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年淳化有了身体——不是那个缝合怪,而是小鹿——时,他就考虑过和嵊蓝分道扬镳、各自分飞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整个客厅安静了,连在阿刁身后捧着贝姥保姆箱的Cristina都屏住呼吸,气氛僵硬起来。
玄机国相说:“淳化的确是新崛起的道德之士中罕见的超级大才……不过你们得真正想清楚了才好。”
小彩虹说:“不就是给你们龙族当军师嘛,去南海开辟战场,整合天下妖族,决出新一代妖皇。”
所有的眼睛向她看去,你的消息很灵通嘛,看来龙雀族也没闲着。
淳化挖了挖耳朵,“我没听见。”
敖丙兄弟全部站起,说:“龙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大决战迫在眉睫,人仙的动员集结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妖族却仍然是一盘散沙。我等兄弟不才,愿意整合妖族与人族抗争。淳化兄弟,请你——”
淳化站起来道:“如果敖丙你存了妖皇非我莫属之心,此去南海必死!还会带累你这些兄弟。”
帙杲仗着和淳化最要好,大大咧咧地说:“淳化,你是不是危言耸听啦?”
淳化的麻袋脸拧成一团,额头那粒据说是魔器的避火珠熠熠生辉,他沉着脸想了想,“你们几个可以算是龙族后辈里的佼佼者。但是为什么来寻我当军师?还不是没有把握,生怕自己走错方向、失了分寸得罪人、碰到突发事情手足无措……要当上妖皇,必然是要战略上通篇把握局势,对战术胸有成竹,对盟友海纳百川,对敌人得知进退——请问你们占了哪样?莫提武力值高就是妖皇,你们哪个敢说稳赢了我?仅靠打打杀杀的话,难道我没资格争夺妖皇之位?凭什么一定是你敖丙?”
敖丙愣愣地说:“如果淳化兄弟你要争妖皇之位,哥哥自愧不如,当退避三舍。”
淳化嘲笑说:“你看看,你胆气也不太足啊!争当妖皇难道是看谁力气大?一个铁人能打几颗钉?你龙族、凤族、狐族等等势力庞大、影响深远、富甲天下——相形之下,我淳化除了这个兄弟和弹丸之地凤仙,其他一无所有!倘若我没有自知之明,死无所矣!”
敖癸怒道:“一会儿你说凭什么你不行?一会儿又说凭什么你能行?——你到底行不行?”
玄机和狐七七哈哈大笑。
淳化无奈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我想问的是你们有没有想明白龙族要出头,对天下形势和自己的优劣势分析透彻了没。并不是说我一定要和你们争。”
敖癸完全没有听懂,缓和了口气说:“说简单点,你到底是要自己争妖皇位还是帮我们争?”
连敖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淳化的意思其实是在说,这几个龙子根本不配自己来辅佐,妖皇之位是痴心妄想……但是我龙族打响了起义第一炮,喊出了推翻旧秩序的第一声怒吼,牺牲了无数的水族妖王……妖皇之位天生应由龙出任!让其他妖躲后面捡便宜?龙族不答应!
但是除了敖丙稍微有点能力——当年镇元子本尊也看好他的——其他哪还有像样的小辈挑大梁?
淳化看不上这几个龙子自然有他的道理!唉,如果淳化是条龙,铁定大家都会跟着他干!妖皇之位,就是未来的玉帝之位,就该被淳化收于囊中。
你为什么不是一条龙?
捷克首都布拉格可能是个听上去很陌生的城市,但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城市一千年以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呢?而且也是波西米亚的首都呢?这里教堂林立,比如圣维特主教座堂,其装潢风格就被命名为波西米亚学派。以查理大帝命名的大学则是中欧、东欧、北欧第一个大学,开普勒、米兰·昆德拉、莫扎特、德沃夏克、瓦茨拉夫·哈维尔和卡夫卡这些在文学艺术思想史上闪烁着光辉的名字与布拉格、捷克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里是游客的天堂,情色一条街美女如云,拍摄春宫电影的大大小小的“艺术”公司有上百个,叫得上名号的名伎一页A4纸写不下。如果你愿意,还能亲身参与进来,脱下沉重的文明盔甲,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DNA想要将自己代代传递需求”的双人舞蹈,还能拿钱。所谓欧洲艺术电影,光鸡是标配,空胸不会少,废话多得像呓语,节奏慢得像便秘,深沉是本分,但音乐品位不错。
Joe喜欢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在这个鱼龙混杂、流溢着金钱光芒的古老城市,你可以看到优雅,也能看到血腥,你能吃到饱,也能干饿着。那些衣冠楚楚的长满了蛆虫和脓包的洁白肉体疯狂地挥霍着思想的不羁和表达的泛滥。这个城市被写进了口水歌里,也出现在间谍电影里,阴暗的桥洞下和浸渍着新教徒、民运分子、纳粹奥匈帝国普鲁士法国人鲜血的石子路上,涌动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庞大力量。世界总是在忽略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又惊讶地觉得需要重新认识这里的人或精神——凯撒视此地为蛮荒,拿破仑一心要打垮这个城市的精神,而维也纳却接棒大书特写着此地百年的辉煌。这里是黑帮大本营。
今天是某个宗教节日,圣徒的生日或怎样,咖啡馆里人头攒动,来自四面八方的买春客在桌子和凳子之间挤来挤去,偶尔会有美女被揩油,然后互相瞪一眼,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的菜,再决定是吵一架还是打一炮。
Joe悠闲自在地坐在明亮的窗边,看着湿润柔软的伏尔塔瓦河发呆。他提起咖啡杯在唇边沾了沾,如果在巴黎,这浓缩咖啡可能会更对味儿些。
小蛋糕根本没有碰,他还不饿,用勺切开的蛋糕会呈现变化之美,在切开前多等一会儿是对蛋糕中所蕴含的厨师的劳动和精神力量的尊重。
一个墨镜美女悄无声息地坐下在他面前,她也捧着一杯浓缩咖啡,一块一模一样的小蛋糕。她穿着裁剪简单的小套装,不像游客,倒有点商业范,完全和Joe的花T恤、牛仔衬衣、破洞牛仔裤不搭噶。
但两个蛋糕却像双胞胎,并排放在桌上,圆形的盘子与方格子桌布相映成趣,亮白的瓷器配粗纱粉红色的织物带来了跨越千年的工业美。
两个人并不交谈,但是Joe切开了女人的蛋糕,半个小时后,女人打包了Joe的蛋糕。各奔东西的两个人没有给布拉格带来任何令人想入非非的桃色光晕,就消失在了胖瘦高矮的人海之中,似乎同桌而啜饮是一件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无缘之会,过客而已。
西阳垂幕落霞失色,秋水流东飘萍无依。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