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热障涂层搞定了？谁搞的？”
陈果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神情难掩激动。
这一大早的，又是等比例模型完成风洞实验，又是发动机关键材料实现突破的……
等等，难道真是陈念？
“小念！他给了配方！”
“基材是Ni-Cr-Y-Al-Co，涂层用的是Al2TlO5，加入MgO提高强度，同时加入La2O3控制热分解。”
“本来我们是打算用离子喷涂方式制造的，但办法，这种设备只有帝都材研所才有。”
“所以，我们用的是球磨造粉、手工涂抹的方法。”
“这种方法制成的材料性能大打折扣，但实验下来，比我们之前考虑过的方向已经强不少了！”
“如果能用标准的离子喷涂法来制造，我估计，性能至少提升3到4倍。”
“现在我们的材料已经能耐900度高温保持性能稳定了，在温度上升到1200度之后，才开始分解。”
“如果工艺跟上去……按照发动机各部分工作温度算，这款TBC完全能满足所有需求！”
说到这里，对面的胡煦停下来喘了好几口气。
一方面是因为心情太过于激动，一方面这是因为昨晚陪陈念熬了一个通宵，他这已过中年的身体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而这一边，陈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又走到厨房拿起那杯之前倒出来的热水。
水尚还温热。
“老胡，你先别太激动，我听你声音有点不对劲，赶紧先缓一缓。”
“我没事，就是折腾了一晚上，有点发虚……哎？你声怎么也那么不对呢？”
陈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回答道：
“我也没好哪儿去，你折腾一个晚上，我折腾了一个早上。”
“我五点多就被电话叫起来了，挂了电话刚睡没几分钟，你又来了。”
“不过都是好消息，值了！”
“是啊，太值了……他娘的，总算不用再去给那帮美国鬼子舔脚后跟了！”
“老陈，你知不知道，就上个月的时候，我们还去找了HUNTSMAN谈判。”
“我们的诉求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希望能跟他们搞搞合作，利用他们跟NASA的关系，间接接触到一些陶瓷基相关复合材料的知识。”
“但你知道他们的态度有多差吗？我一个名牌大学的教授、第一届国家杰出青年、领着国家津贴的专家！”
“我带队去找他们的时候，你知道他们派谁来接我们吗？一個小小的客户经理。”
“从头到尾，我甚至连负责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他只给我带了一句话：HUNTSMAN的技术，就算共享给我们，我们也搞不懂。”
“太可笑了……我们搞不懂，他们难道就搞得懂吗？”
“谁想跟他们一帮臭资本家合作，他们懂个屁的材料，我们看中的不还是NASA的底蕴吗？”
“他们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娘希匹，亏我还跟他是校友，之前在耶鲁的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
陈果默默听着，他虽然没有接话，却完全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是的，拒绝合作其实本来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但以这样傲慢的态度拒绝，就有点太过于侮辱人了。
----不过，胡煦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让他产生了一个新的年头。
于是他开口说道：
“老胡，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他知道你跟他是校友，才故意要这么寒碜你们的？”
“……有道理。”
胡煦愕然回答道。
他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但经过陈果这么一提醒，他也回过味来了。
可不是嘛！
如果不是校友，也许HUNTSMAN的人还不至于这么为难自己呢！
想当初，自己是不顾学校的多方挽留，甚至拒绝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能进入NASA的机会决然回国的。
虽然因为自己的研究方向没有那么关键，当时事情并未闹大，但很显然，这段经历已经被写在自己的背景里面了。
HUNTSMAN那个自己的“校友”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看到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情。
那他对自己态度不好就情有可原了。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回国的这种行为，其实与背叛无异。
胡煦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哼，背叛？
我出国留学的钱又不是伱给出的！那是我拿的华夏公费！
----不过当然，在耶鲁留学的时候，自己也享受到了一系列的福利和优待，这不可否认。
但与之相对的，自己读研读博期间留下的成果，也足以将这些小恩小惠一笔勾销了。
再次见面，如果不能做合作伙伴，就只能做对手了。
幸运的是，第一次做对手，己方就小小地胜了一场……
想到这里，胡煦的心情又开朗起来。
他跟陈果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胜利的消息已经汇报完了，但后面还有更多的验证、优化的工作在等着他。
时间很紧啊。
胡煦稍稍喘了几口气，扭头走回到实验室里，正在收拾样本残渣和各类工具的陈念看到他进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笑着问道：
“胡教授，跟领导说完了？”
胡煦点点头，走上去重重拍了拍陈念的肩膀说道：
“说完了！这个成果是你搞出来的，你又属于二十二号项目组，所以，我优先通知了陈果。”
“后面他应该还会联系我要具体的文档，然后逐级向上汇报。”
“这个过程可能稍微慢一点，但绝对不会超过两天，你不用着急。”
陈念嗯了一声，回答道：
“我倒是不着急……反正这材料现在也进入不了量产，估计得让材研所那边先把等离子喷涂机搞定。”
“那不是什么大问题----等离子喷涂设备的技术不算复杂，只不过之前没有使用诉求，所以没有投入资源去引进和研发。”
“既然陶瓷基材料需要等离子喷涂，那就去造好了----短期造不了的话，就先买几台。”
听到这话，陈念放下心来。
在他前一世的印象里，华夏大规模启用等离子喷涂设备是在2007年以后，但实际上，早在20世纪60年代的时候，等离子喷涂技术就已经初具雏形了。
他还以为是有什么特殊限制，导致国内没办法引进、也没办法研发这项技术呢。
看来，在这一点上，倒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明白了胡教授，那这个材料后续的应用工作就交给您了，如果还需要我协助，您直接找我就行。”
胡煦严肃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应用工作可以交给我，但这是我在协助你，而不是你协助我。”
“陈念，你记住，成果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我也不会允许有别人抢走。”
“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沉下心，好好学习，好好研究。”
“我相信，只要有你在，很多我们以前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情，现在，就都可以去做做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