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特凝望着米优的手臂感到震惊,竟然一时语塞,嘴唇翕动,并没有说出更多的哪怕一个单词。两三秒的恍忽后,径直将米优抱起,放在了旧红木床之上,顺便还贴心地将陈旧的,上面花纹早已模湖不清的一床薄被盖在了米优身上。轰隆!沉闷地雷声顿时划破寂静的“无心村落”夜空,几乎是同一时刻,巨大的宛如倾倒黄豆一般的雨声灌入了几人的耳中。“下雨了,来特哥哥。”风通过半掩着的门望向外面。“是啊。”来特望向风颔首道:“我得等布雷特起床后问问他的安排,不过大体情况不可能改变了。无论今天天气到底如何,我们都要通过主线路进入城市遗址。这几天的奇怪事情着实太多。”来特将视线转向身旁的米优,双眼失焦地说道:“‘永动号’列车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预见了一个失落者,自称是【欺诈者】职业的男人。之后又遇见了血族米优,毕竟是亚伦介绍过来的孩子,他愿意与我结交,接受的收益大于拒绝,并且我见识过这个孩子的实力。他的一手充斥着血液气息的长鞭足够有威力,可以瞬间击杀大多数没有变异的无心人。”来特没有顾得上身后米优的反应,像是自言自语般自顾自地说道:“之后又遇到了那个女人,就是身后的这个棕发女人。她和你一样啊,风,是个半失落者,当然刚才米优说她是个拥有职业的女人对吧,【祈祷者】,又是一个闻所未闻,听所未听的职业。但是据那几个军团的编外人员说,她似乎能够听得懂‘迷惘的歌声’。于是就将他带上了车。”“来特哥哥,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感觉你们遇到了很多麻烦的事情。”风随声附和道。“对。后来又遇到了序阶4的失落者尤兰,他很强大,通过邪恶灵魂束缚的‘希望’沙虫让我们吃尽了苦头。莫洛斯也选择与它同归于尽了。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用于战斗的黑暗魔源力的力量吧。”来特叹了口气。“爷爷说过,黑暗魔源力是三种上层魔源力之一的,令人绝望的力量存在。”风用稚嫩的少年音补充道。“没错。没错啊。其实刚才醒来之前我做了个梦,我似乎又进入了灰蒙之梦中。那个神秘的,可以与其他失落者或者异能者沟通的梦境。但我这次却见到了神明……操控的机械操纵体。我发现,越接近我自己身上的,与神明相关的真相,我就越能陷入一些奇幻迷离,非凡莫测的事件之中去。刚才米优的反常举动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越发的神秘,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来特将视线下移,放在了胸口正常起伏着,已经安全进入睡眠状态的米优身上,说道:“向神明祈求,想要实现愿望就得献祭。血族献祭使用血液。这果然是邪恶之神的做派。旧日神明体系和我了解的序位神明完全不一样,果真一个是光明的,一个是黑暗的吗?”来特说完,苦笑一声。正当他身后的风缓缓上前两步,想要安慰他时,他面前的米优突然睁开双眼,用凸出的,几乎要从眼眶中逃逸而出的眼球死死盯着来特。仅仅一秒钟过后,那双眼睛中的红色部分迅速退去,眼球迅速回缩,变成了西陆之人所熟知的正常棕色童孔。“来特……大哥?”米优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些许微弱感。“米优?”来特警惕道。“我……怎么在这里?”米优疑惑地望着周围。他用力晃动了一下脑袋,环顾四周。紧跟着,他彷佛是用尽了全部身体中属于人类的、失落者的力量支撑着旧红木床头的一块木板,勉强从床上坐起,一脸困惑地看向来特,还有他身后的风。“你……”来特试探性地问道:“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吗?”“我?”