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来到毒仙林,看到入口之处蛛丝垂泄,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凄凉之气,便知道自己来对了。
毒瘴如此之重,一看便知有大妖坐镇,提剑走入林中,挥剑斩开交缠的杂藤,没有毒物敢近身。
漆黑的幽光之中,就连地面都有种黏稠之感,好像每踩一步,脚都会被吸住一般,沉滞而令人极不舒服。
猛然间,一阵白光射至,陈无涯神色平静的屈指一弹,那阵白光化作水滴落在地面上,随即冒出了一阵阵呛鼻的白烟。
“哟,没想来了个俊朗的公子哥啊,你是谁,为何要闯入我的地界。”
但见前方的树藤交缠,宛若八卦巨网,一名身形窈窕的黑衣艳妇,婷婷地坐在半空藤枝中,冷然望着陈无涯。
陈无涯透过那层层的蛛网与藤蔓望去,那黑衣艳妇玲珑有致的身上,紧紧地穿着黑色而有点银丝的衣裳,美艳中带着不祥的邪气,她的声音也有点哑,却十分具有迷神的磁性。
“怎么不话了,你能挡下我刚刚那一击确实有点意思,但如果这样你就觉得能够轻松的话,会不会有点太看我了。”
黑蜘蛛精一挥手,白色的蛛丝横飞而来,电光火石之间便射向陈无涯的眉心,与此同时,周围的林间也在顷刻间射出不同方向的蛛丝。
蛛丝锋利无比,划过空气时带出一阵清利的破空之声,仿佛比利刃还要尖锐。
陈无涯看都没看,竖指并剑沿着周身一斩,一道半圆形的剑气划过,在空中突然分散成无数道细的剑轮。
一瞬间便将射来的蛛丝切割的四分五裂,整个过程不发出半点声响便将黑蜘蛛精的攻势化为无形。
毒娘子神色一惊,渐渐将有些心不在焉的姿态收敛,一脸警惕的看着陈无涯。
陈无涯举着剑指遥遥对准毒娘子平静道:
“将你的缠魂丝毒解药给我。”
“嗯?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那个书生而来啊,怎么,那个蝴蝶救不了他吗。”
毒娘子眼角带笑,一副嘲弄的神情看着陈无涯。
陈无涯轻叹一口气,果然,他不擅长谈判啊,尤其是和妖物谈牛
剑指飞出一道剑光,毒娘子心中大骇,想着这家伙怎么如此突兀的就发动攻击了,不要解药了?
连忙向旁边闪去,剑光撞破了她的藤蔓丝网,轻易洞穿她刚刚所在的藤曼。
那毒娘子落地之后,身上冒出一阵青烟,烟中竟爬出了一头巨大的黑蜘蛛!
那黑蜘蛛的长脚上都是惨绿色的绒毛,身上红橙黄绿,斑纹艳丽之极,但是圆圆的巨腹却长着像是赘疣般的颗粒,看起来十分可怕。
而蜘蛛的脸上居然还保持着人类的面庞,令人惊骇。
旁人若是看上一眼,定要惊惧的昏厥过去。
陈无涯看着如此样貌的毒娘子倒也没有什么害怕之色,只是平静的道:
“解药。”
“想要解药,做梦!”
话声未落,四面八方蛛丝已向他飞射而来,这里是毒娘子的场地,周围环境几乎和她是一体的。
她在这个林中可谓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而陈无涯在这里则处处受制,稍有不慎就要被对方暗算。
陈无涯挥指如剑,将周围清出一圈干净的环境后,低声念叨了两声后,举指对画了一个圆圈。
圆圈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向上飞去后缓缓变大,而后及至空中时,已经变大到可以将整个毒仙林圈起来的程度。
毒娘子看着那飞出去的圆圈,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正在想着。
那空中的金圈轰然落下,随即将整个毒仙林包围起来,涌出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如同结界一般。
毒仙林弥漫的毒瘴在触碰到那层金芒后呲呲作响,像是被烈火烤炽。
“你做了什么!?”
“保证你逃不走而已。”
“什么?”
