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小院,主厢房。
晨曦洒在凌乱的床榻上。
沉睡的清秀少女露在外面的肌肤,散发出火红的光晕。
一张小脸也不知是被这灵气异动,导致的充血红润,还是不久前和心上人的折腾,让她浑身泛红。
一呼一吸间,火红的光晕或盛或黯,像是蛟龙的吐息。
衣柜、房梁、床榻、书桌……整间屋子咯吱作响。
庭中秋千凌乱飞舞。
方圆数十米内,像是正在承受一股巨大无形的威压。
某刻,所有异象止息。
秋千越荡越低。
赵清秀一双失明的星眸缓缓睁开。
床榻内。
一口青铜长剑,倒悬头顶。
她熟视无睹的坐起身子,偏过扎马尾的小脑袋,朝向旁边空荡荡的枕头。
少顷,战胜噩梦的少女将他的枕头紧紧搂住,小脸深埋其中。
浑不去内视那已然六品、还惊现“困蛟奇观”的澎湃丹田。
终于,在枕上寻得了檀郎一丝余温。
赵清秀乍喜蓦欢。
……
江州大堂。
送走了王操之派来的信使,欧阳戎独自坐了会儿。
又陆续接见了燕六郎、裴十三娘,他离开了江州官署。
明明是要好好放假来着,结果遇到突发消息,还是难免跑来一趟。
欧阳戎摇摇头。
“什么劳碌命……”
在周围书吏小官们略微古怪的目光下,请了假的欧阳刺史两袖清风的离开了江州大堂。
欧阳戎回到马车。
外面的阿力等了会儿,不见车内动静,小声问:
“公子,去哪?”
欧阳戎似是回过神。
“回槐叶巷,今天小师妹应该来了,和婶娘商量生辰礼的事情,回去看看。”
“是,公子。”
“对了,昨夜我没回去,家里那边没有人来找?”
“回禀公子,没有。”
“好,知道了。”
欧阳戎重新闭目,其实刚刚上车后,他是去功德塔又看了看。
昨晚欧阳戎是夜宿了幽静小院,算是计划之外……主要是没有想到绣娘会如此情动。
其实绣娘本来就是一个缺爱又痴情的性子,点燃后,确实让人有点难以招架的住。
恰逢欧阳戎正好又有一千三百多功德剩余,无处安放。
于是干柴遇烈火……燃烧了一晚上
放在以往,他这样不回家,槐叶巷女眷们指定要着急,可能还要跑去浔阳王府找人。
而现在,欧阳戎不回家过夜,只是派人回去知会声……也没人说什么的。
都知道他在哪里。
马车内,欧阳戎伸了个懒腰。
这次一下子给绣娘注入了一千三百多功德,也不知道她那边是否有反应,修为方面。
此前每次注入完后,绣娘都完好如初,除了小脸蛋和皮肤有些动人的红润外,瞧着区不大,哦,还有更容易脸红了些。
这让欧阳戎此前不由怀疑起功德紫雾的质量。
上千功德都能兑换几个不错的福报了,转化为灵气修为的效果,好像没啥特殊的,不然绣娘怎么迟迟不破境啥的,欧阳戎记得绣娘此前好像是七品修为的样子……这功德紫雾,难道是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神异。
不管如何,这次功德注入的多些,有点费腰,但也不知这效果是否会猛烈一些。
欧阳戎思虑之际。
马车突然停下。
“怎么了?”
欧阳戎好奇问,他瞥了眼窗户缝隙外的风景,经过是离槐叶巷宅邸不远了,马车到了隔壁街道。
“公子,有人等您。”
“谁?”
见多识广的阿力道:
“瞧这车架和侍女,好像是王府的人。”
欧阳戎掀开车帘,瞧了眼。
是小公主殿下。
又在槐叶巷外的街道上堵他。
她的贴身丫鬟彩绶,正挡在欧阳戎的马车前,走上来和阿力知会了几句。
欧阳戎当即下车。
……
“公主殿下所为何事?”