米优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迷惑地问道:“难道不是在做梦?”“做梦的话……”来特若有所思得停顿了一下,进而附和着说道:“也许就是一场噩梦吧。不过你记得自己在做梦之前做了什么吗?我刚才也做噩梦了,毕竟莫洛斯阵亡后大家心情都不好,精神恍忽,甚至是忘记点什么事情也算正常的吧。”“是啊,话说我忘记了我师傅给我的忠告,也忘记了亚伦先生多次告戒过我的事情。【盗贼】职业,看起来很美好、很美妙,能够接触很多其他职业者,复刻并使用他们的能力,但是自己也必须拥有鹰的眼睛,否则就会受到伤害。我记得,”米优揉搓了一下干涩的,泛着疲惫感的眼睛,说道:“我在后座的时候触摸了一下那个女人,她是个【祈祷者】,我听亚伦先生说过,【祈祷者】能以其他序位神明的名义与更伟大的神明沟通,或者奉献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换取神明庇佑,实现愿望。我感觉很有趣,所以就尝试动用了一下这种能力。但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记得我来到这间房子后就直接睡下了。来特大哥,我做了什么事情吗?是被神明所影响了吗?”米优忽然惊恐地望着来特,他那双眼睛已然不再存在任何可怖的气息,反而是透露出一种少年般的值得被疼爱的气息,以及属于“人类”般的某种渴求之感。“你,大体是被神明影响了吧。不过我想问个问题。”来特想要确认一件事。“什么?”“你窃取,或者说使用的其他职业者的能力有多久的时间限制,或者多少次的次数限制?”来特问道,一双黑眸中展露出焦急的情绪。“呃,我现在是序阶5,属于多数失落者拥有的序阶等级。这个等级接触后使用能力的时间限制是三个小时,必须在此时间内使用,否则魔源力散去之后就得重新接触。次数嘛,一次吧,只能使用一次。如果我能突破到序阶4的话,就能大幅度提升能力,甚至能突破某些限制。不过具体的内容我师傅没告诉过我,他说需要我自己去领悟。”米优认真地回答道。“这样的话,那就没事了。”来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你下次小心点吧,米优。那个女人,”来特转身指着还在熟睡的棕发女人说道:“她祈祷的对象似乎不是序位神明,而是邪恶之神,是莫洛斯之前提到的旧日神明体系的神。你似乎是受到她得蛊惑了,不过影响不大,好在你是失落者+血族的存在。如果换成其他人的话,不是陷入癫狂就是自杀而死。我想,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记得布雷特告诉过我们他的安排,至少今天中午之前,我们必须进入顿乌斯克遗址,否则路程方面就会耽搁,不能按时抵达沉寂高地的话,我们几个的计划都会被耽误。”来特说着,友善地抚摸了一下米优那一头暗红色的头发。虽说他更喜欢在“永动号”列车上时,他那头与布雷特颜色相近的白毛,喜欢他们俩形似父子的状态。但实际上,就那种关乎于审美方面的感觉来说,红色头发更体现出一种对“血液”的渴望,应该更符合血族的身份才对。“咳咳。”就在来特沉浸于对米优头发颜色的内心评判时,两声苍老的咳嗽声音从隔壁传来。即使夹杂着暴雨的声音,咳嗽声却显得异常清晰,似乎是与雨声不在一个位面之中。“是爷爷醒了。来特哥哥,去占卜一下吧。”风贴近来特耳边说道,似乎他并不愿意让这个刚才发狂的血族少年米优注意到他的【构梦者】爷爷。“那我先去一趟隔壁,你好好休息吧。等过两个小时我再去叫醒布雷特,听听他更具体的安排。”来特对米优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彷佛充斥着阳光般的微笑。“好的,来特大哥。”米优微微点头道。……快步穿梭于瓢泼大雨中一秒后,来特和风两人迅速走向隔壁房间的屋檐下。右手两指弯曲,用关节处轻声敲动三次旧木门后,来特听到了里面传出了一声彷佛是在用极其低劣的技术拉奏小提琴般尖锐的,令人感到极度不适的声音。“是风吗?还有来特先生对吧,进来吧。”推开破木门后,来特和风快步踏入略显昏暗的房间。