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虞长生
“枣槐叔?!”
方锐听到这般熟悉的声音,从浅睡中惊醒:“这个时候找来,应是出事了,结合大环境,大概是枣槐叔家中有人,感染了病灶么?”
他心思敏锐,一念之间,就猜出了七七八八:“救与不救,这是另说,不妨先看看情况。”
看了眼旁边,给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盖了下肚子,轻手轻脚起身,来到堂屋,望向窗外。
门外,只有枣槐叔一人,在漆黑的夜色中佝偻着腰,焦躁地来回踱着步,神色惊慌。
这时,他看到屋内亮起火光,见到窗前的方锐,连忙道:“锐哥儿,我家阿槐夜里突然发热,打着摆子……大概是真的患上瘟疫了!”
“那个,我来就是,想找锐哥儿你看看有什么偏方,不知道有没有药材,我借一些,今后一定还……我知道,这个时候,药材有钱都买不到……可没法子,我……”
因为阿槐感病的紧张,因为提出这般‘无理求助’、强人所难的愧疚,枣槐叔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声音哽咽。
最后,因为不善言辞,实在表述不清楚,只是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磕着响头。
阿槐已经是他家仅剩下的独苗了,怎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啊?!
他也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来到这里,希望能抓到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其实,枣槐叔还算是知道轻重的,没将阿槐带来,造成可能的安全隐患,也没敢希冀我过去诊治,只是希望获得一些偏方、一点药材。’
‘阿槐的病情,能将枣槐叔这个一向少言寡语、沉默硬朗的汉子,逼到这种程度,脸红脖子粗、声音哽咽,乃至跪下磕头……这就是父爱啊!’
方锐心中叹息一声,想到了当初代替自己从军的方百草,更觉复杂难言。
说实话,方才半夜吵醒,他是稍稍有些起床气的,若是枣槐叔敢大言不惭,求他冒着风险去给阿槐治病……
以他的脾气,必然是会拂袖而去,搭理都不带搭理的。
可枣槐叔并没有这般,在最慌乱的时候,还是考虑到了方锐的感受,没有将阿槐带来,也没有恳求方锐过去诊治。
只是,希望获得一个偏方,一点药材,更多的提都没提,以免方锐为难。
人心都是相互的。
方锐看到的,只是一个为儿子病情焦急难安、却还考虑着别人的父亲,随着对方这一跪,他仅有的一点起床气也是没了。
“枣槐叔,你先起来,我过去看看。”方锐想了一下,这般道。
如此决定,两家的情分、枣槐叔的面子,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想看一下这瘟疫的具体情况,自己目前能不能治,心中有个底,不能真到祸患降临到方薛氏等人头上,再临时抱佛脚。
许多时候,医术本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看针对某种病症的认知、经验,两者结合,才能最大程度治病救人。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以他目前的医术,针对个人能治好,不必非要加点。
还有,就算能治,也要看怎么治。安全稳妥,无风险治好,是一种治法;有些赌命的招数,也是一种治法……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别人用可以,可方锐万万不放心,用在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身上的。
‘这次去枣槐叔家看看阿槐的病情,既是摸索瘟疫的底细,也是积累些经验。’方锐暗忖道。
什么,既然想要积累经验,为何不管白天那些邻居?
自然是因为:那些人家和方家并无什么交情,方锐管了一个,其他人家就会想:‘方家锐哥儿帮了那谁谁家,凭什么不帮我家?’
到时一窝蜂涌来,烦不胜烦,更可能带来安全隐患——不要低估人心之恶,这是极为有可能的!
反而枣槐叔家,和方家有些交情,即使方锐帮了,其他人家会想:‘就因为当初枣槐家帮方家说了一句话,方家能记住人情这么久,担着那么大的风险,去给人治病……’因此,会更加愿意交好方家。
这就是人心的微妙之处。
可以说,哪些人家能帮,哪些人家不能帮,该什么时候出手帮,方锐都是心中有数的。
“啊?!过去我家?”
枣槐叔懵了,连连摆手:“我家阿槐真得了瘟疫,锐哥儿你是好心,可不能连累伱,给个偏方,一点药就行了。”
“若还是不行,那就是我家阿槐的命,不能连累别人啊!”他还是明事理的。
“不用说了,枣槐叔,这事我自有计较。稍等!”
不待枣槐叔多说,方锐就转身回屋拿药箱,顺便,将自己之前思忖过的,可能用到的药材,都准备上一些。
这时,方薛氏、三娘子听到声音,也起床了,见方锐要出门治病,纷纷面色大变。
“锐哥儿,你糊涂!我不准你去!”
方薛氏只是强硬了一下,就再也绷不住,眼中泛起泪花,也怕更坚定了方锐出去的心思,哽咽着,好言好语劝说道:“锐哥儿,我听到了,你枣槐叔不是要偏方、药材么?给他就是了。”
“可是你,真不必去,也不能去啊!”她握着方锐的手腕,过度用力之下,指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是啊,锐哥儿,你就听阿婶的吧!给些药就行了,没必要亲身犯险的。”三娘子也是劝说道。
‘我哪里是为了枣槐叔家,更多的,是为了你们啊!’