“大郎那边有情况,走,去王府。”
一架低奢车架内,欧阳戎刚上马车,离裹儿便言语了几句,惹得欧阳戎侧目。
他奇怪问:
“怎么是殿下来通知。”
“谢姐姐不是忙你婶娘的生辰礼去了吗,正好本公主出门,经过这里,知会下你。”
“大郎那边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和卫安惠有关。”
离裹儿眯眸道。
欧阳戎神色有些奇怪。
……
浔阳王府,书斋。
谢令姜、陆压都不在。
欧阳戎与离闲一家人齐聚。
仔细看了看手中这一封字体娟秀来信,他眉头先是皱起,旋即松开,最后又皱了些眉。
看到一半的他,不禁抬头问一旁面色有些出神的离大郎:
“安惠郡主又邀请你去同佛寺礼佛?”
离大郎脸色复杂,点点头:“嗯。”
离闲皱着眉,有些严肃的坐在最上首。
他旁边的王妃韦眉,脸色有些不好看,听完离大郎话语,冷哼了一声。
离裹儿直接道:
“你往后看,卫安惠邀请离大郎去的佛寺。”
“观音禅寺,怎么了?”
欧阳戎问道。
“日期呢。”
“本月十……五。”
待他眸光看到信封最后的约定时间,欧阳戎的话语渐渐停顿。
他又翻阅了一遍,轻声道:
“根据容女史所言,十五那日,安惠郡主不是要走吗?”
离裹儿点头道:“就是临别前,最后约一次大郎,一起烧香礼佛,而且,欧阳良翰,你看卫安惠约大郎去的寺庙。”
“观音禅寺?”
“你可知道在哪里。”
“有点耳熟。”
“观音禅寺是江南十大名寺之一,位置在……湖口县凤凰岭。”
欧阳戎下意识脱口而出:“湖口县?”
“没错。”
看着欧阳戎逐渐锁起的眉头,离裹儿颔首道:
“我看到此名去查了下,就是在旁边湖口县,欧阳良翰,你不是正派人在湖口县那边调查吗?有没有觉得很巧。”
“嗯。”
欧阳戎低头,又将将信件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几遍。
俄顷,他放下信纸,若有所思道:
“卫安惠的说法是,十五日,观音禅寺有迎送佛骨的庙会,她要去替梁王祭拜一下,另外,再替魏王将三哥卫少奇的衣冠供奉此寺,立一个香火牌位……”
离闲忽然道:
“这个安惠郡主十五不参加庆功大典,提前走人,难道就是因为这事,想赶这个观音禅寺的庙会?”
韦眉摇摇头,语气奇怪道:
“不对劲,只是供奉牌位,为何不供奉在浔阳城,不是有东林大佛吗,或者送去东林寺也行,跑去观音禅寺作何?”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之间。
离裹儿清脆道:
“有个细节,若我没有记错,卫氏虽然信佛,却信的是禅宗。
“而观音禅寺,正好就是禅宗的名寺,是江南这边有数的禅宗寺庙,而东林寺是莲宗的名寺。”
离闲恍然大悟:
“好像还真是,卫氏那边,连带着母皇,以前都是比较偏爱禅宗的,前两年东林寺的善导大师沾咱们光入京讲佛法,才让莲宗扬名了些,这才有了现在的东林大佛……这么一想就通了,难怪卫安惠舍近求远。”
众人听完,皆安静下来,面露思索。
欧阳戎缓缓点头:
“伱的意思是,卫安惠赶在庆功大典前走,可能并不像咱们想的那样,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确实是和她这次邀请大郎的理由有关,是要去观音禅寺礼佛,安顿卫氏三公子的牌位?”
“只是一种可能,以防咱们疑神疑鬼。”离裹儿轻轻颔首:“当然,也不排除,确实还有其它目的。”
欧阳戎面露沉思。
等了会儿,离裹儿问:
“你想什么呢?”
欧阳戎看了眼她,开口:
“今早湖口县那边的人来报,说找不到那个瘦汉子身影,疑似没有进过县城,而且也没发现段全武有勾搭此人的异动,湖口县军营那边不见异常,在忙剿匪。”
“你怎么吩咐的。”
“让他们再找找,和殿下刚刚说的一样,也不排除是否有其它目的。”
“没错。”
欧阳戎突然道:“等我一下,我去问问.”
“去问谁?”