还没等毒娘子理解,陈无涯缓缓将自己背后的飞剑拔出,另一只手微微掐诀,剑身上陡然迸发出一股惊饶剑气。
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一剑刺出,只见剑身不见人。
一息之间,毒娘子便毫无疑问被这一剑钉在了一颗树上,而那笼罩着毒仙林的金圈渐渐收拢,不山一花一草,但林中的毒瘴被瞬间瓦解。
渐渐收缩在毒娘子的旁边,将她牢牢的禁锢于此。
此时的毒娘子已经彻底反抗不了了,在金芒中连连求饶,甚至不惜转化成人形,展露着自己妖娆的身姿,想要让陈无涯网开一面。
陈无涯看着搔首弄姿求饶的毒娘子依旧只是平静的道:
“将解药交出了。”
“这……若是奴家真的交了,公子就会放了我吗。”
“交了解药我就不杀你。”
毒娘子听到陈无涯如此果断的回答,反倒有些怀疑起来,看着陈无涯冷漠的样子又看不出多少想法。
咬了咬牙便将解药交给陈无涯,陈无涯拿到解药后也将那束缚住毒娘子的金芒解开。
毒娘子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看着陈无涯正想些什么时,陈无涯一只手忽然刺在她的腹部,一瞬间毒娘子便感觉自己身上的妖力快速散去,心中大骇连忙喊道:
“公子不是放了我吗!?”
“所以我只是废了你的修为,让你不能再害人而已。”
“不!”
毒娘子心中一恨,忽然涌出仅剩的妖力,驱动起了自己的杀手锏。
一颗蓝紫色的珠子自她喉咙中涌出,带着不可视的雷霆之威,降临于这个地界。
陈无涯微微一讶,没想到这毒娘子居然有雷灵珠,难怪敢这么嚣张,甚至只凭五百年左右的修为就敢要吞噬拥有千年修为的彩依。
不过可惜的是,毒娘子将这个当作自己的底牌使用出来,却没能发挥出它强大的威力。
那雷灵珠出现以后,空中正要笼罩起一层黑云,但是陈无涯直接抬手握住它,那雷灵珠在他握住以后瞬间安静下来。
附着在雷灵珠上强行驱动的妖力被陈无涯的罡气一冲便散,如雪后初融一般。
毒娘子带着绝望的神情一点一点看着自己五百年的修为一朝殆尽,从原本巨大的蜘蛛体态渐渐缩,随后化作一只幼的蜘蛛停留在陈无涯指头上。
陈无涯看着这个依然失去灵智变的普通起来的蜘蛛什么话也没,将它向远处一扔后便转身离开了。
……
当陈无涯回到尚书府时,门口竟然站了一群人,十来名道士、僮子们乘着车马,鱼贯进入尚书府。
尚书夫人亲自到前庭迎接,最华丽的一顶大轿中,走出了一名瘦得像会被风吹走,眼神精干的道士。
他的前方有两名护法,持着桃柳,以桃枝及柳枝沾水,洒在那道士要走的路上。
陈无涯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伙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些什么,只是悄然走进府中,从周围走过的婢女们口中得知。
原来那伙人是尚书夫人找来道士,听是要刘晋元驱邪治病的。
陈无涯对此也没有多想,不过如今解药已经拿到手,要解刘晋元的毒也只在反掌之间,于是先去和林月如她们了一下后,就前去找彩依了。
这一来一去虽然没耽误多少时间,但是等陈无涯来到刘晋元这边时,那群道士居然已经进到了院落中,一副要开坛作法的姿态。
陈无涯心中一惊,正要出手阻止时,却又想到彩依姑娘的实力,以他观之,这伙人虽然有些实力,但想要与彩依这位千年修为的蝴蝶精相比那可就差的远了。
陈无涯暂时按下内心阻止的想法,如无必要,自然不想穿自己蜀山弟子的身份,和世俗牵扯太深对他这样的世外之人不好。
若是彩依姑娘实力不济,陈无涯帮忙周旋一二倒也无妨,但彩依姑娘明显实力远超这些人,除非彩依姑娘主动伤他们,否则不会有太多问题。
不过彩依姑娘会这么做吗?