方锐没说这话,真要说出来,说是为了她们冒险,这俩人恐怕会阻拦得更厉害。
他也知道,两人是关心自己,担忧自己的安危,这也好办,证明给她们看就是。
“娘、三姐姐,放心,我是武者,还不是一般的武者!”
方锐说着,从三娘子怀中将右手抽离,对着墙壁隔空一按,在‘嗤嗤嗤’的细微声音中,黄泥墙壁扑簌簌落下一片灰尘。
“呀!”
方薛氏低低惊呼了声,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向后一缩,只是看着这一手厉害,不大明白意味着什么。
三娘子却是有见识的,下意识掩住小口,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是震惊:“锐哥儿,你、你是中品武者?!”
她是在外面打拼过的,见闻不俗,曾经也动过心思,想要练武,可后来没功法、没资源,就放弃了,不过,还是比旁人多知道了一些关于武者的知识。
“三姐姐好见识,不错,我已经是中品武者!”
方锐颔首,继续解释道:“这瘟疫的杀伤性并不强,九品武者染病,损些元气,都能扛过去;七八品武者,只是稍稍发热。”
“而若是中品武者,我从江兄那里听过,完全什么事都没有。”
他严重怀疑,因为中品武者,身体发生过一次质变,气血旺盛,诞生劲力这种超凡力量,鼠疫细菌根本不能侵入身体,或者说,侵入身体后,直接就被中品武者的强大自我免疫能力灭杀了。
听方锐这么说,方薛氏、三娘子在震惊之余,总算稍稍放心。
“等我从枣槐叔家治病返回,以劲力、药粉各自杀毒一遍,再在三姐姐那边屋子擦洗一下,换一身衣服,也不怕将疫病带回来。”
方锐又是道。
见他准备周全,方薛氏、三娘子终于勉强同意,不过还是殷切叮嘱,让他戴上了口罩、手套,全副武装。
……
出门。
“咱们这就走吧,枣槐叔,让你久等了!”
“锐哥儿,你……”枣槐叔还想再劝。
“枣槐叔,我自有计较。再者,我这不是已经出来了,难道还能再回去?”方锐摆手。
“唉!锐哥儿,我……我……”
枣槐叔吭哧着,知道自家欠方家人情太大了,心中暗下决心:以后,无论方家有什么事,绝无二话,就是去死,也不皱一下眉头!
……
来到枣槐叔家。
床上,阿槐高烧昏迷,打着摆子,不时咳嗽一声,竟咳出血痰。
方锐望闻问切,一番检查后,皱眉深深皱起。
枣槐叔、祥林嫂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看到方锐皱眉,心中愈发愈发忐忑,不安问道:“锐哥儿,怎么样?”
“有些麻烦!”
方锐回答着,心中暗下判断:‘以我的医术,可以治,但没太大把握。’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但也不是最好的情况。
他就直说了:“能不能治好,我不敢打包票,或者说,看命!”
“若是阿槐自身的求生意志够强烈,能扛过去,那自然最好;若抗不过去,反而可能让病情反弹,那般怕是……”
方锐摇摇头,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枣槐叔、祥林嫂,你们看,要不要治?当然,最好尽快做决定,越拖下去,治愈的可能越小。”
“这……”祥林嫂还在犹豫。
枣槐叔已经一咬牙:“治!锐哥儿你尽管治,若真过不去这个坎儿,那都是阿槐的命!”
“那好。”
方锐颔首,雷厉风行道:“我去熬药,这里有蜂蜜,你们给阿槐冲泡一碗。”
为了精细把控药材分量、熬药火候,配药、熬药这种活儿,他都是亲力亲为,力争将药力控制在最恰如其分,以求最大的治疗效果。
小半个时辰后。
阿槐喝了蜂蜜水,恢复了些许意识,药也熬好了。
“阿锐哥!”
阿槐迷迷糊糊醒来,朦胧中看到方锐身影,眼角不自觉泛出泪花。
那种感受,就好如:在病痛折磨中,最绝望的时候,看到偶像在自己身边……
他下意识想起了那晚的鸡肉、蘑菇,那是刻印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灰暗岁月照进来的一束光。
“坚持住,你能好起来的。”方锐鼓励道。
“嗯!”
阿槐含糊答应着,心中满是对方锐的信任。
等阿槐喝了药。
方锐来到外面:“枣槐叔、祥林嫂,你们过来,我也为你们诊下脉。”
诊着脉。
他突然心头一动,表情有些奇异:‘没想到,这次来,还有意外收获!’
