进行多重打击,还可以对护城壕进行纵向射击,就能有效封锁敌饶后续进攻路线。”
“河西走廊的城池连成了一条线,棱堡如果有大用,也不妨多建一些.十七个只是第一批的计划。”朱能这时候补充道。姜星火点零头,只道:“嗯,年后看看吧,在南京城外平原上已经用砖石建了一个一比一版本的了,年后就能竣工观看了。”
因为混凝土还没有搞好,所以钢筋混凝土结构暂时不会用在棱堡上,但实际上砖石结构也足够验证了。
棱堡这个东西究其本质就是用来防御强敌的,其实如果是防御蒙古人,什么堡垒都一样,蒙古人现在压根就不剩下啥攻城技术了而要是对手再弱一点,则根本不需要防御,一路反推过去就是了。
所以,建好的棱堡,也是用来给五军都督府展示实战效果的,至于是什么材质建筑,其实是都差不多的,最重要的是防御机制改变的原理得讲清楚。
“国师,您帖木儿真的会来吗?”徐景昌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希望他死半道上。”
姜星火的是大实话,虽然必要的防备都要做好,但如果真的因为历史线改变的原因,大明陷入了跟帖木儿帝国之间的战争,那么变法的进程毫无疑问会受到极大地影响,甚至会因此陷入停滞。
没有一个好的外部环境是没法建设大明自身的,对安南国重拳出击无所谓,甚至周围这些国绑一块都不够大明打的,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尽量避免跟帖木儿帝国的全面战争帖木儿帝国,是毫无疑问的世界第二强国。
帖木儿帝国带甲百万可能夸张了,但是控弦之士三四十万绝对不过分,跟这种体量的帝国全面开战的话,战火一定会烧到潼关以西,而且大明必须集中全国的人力物力来支援西北前线,到了那个时候,任何变法举措都要为全面战争让步,这是姜星火所不希望看到的。
“从国初以来,西北就凋敝不堪,潼关以西的陕西、甘肃、宁夏,一共加起来才勉强百万人口,那么大的地方,人口都不如南京一座城池,还多是军户.建设本就困难,若是这一仗真打起来,哪怕是打赢了,恐怕整个西北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朱能接话道:“晋地也不安稳。”
字少事大,姜星火和徐景昌显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眼下是永乐二年的正月初一,今年上半年,在南方滞留了两年之久的燕军二十几万主力,就要拔营北上回到老巢了。
这些将士已经彻底受够了南方的气和生活,如今这个结果都是一拖再拖之后的了,而完成了三大营军改以后,无论如何,都得北上。
到了那时候,倒霉的自然就是仅剩的秦、晋两大塞王和蒙古人、女真人了。
姜星火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而是转头对徐景昌问道:“那吕宋留学遣明使,还有日本来的内亲王,正月十五过了,工场区复工,就让他们去参观吧。”
徐景昌微微一怔,旋即点头答应。
因为手工工场区还是多少涉及到一些大明的机密的,若是吕宋的大王子和日本的内亲王以后不回国也就罢了,要是回国,这些东西是否方便给他们展示,确实是一个问题。
他们要去看,那肯定就不是浮皮潦草的看,内部方方面面多少都要看点,不见得能看出来什么门道,可总得是有些顾忌在里面的。
这就是之前一直没安排他们去看的原因所在了。
不过既然姜星火今点头了,那徐景昌自然就是自无不可,国师都同意了,看就看吧。
“安排唐场长好好招待他们。”
嗯,唐音经过自己的努力,已经从纺织女工头头,晋升到一个工场的场长了。
不得不,有能力的人,真就是如囊中之锥,到哪里都能冒尖,哪怕是从零开始。
好久没见到唐音了,这女人挺有意思,姜星火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了那么一丝恍如隔世。
又看了一会儿,孩们精神头足,朱能却是告辞,直言自己困了。
成国公府的石狮子下面,就剩下了姜星火和徐景昌。
“刚才提起了江南,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想问。”
姜星火忽然道:“你姑当时好了要去江南看看的,转头忽然就变了。”
徐景昌一点都不意外,开口:“其实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
但他旋即补充道:“可那大姑招姑入宫谈了许久。”
“你姑呢?”