“容女史。”
离闲一家看见,欧阳戎当即出门,身影消失在长廊上……
等到下午,接近黄昏,晚霞遍布天空的时候,离闲一家再次见到欧阳戎。
众人齐聚王府的书斋。
谢令姜也回来了,从离裹儿那里听说了离大郎收到邀请之事。
欧阳戎风尘仆仆赶回,来到书斋,茶都没喝。
众人看见他脸色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檀郎,怎么样。”
离闲关心问。
欧阳戎看了眼众人,面色犹豫了下,说:
“确实没错,容女史说,安惠郡主十五那日提前回去,确实是要顺道去一趟湖口县的观音禅寺礼佛烧香,给卫少奇他们安放牌位……此事已和她报备,届时会让段全武那边,派些人保护她。”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旋即交换起了目光。
欧阳戎端起茶杯,一口喝完,深呼吸一口气。
离闲尝试问:“檀郎,这么看,咱们是有点杯弓蛇影了,十五的庆功大典,本王与大郎还要不要过去了?”
欧阳戎看了眼离闲,没有立马说话。
离裹儿开口:“欧阳良翰,你回去再查下,不是有人在湖口县吗,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如此……”
欧阳戎凝眉打断:“我知道。”
韦眉走上前,亲手给离闲、欧阳戎倒茶,有些笑意道:
“不管是不是虚惊一场,檀郎安排的这些后手都没错,以防万一嘛,要妾身看,被这么吓唬一下也好,咱们准备更充分了,这是好事……檀郎辛苦了。”
“没错。”
谢令姜赞同道。
她按照惯例的拿起一颗梨,给他削了起来,脆声说:
“还是大师兄行事妥当,见微知著。这样吧,咱们已经在做的准备,依旧继续,也别撤下,至于王爷和世子十五那日去不去庆功大典,先待定,不要立马通知容真女史那边。
“至于十四日甄姨的生辰礼,倒是可以照常去,第二天去不去庆功大典,到时候再说,反正被借口准备好,主动权在咱们这儿。”
“善。”
“谢贤侄女说的没错,随机应变。”
众人纷纷点头,旋即都转头看向欧阳戎。
欧阳戎环视一圈书斋众人表情,接过谢令姜削好的大白梨,抿了下嘴。
少顷,他咬了一口梨肉,含糊不清说:
“可以”。
众人纷纷一笑。
又商量了下,他们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离大郎弱弱嗓音:
“父王、檀郎、阿妹……你们还没说,郡主这封信,该怎么回呢,她屡次邀请我,若真是坏心眼,也不至于这么笨,次次来请,现在看……”
离闲、韦眉回头瞅着他,异口同声问:
“现在看什么?”
离大郎缩了缩脑袋。
谢令姜无语摇头,欧阳戎咳嗽了一声。
离裹儿走过去,轻轻拍了下阿兄的肩膀:
“那阿兄就去吧,和她一起回京见梁王如何,直接把亲事给说了。”
离大郎:……
……
离开浔阳王府的时候,晚霞还在远处大江的地平线上。
浔阳城的江景很美,在城里只要是角度不错的位置,都能看到。
欧阳戎登上马车,吩咐了句:
“去星子湖,另外,把六郎叫过来。”
“是,公子。”
两刻钟后,燕六郎进入马车,抱拳问:
“明府有何吩咐。”
闭目养神的欧阳戎,沉吟片刻:
“立马派人去湖口县,不,你亲自去送口信,和王操之说,不要再在城里和军营那边找人了,让他派人去观音禅寺,找人问问,看有没有那个叫钱晨的瘦脸汉子踪迹。”
“是,明府。”
燕六郎领命,没问为什么,匆匆离开,他要去往浔阳渡乘船,连夜赶去湖口县。
欧阳戎目送燕六郎背影消失,转头看了眼天际的灿烂晚霞。
旋即回过头,他垂目,拍拍袖口道:
“走吧,阿力,去小院吃饭。”
“是,公子。”
马车立即驶向了星子湖畔某个小院的方向。
颠簸车厢内,欧阳戎微不可察的嘀咕道:
“绣娘身子应该恢复差不多了,吸收这么多功德……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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