按说,鼠疫在潜伏期,其实是极难发现的。
可方锐有暗劲这种辅助工具,再加上,本身在劲力加持下,感知敏锐至极,竟然能发现潜伏期病例与正常人的些许不同,鉴别出来。
换句话说,他就相当于一个人形检测器。
‘当然,要如我一般要做到这种事,医术必须达到精通级别以上,还得是暗劲高手,六品开窍都不行!’
六品开窍,诞生的明劲刚烈霸道;反而暗劲,隐蔽阴柔,只要不引爆,就不会爆发出杀伤性,可以当做探查的触角进入病患身体。
方锐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发现,只是道:“枣槐叔、祥林嫂,你们和阿槐在一起,极大可能也被传染了,不过好在处于潜伏期,没有爆发。”
“这药你们也喝一碗,喝药后,大概会稍稍发热,这是正常情况情况,扛过去就好了。”
两人的情况,和阿槐有很大不同。
他们是大人,感染状态处于潜伏期,而阿槐只是小孩,发病阶段已经进入爆发期,可以说已经有些晚了。
如果说,枣槐叔、祥林嫂,有八九成的可能没事,那么阿槐的治愈几率,只有四五成。
“好了,若是阿槐病情有好转,去和我说一声……走了!”
方锐也没多留,做完这些,在枣槐树、祥林嫂两人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
随后。
他也没直接返回,而是在旁边三娘子的那处屋子,以暗劲、特殊药粉双重杀毒,擦洗身子,又换了一身衣服。
确保无误后,方才返回。
……
大森叔家,和枣槐叔家,两家并相距不远。
方锐去枣槐叔家诊病的时候,大森叔家两口子,因为他家大木子染病,一番折腾,半夜被惊醒。
他家那口子,正好从窗外看到方锐:“方家锐哥儿,白天还说没药材,我看就是成心不想给咱家大木子治,你看,他去枣槐家了!”
大森叔连忙过来,从窗户看了眼外面,叹息道:“也是,咱家和方家没啥交情,也难怪人家不愿意冒险,可枣槐家不一样,当初,人家替方家说过话的……”
愤怒、后悔、嫉妒、无奈……
种种情绪充斥心田,让他心中生出一个阴暗歹毒的念头:‘最好,这方家锐哥儿,治不好枣槐家的,反而自己染上病,带回去传染,全家死绝,那才好哩!’
……
天蒙蒙亮的时候。
外面,枣槐叔应方锐的嘱托,找过来,隔着窗户告知方锐,阿槐的病情已经稳定,高烧退下了,也不咳嗽了,只是稍稍有些虚弱。
说过这个消息,他一阵感激涕零,磕着响头。
‘看来,那个药方效果还不错。’
方锐暗忖着,开口道:“好了,枣槐叔快起来。阿槐病情稳定下来,那就好,这件事枣槐叔你注意保密!”
“锐哥儿,你放心!”
枣槐叔认真道:“这件事,我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出去半个字。”
他想到了这件事传播开的严重性,脑补一通,如;传播出去,方锐可能被义军请去;还有药材的问题……
“倒也没那么严重。”方锐摇头。
即使这事泄露出去,也没大太影响——还是那句话,医术在一定水准,再加上一定运气,治疗好一两例病患,并不值得稀奇。
至于药材?
他有着义军衙役的关系,留下少许,完全在规则之类。
让枣槐叔保密,不过是方锐习惯性低调而已。
……
说来也巧,因为大木子患病的关系,大森叔两口子折腾了大半夜,早早起来,恰巧又看到了枣槐叔去方锐家。
大森叔顶着黑眼圈,惊疑不定地看着外面脸上有喜色,去往方家的枣槐叔。
‘难道,枣槐家患病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可这怎么可能?!那可是瘟疫啊!’
‘不应该是:方家锐哥儿治不好,反被传染,全家死绝么?’
大森叔嫉恨地想着,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发痒,下意识掩着口咳嗽了两声,等摊开手,上面赫然是刺目猩红的血痰。
“我感染了?!”他只觉天旋地转。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大森叔晃了晃头,连忙冲进去,只见自家那口子正在抱着大木子哭泣:“当家的,大木子他……没气了!”
……
不同于雪上加霜的大森叔家,此时,方家一片轻快。
方锐说了自己治愈阿槐的消息后,方薛氏、三娘子彻底安心了。
虽然方锐之前也说过,即使家中有人患病,他也能治愈,可空口白话,哪有现实的例子摆在眼前,更加让人信服呢?
方薛氏、三娘子心中安定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去厨房做早饭了。
“囡囡、灵儿,来!”
方锐对着刚起床的两个小丫头招手,将她们唤过来,小心探出暗劲,一番细致检查后,松了口气。
‘全都没事,看来,我的预防措施,还是卓有成效的。’
‘这般严加预防,并时常给娘、三姐姐、灵儿、囡囡检查,双管齐下,或许,不用加点医术,就能渡过这次疫灾。’
方锐心中暗道。
正值清晨,天边朝阳初升,柔和的橘红色光芒透过窗子打落进来,在这般的曦光中,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