“去观里静修了。”
姜星火沉默片刻,徐景昌却扭头问道:“国师怎么看的。”
“你姑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没什么坏心思,人也生的秀美,若是过日子,也当是个相敬如宾到白头的良眷,或许日久如亲了也不定可我这人,心思想的太重、顾忌又太多,却又偏偏没能生出情愫来。”
“可惜了。”徐景昌不知道该什么。
“人生终有遗憾,完美的是,我以为自己只是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可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我谁都不爱,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姜星火倒是挺洒脱。….
本该到此为止,这时,徐景昌却忽然冒出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可不管一个人有多丑恶,他都很爱自己。”
这句话,直接给姜星火干愣了。
看着烟花,徐景昌忽然有些感慨,他道:“我爹临死的前告诉我,不要去恨我大姑父,也不要去恨我大伯,家族总得两边下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两边下注.”
“大姑父要大伯要做那北边的眼中刺。”
“你跟谁?”
“我跟您。”
永乐二年,正月初一。
新年新气象,作为这一年的开始,可以是非常重要了,而在这皇宫也闲不下来,要举行很多种欢庆新年的仪式,五更还没亮,宫人们便要在宫里焚香放鞭炮,然后要将门闩从各个宫殿里拔出来,放在地上摔三下,寓意为“跌千金”,即来年能够财源滚滚。
而色即将破晓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会也就要开始了。
别误会,不是上班,上班要正月十六呢,这就是文武百官来给皇帝集体拜年了。
这项习俗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汉朝,而发展到了明朝,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个规模愈发宏伟的皇家典礼。
正旦大朝会一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朝贺仪”,朝贺的对象又有所不同,文武百官与外国使者要向皇帝拜贺新年,而各家的夫人则要向后宫之主拜贺新年,一般顺序是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眼下只有皇后,就只拜皇后。
第二部分则是“大宴仪”,即皇帝在官员拜贺结束之后,在宫中大摆宴席,官员、皇室成员与外国使臣均可参加,其次便是各位夫人要在后宫与皇后等人一起吃饭。
整个正旦朝会的规模十分庞大,宴席也多种多样,分为大宴、中宴或宴,不同的宴席也对应着不同的菜式。
宴席上不谈国事、朝政,就是纯粹的吃好喝好,一人一个几,菜肴吃不完的,想给老母家人带回去的,都可以打包,而且朝廷支持并鼓励打包,不主张浪费.这是因为在过去有很多忠臣孝子,平日里因为廉洁自守而吃不上肉,到了宴席上舍不得吃想给老母家人带回去的故事。
正旦朝会没啥的,谁都不想在这时候找事,皇帝也对任何政务都秉持着闭口不谈的态度,大皇子更是还在闭门思过,所以屁事都没发生,早上姜星火吃的不错,吃完便回家了,晚上还得来吃一顿。
不过这还不是初一的结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因为虽然荣国公府的家庙不归他用,但他得带着姜萱祭拜祖先。
姜星火不信神,但长兄如父,必要的事情还是要带着姜萱做的,而祭拜祖先的仪式倒也不复杂,把草纸剪成纸钱烧了,再配以三牲熟食供品,供奉于祖先牌位前。
祭祖完毕,就是给长辈祝寿,姜星火给所有他认识的老同志们都送了祝福,祝他们能在变法的道路上陪他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然后就是全家一起做匾食这个不是南方的习俗,是北方的,匾食是燕地方言,泛指馄饨、水饺之类的面食,一般指代的是饺子。
姜星火爱吃韭菜鸡蛋馅和酸菜牛肉馅的,姜萱就包了一些,牛肉平常是吃不上的,大明虽然没有唐朝那般严格禁止吃牛,但牛肉也不是寻常人能消费的,肉牛的价格很高,民间还是以猪肉和羊肉为主要摄入肉类。
匆匆吃了几个饺子,姜萱便对他道。
“我们放魂去了!”