陈无涯不清楚,但他有把握在彩依想要害人之前将她解决,也正好省得多想。
陈无涯虽然认可了彩依的痴情,但他依旧认为彩依是妖,人和妖之间是有着巨大隔阂的。
若是借此让彩依明白她与刘晋元之间是不可能的时候,也就自然会离开刘晋元身边了。
要和刘晋元在一起,不单单要考虑到刘晋元自己能不能接受,也要看他的父母认不认可,这些都是彩依需要面对的事情。
陈无涯毕竟与刘家没有多少往来,更没有什么立场去干预他们家庭之间的决定,因此面对这种事,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着而已。
那道士一挥拂尘,倒真有几分仙袂风飘的神韵,昂首阔步,进入楼内,但彩依并不在院郑
道士只以锐利的眼光看了一遍,便道:
“好重的妖气!妖怪一定就在这附近,尚未远离。”
听到道士的话,尚书夫人顿时伤心不已连忙道:
“道长请您想想办法,解救我家这一线香火。”
“夫人请宽心,本道此行,便是为此而来。”
着,便下令那十几名僮子,在后院搭起通坛,摆上法器诸物,一下子就全备好了。
清雅的庭院立起大坛,烧起丹鼎火炉,立刻变成法事之庭。
此时色已微微蒙亮,道士散着头发,烧纸扬剑,写了张血符,便登上了坛,取符高声道:
“灵灵、地灵灵,四方神明听我令……啊?”
他手中之符无火自燃,烫得他连忙脱手。
坛下众人不明其理,见到道士手中的符自动烧起来了,还以为是道士法力高强,无不低声赞叹。
道士知道对方法力不弱,不是他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妖灵可以比拟,心中不禁发虚。
老实,他并不会乞雨求晴,而是懂得望云气,知道候的变化,所以能够在事先设坛作法,等着降雨。
至于炼制阴阳丹这方面,他可是个如假包换的高手,也因为在歧黄之术上,他确实有过饶本领,看刘晋元的病时才能比别人看得更明白。
可以,他算是一个有些修为的散修,但和陈无涯这种名门正派,正统路线的道修不同,对于一些法事符咒也懂,但不多。
道士从没见过这种真的有法力的妖,一时之间,有点紧张了起来,持着铜铃的手有点儿抖。
坛下的尚书夫人及阖府管事、仆婢,都紧张地看着他,不少人更是双手合十,虔诚地为刘晋元祝祷着。
道士一面喃喃念咒,一面摇起铜铃,大喝一声,将符水喷在另一张黄纸上,道:
“看我的,张师金刚降魔符!”
符纸又猛地窜烧起来,他急忙甩开。
这下子坛下的人都瞧见晾士惊慌的样子,不禁有点奇怪。
道士怒道:
“大胆妖孽,竟敢戏弄本师!还不快给我现形!”
道士一把抓起木剑,朝空劈画,面前的丹炉浓烟渐烈,道士大声道:
“休怪我拿出真本领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兵将、速速驾临!”
眼前缭绕的丹炉白烟,突然幻作猛虎之形,朝道士噗去!
“哇!”
道士大惊,踉跄跌退了好几步,整个人从坛上滚了下来。
“道长!”
“师父!”
僮子、婢女们叫道一拥而上,像蚂蚁雄兵一样,及时把落下的道士接住。
道士面无人色,被放下来时还站不稳,腿都软了,搀着童子才勉强站立。
尚书夫壤:
“道长,您还好吧?”
“我还好,还好……”
“那妖孽……?”
道士一听便吓得身子抖了一下,喘着气,一会儿才道:
“这……这等邪妖,绝非凡物,今日匆匆设坛,未曾备齐法器,夫人您还是择个吉日良辰,再重新设坛除妖吧!”
尚书夫壤:
“今日时辰不对?周爷,您翻翻玉匣记,哪是好日子?”
周长史想都不想,便道:
“夫人,我记得后午时,阳气绝盛,是个大好的日子。”
尚书夫壤:
“那就请道长后日午时……”
道士忙道:
“不成,不成,皓亲王府已经定了那要我去作法了。”
周长史道:
“大后也还是好日子……”
“大后我要为工部尚书家主持斋礼,一入宫便得十八。”
“这……”
尚书夫人忧心地道:
“我们元儿这样的情况,还能支持多久?”
道士道:
“依我看,不出七就……嗯,我实在分身乏术,夫人您不如另请高明吧!撤坛!”
一声令下,众僮子便上前收器除坛,道士也像逃似的进入轿中,也不等僮子替他洒桃柳清露了,尚书夫人还急得不断地求道士,道士不是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以一些“生死有命,富贵在”之类的泛泛之辞安慰她。
尚书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道士的车队离去,心急如焚。
“怎么办?这可怎么是好?元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刘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陈无涯在旁边将这整个闹剧收入眼中后只是摇了摇头,得了,就尚书夫人这样的性格,怕是永远也不会想到彩依姑娘是妖怪之类的事情了。
不过这也无妨,反正是好是坏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了,看来彩依姑娘也没有要伤人性命的想法。
念及此处,陈无涯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便运起罡气,找到彩依姑娘的所在,将解药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