风一脸欢快地径直扑到了他口中“【构梦者】爷爷”的怀中,而来特,则是选择先审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自然是受到了护卫队《安全守则》在潜意识中的影响。这间房相比于他醒来后所处的,还有米优所处的房间算是个“正常”的房间。除了狭小之外,地面上铺着一层陈旧的木地板,头顶上方悬挂着一盏似乎并不能使用的水晶吊灯。而房屋中间位置的那张橡木写字台倒是显露出了一丝文明的气息。上面放着一个没有标签的墨水瓶,一个黑皮笔记本,还有一根呈现标准圆柱形的,深绿色的钢笔在静静安放着。除此之外旁边还放着一个五层书架,来特缓步走近,仔细看去,上面除了几本历史书之外,还有几本手工编织的旅游日志,似乎能够与风口中“【构梦者】爷爷”曾经游历过西陆的表述相互印证。“很抱歉,来特先生。这里过于狭小,你看,连一张床也放不下,只能放下几个城市遗迹中寻来的沙发,所以才让你们住在其他几个房间。我想,还是委屈你们了,希望你们不要生气。”风口中的“【构梦者】爷爷”用扭曲小提琴嗓音说着,缓慢起身,走到了来特身边。“哦,无所谓了。帝国军人经常会前往帝国各个城市、小镇,还有充斥危险的郊外,我早就适应了。”来特“客套”道。他低头看向“【构梦者】爷爷”,尽可能地展露出自然的表情。那是一张苍老的脸,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没有任何疤痕。在来特看来,眼前的【构梦者】要么是一位极其保守之人,懂得逃避危险。要么是极其厉害之人,能够手动摧毁所有危险。毕竟,废土世界中他遇到的人类几乎脸上都有疤痕,除了自己这个穿越者外,没有疤痕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眼前的【构梦者】略微句偻着身体,从外观来看,至少60岁往上。他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左右,裹着一件用动物皮毛制成的能够遮盖大部分身体的黑色棉衣。他似乎腿脚不便,挪动着脚步来到来特面前时,都是依靠着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破木拐杖。只不过遇到来特后,他还是倔强地将风推向了一边,拒绝了他的搀扶。“我从你身上嗅到了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两人对视几秒后,【构梦者】抢先开口,打破短暂的沉默道。“是,我不否认。不过有些东西是我的秘密,我不太希望被人探查。而且我要说明的是,我不是失落者,那是我们日涅帝国的敌人。我充其量算是异能者。”来特下意识地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身份。经历了几次战斗,又能够有限运用红色魔源力的前提下,来特似乎也能够隐约感知到那股玄妙的,属于失落者的独特气味。只不过失落者之间相互感知是通过近似物理方面,或者魔源力的外溢。而来特的是一种玄而又玄的精神感知。“你是来占卜的对吧。我的孙子喜欢向借住在村落聚居区的帝国士兵发出邀请,不过并没有一位士兵对此感兴趣过。毕竟他们很多是‘机械之主的信徒’。换而言之,只信仰蒸汽机械、科学和各式武器,对魔法处于完全的厌恶状态。而你是第一个在这里答应了风邀请的男人。我们之间一定冥冥之中存在着造物主创建的联系。”【构梦者】露出善意的微笑说道。“联系吗?我只是对占卜感兴趣。我知道联系是客观的、多样的、普遍的而已。不过,我确实是来占卜的。”来特微笑着回应道:“您知道我的名字,来特。我也想冒昧地请教一下您的名字,您知道的,如果交谈的对象是不知姓名,只知道大概身份的神秘人的话,与之对话是很累的。”“我叫理。我的名字是用来形容一件事物的单词,但通常不被用来直译,不改变任何一个字母。包括普托亚人也是一样,就用‘理’来称呼我。所以我给我孙子同样起了一个名字‘风’。他并不能被西陆通用语称作‘温德’。”【构梦者】理解释道。