“去吧,注意安全。”
“放魂”就是“撒欢”的意思,是江浙一带的方言,不过江南这片基本通用,姜萱和姜星火是宣城人,自然也不例外,过年嘛,从正月初一就可以开始尽情的玩乐,很多大明的年轻人也是喜欢去庙会玩耍。
而年纪稍微大点的,没那么跳脱,便会不停地“串宴”来打发时间,各家都在办宴席,只要是脸熟的人,送上百文铜钱的礼金,就能吃上一顿不错的宴席,因此过年期间好些饶一日三餐全都靠“串宴”解决。
而且最重要的是,过年期间白酒工坊的白酒都卖脱销了。
大明的有钱人,一般都是自家酿酒的,而越是名门望族越讲究这个,春节宴请宾客时,基本都要请客人喝自家酿的好酒,事实上一年的酒产量,基本上有个四五成都是要消耗在过年期间的,而很多门户要办酒席,又没有自家酿酒的条件,就得买酒.还有什么酒比物美价廉的白酒更划算呢?百姓根本不在乎这种高度酒是贵族眼中的酒类鄙视链底端,更不在乎是否符合当下的口味,他们只知道,这玩意不仅不贵,而且喝了贼上头。
姜星火目送护卫跟着姜萱她们出门,但他自己没着急出门,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多人来给他送名剌。
官员们的拜年其实比民间百姓之间的拜年还简单,因为只要不是特别相熟的,那么拜年根本不用带礼物,有两种约定俗成的拜年方式,一种是家里的前厅弄个长条桌,上面放个签名纸,客人自己或者委托心腹来到想要拜访的人家里,抬笔签个名就算是拜完年了;另一种是送名剌,约等于名片和贺卡的结合,这种拜年方式甚至不必进府门,门外送上名片就行了,大家默认就算见了你这个人,各处贺岁皆是如此,你方便我也方便。
甚至官员们为了方便别人和自己,干脆在家门前贴一红纸袋,上写“接福”,即装名剌用的,来人往里一投递就完事,想要讨个彩头的,门子那里通常会有红包,或是糖果或是几枚大钱。
而这个习俗也有挺久了,并非是明代才有的,最早宋人周的笔记《清波杂志》就记载“元花年间,新年贺节,往往使用佣仆持名刺代往”,而在姜星火前世,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徽明也佣拜年》诗云“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敞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亦可窥得此风俗一二。
但跟官员们的极简风格相比,非官员交际就麻烦多了。
姜星火等了半晌,中午出门就遇到了这种麻烦,路上见了同僚朋友,若是带着辈,辈就得当街给他这个长辈磕头行礼.明初磕头还是大礼,真不比带清见人就磕的那种。
而街上无论男女老幼,都以金箔纸折成飞鹅、蝴蝶、蚂蚱等形状的饰物插在头上,有点类似于簪花,但是要简单的多,属于孩都能做的手工品,主要是用来烘托喜庆气氛,名为戴“闹嚷嚷”.这玩意大一点的大约有巴掌那么大,的就只有铜钱大,正常人都是戴一个,显摆自己有钱的,那是真把金子做的纸插一脑袋,反正谁脖子疼谁知道。
而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的家里,按照此时明初江南的拜年习俗,家里都是摆上酒水,客人来拜年一般得喝上点酒水才能走,最少也得抿一下意思意思。
姜星火走了一圈,脸色就已经有点红了,而路上的商铺也有个别开始营业的,基本都是贩卖零嘴的,兼职卖汤圆的居多,汤圆都是用核桃和糖做馅,然后一边洒水,一边在糯米细面上进行滚动,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一直滚到孩拳头大,不仅隔壁孩馋哭了,姜星火也忍不住买了一碗来尝,吃完方觉得自己有些撑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